卷十六 报恩部

    报恩

    【眉批】报恩报怨皆载，冥中因果若人间，相报之事，不可胜书也。

    糜竺（出《王子年拾遗记》）【眉批】以下鬼报恩。

    糜竺用陶朱之术，资拟王侯。有宝库千间，大珠如卵，散满于庭，谓之宝庭，外人不得窥焉。竺性能振生死。厩侧有古冢，竺夜寻其泣声，忽见一妇人，袒背而来云：“昔汉末，为赤眉发棺见剥，今遗骸在地，垂二百余年，就将军求更深埋，并乞弊表自掩。”竺即令为石槨瓦棺，设祭既毕，以青布裙衫置冢上。经一年，行于路曲，忽见前妇人葬所，青气如龙蛇之形。乃问其冢童，云：“时见青芦杖，自然出入于门，疑其神也，不敢言。”竺性多忌，有言触忤，即加刑戮，故家童不言。数日，忽有青衣童子数人来云：“君家当有火厄，万不遗一。赖君能测愍枯骨，天道不辜君德，故来禳却，当使君财物不尽，此后亦宜自卫。”竺乃掘沟绕库。旬日，火从库内起，烧其珠玉，十分得一，皆是阳燧得旱烁，自能烧物也。火盛时，见数十青衣童子来扑火，有青气如云，覆火上即灭。童子又云：“多聚鹳鸟之类以禳灾，鹳能聚水巢上也。”家人乃收集数千头，养池渠中。竺叹曰：“人生财运有限，不得盈溢，惧为身患。”时三国交兵，军用万倍，乃输其珍宝车服以助先主。

    刘轲（出《云溪友议》）

    唐侍御刘轲，韶右人。读黄老书，复通释教。尝居庐岳东林寺，梦一人衣短褐，曰：“我书生也，顷因游学，逝于此室。以主僧不闻郡邑，乃瘗于牖下，而尸骸跼促。君能迁葬，必有酬谢。”访于缁属，果然。刘解所著之衣，覆其骸骼，具棺改窆于虎溪之上。是夜，梦书生来谢，将三鸡子，劝轲立食之。后乃精于儒学，善属文，因策名第，历任史馆。

    飨茗获报（出《顾渚山记》）

    剡县陈婺妻，少与二子寡居。好饮茶茗，以宅中有古冢，每饮，先辄祀之。二子恚之曰：“冢何知，徒以劳祀？”欲掘去之。母苦禁而止。及夜，母梦一人曰：“吾止此冢三百余年，二子常欲见毁，赖相保护，又飨吾嘉茗，虽泉壤朽骨，岂忘翳桑之报。”明日，于庭内获钱十万，似久埋者。母告二子，二子惭之，从是祷酹愈至。

    刘弘敬（出《阴德传》）

    唐彭城刘弘敬，字元溥，世居淮淝间，资财丰盛。长庆初，有善相人，于寿春相逢，决其更二三年必死。元溥信之，乃为身后之计。有女将适，抵维扬，求女奴资行，用钱八十万，得四人焉。内一人方兰荪者，有殊色，而风骨姿态，殊不类贱流。元溥诘其情，久乃对曰：“贱妾家本河洛，先父卑官淮西。不幸遭吴寇跋户，缘姓与寇同，疑为近属，身委锋刃，家乃没官，以此湮沈无诉。贱妾一身，再易其主，今及此焉。”元溥太息久之，因问其亲戚，知其外氏刘也，遂焚其券，收为甥，以家财五十万，先其女而嫁之。【眉批】谁肯？兰荪既归，元溥梦见一人，被青衣秉简，望尘而拜曰：“余兰荪之父也。君寿限将尽，余感君之恩，当为君请于上帝。”后三日，元溥复梦兰荪之父立于庭，紫衣象简，侍卫甚严，前谢元溥曰：“余幸得请君于帝，许延君寿二十五载，富及三代。其残害吾家者，悉获案理。帝又悯余之冤，署以重职，获主山川于淮海之间。”呜咽再拜而去。后三年，相者复至，迎而贺元溥曰：“君寿延矣。自眉至发而视之，有阴德上动于天者。”元溥始以兰荪之父为告。相者曰：“昔韩子阴存赵氏，太史公以韩氏十世而位至王侯者，有阴德故也。”

    孙泰（出《摭言》）

    唐孙泰，山阳人。少师皇甫颍，守操颇有古贤之风。泰妻，即姨女也。先是姨老，以二女为托，曰：“其长者损一目，汝可娶其女弟。”姨卒，泰娶其姊。【眉批】谁肯？或诘之，泰曰：“其人有废疾，非泰何适？”众皆伏泰之义。尝于都市，遇铁灯台市之，而命磨洗，即银也，泰亟往还之。中和中，将家于义兴，置一别墅，用缗二百千，既半授之矣。泰游吴兴郡，约回日当诣所止。居两月，泰回，倚舟墅前，复以余资授之，俾其人他徙。于是睹一老妪，长恸数声。泰惊悸，召诘之。妪曰：“老妇尝迨事舅姑于此。子孙不肖，为他人所有，故悲耳。”泰怃然久之，因绐曰：“吾适得京书，已别除官，固不可驻此也，所居且命尔子掌之。”言讫，解维而逝，不复返矣。【眉批】让而不明，是之谓阴德。子展，进士及第，入梁为省郎。

    姚牛（出《幽明录》）

    须县民姚牛，年十余，父为乡人所杀。牛尝藏刀图报，后在县前相遇，手刃之于众中。吏擒得，官长深矜孝节，为推迁其事，会赦得免。又为州郡论救，遂得无他。令后出猎，逐鹿入草中。有古深井数处，马将趣之，忽见一翁，举杖击马，马惊避，不得及鹿。【眉批】鬼报恩事，人但知结草，不知击马。令奴引弓将射之，翁曰：“此中有井，恐君堕耳。”令曰：“汝为何人？”翁长跽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来谢。”因灭不见。

    汉武帝（出《三秦记》又《幽明录》）

    昆明池，汉武帝凿之习水战。中有灵沼神池，云尧时洪水，停船此池。池通白鹿原。人钓鱼于原，纶绝而去。鱼梦于武帝，求去其钩。明日，帝游戏于池，见大鱼衔索，曰：“岂非昨所梦乎？”取鱼去钩而放之。帝后得明珠。

    汉武帝宴于未央，方啖黍，忽闻人语云：“老臣冒死自诉。”不见其形。寻觅良久，梁上见一老翁，长八九寸，面发白，拄杖偻步。帝问叟姓字居处，何所病苦而来诉朕？翁缘柱而下，放杖稽首，嘿而不言。因仰头视屋，俯指帝脚，忽然不见。帝骇愕，不知何等，乃曰：“东方朔必识之。”于是召朔以告。朔曰：“其名藻廉，水木之精，夏巢幽林，冬潜深河。陛下顷日频兴宫室，斩伐其居，故来诉耳。仰头看屋，而复俯指陛下脚者，足也。愿陛下宫室足于此。”帝感之，既而息役。幸瓠子河，闻水底有弦歌声。前梁上翁及年少数人，绛衣素带，缨佩甚鲜，背长八九寸。有一人长尺馀，凌波而出，衣不沾濡。或有挟乐器者。帝方食，为之辍膳，命列坐于食案前。帝问曰：“水底奏乐，为是君耶？”老翁对曰：“老臣幸蒙陛下天地之施，得全其居，故私相庆乐耳。”帝曰：“可得奏乐否？”其最长人便弦而歌，歌曰：“天地德兮垂至仁，愍幽魄兮停斧斤。保窟宅兮庇微身，愿天子兮寿万春。”歌声小大，无异于人，清彻绕梁。又二人鸣管抚节，调契声谐。帝欢悦，举觞并劝。老翁等并起拜受爵，各饮数升不醉。献帝一紫螺壳，中有物，状如牛脂。翁等忽然而隐。帝问朔紫螺壳中何物，朔曰：“是蛟龙髓，以傅面，令人好颜色。又女子在孕，产之必易。”会后宫产难者试之，神效。帝以脂涂面，便悦泽。

    汉武帝

    刘彦回（出《广异记》）

    唐刘彦回，父为湖州刺史。有下僚于银坑得一龟，长一尺，持献刺史。群官毕贺云：“得此龟者，寿一千岁。”使君谢己非其人，自骑马送龟至于坑所。后十余年，刺史亡。彦回为房州司士，将家属之官，适山水泛溢，平地尽没，一家惶惧，不知所适。俄有大龟来引路，似相导者。彦回意其神，三十余口，随龟而行，悉是浅处，历十余里，乃至平地，得免水难，举家惊喜，亦不知其由。其夕彦回梦龟云：“昔在银坑，蒙先使君之惠，故此报恩。”

    孔愉（出《会稽先贤传》）

    孔愉尝至吴兴余下亭，见人笼龟于路，愉买而放之。至水，反顾愉。及封亭侯而铸印，龟首回屈，三铸不正，有似昔龟之顾。愉悟，乃取而佩焉。

    严泰（出《独异志》）

    陈宣帝时，扬州人严泰，江行逢渔舟。问之，云：“有龟五十头。”泰用钱五千赎放之。行数十步，渔舟乃覆。其夕，有乌衣五十人扣泰门，谓其父母曰：“贤郎附钱五千，可领之。”缗皆濡湿。父母虽受钱，怪其无由。及泰归问，乃说赎龟之异。因以其居为寺，里人号曰：“严法寺。”

    程灵铣（出《歙州图经》）

    歙州歙县黄墩湖，其湖有蜃，常与吕湖蜃斗。湖之近村有程灵铣者，好勇善射。梦蜃化为道士，告之曰：“吾甚为吕湖蜃所厄。明日又来，君能助吾，必厚报。”灵铣问：“何以自别？”道人曰：“束白练者吾也。”既异之。明日，与村人少年鼓噪于湖边。须臾，波涛涌激，声若雷霆，见二牛相驰，其一甚困，而腹肚皆白。灵铣弯弓射之，正中后蜃。俄而水变为缸。其伤蜃遂归吕湖，未到而毙，后人名其死处为蜃滩，吕湖亦从此渐涨塞，今才余寻丈之广。居岁余，灵铣偶出，有一道人诣其母求食，食讫曰：“劳母设食，无以报之，当为求善墓地。”使母随行到山，以白石识其地，曰：“葬此可暴贵。”寻而灵铣还，母语令驰求，了无所见，遂迁葬于其所。后侯景作乱，率郡乡万余众，保据新安，遂随陈武帝平贼，累有奇功，军中谓之程虎。及陈武受梁禅，灵铣以佐命功臣，与周文昱、侯安都为三杰，如汉之萧、张焉。

    韦丹（出《河东记》）

    唐江西观察使韦丹，年近四十，举五经未得。尝乘蹇驴，至洛阳中桥，见渔者得一鼋，长数尺，置于桥上，呼吸余喘，须臾将死。丹悯然，问其直，曰：“二千。”是时天正寒，韦衫裤无可当者，乃以所乘劣卫易之，放于水中，徒行而去。时有胡芦先生，占事如神。后数日，韦因问命，胡芦先生倒屣迎门，欣然谓韦曰：“翘望数日，何来晚也？我友人元长史，谈君美不容口，便可偕行。”韦良久曰：“先生误，但为某决穷途。”胡芦曰：“元公，即吾师也，往当自详之。”相与至通利坊，静曲幽巷，见一小门。胡芦先生扣之，食顷，有应门者，开门延入。数十步，复入一板门。又十余步，乃见大门。制度宏丽，拟于公侯之家。复有丫鬟数人，皆极姝美，先出迎客。陈设鲜华，异香满室。俄有一老人须眉皓然，身长七尺，褐裘韦带，从二青衣而出，自称曰：“元浚之。”向韦先拜。韦惊，急趋拜曰：“贫贱小生，不意丈人过垂采录。”老人曰：“老夫将死之命，为君所生，恩德如此，岂容酬报？”韦乃矍然，知其鼋也，然终不显言之。遂具珍羞，流连竟日。既暮，韦将辞归，老人即于怀中出一通文字，授韦曰：“如要问命，辄于天曹录得一生官禄，聊以为报。凡有无皆命，所贵先知耳。”又谓胡芦先生曰：“幸借吾五十千文，以充韦君一乘，早決西行。”韦再拜而去。明日，胡芦先生载五十缗至逆旅中，赖以救济。其文书具言明年五月及第，又某年受咸阳尉，如是历官一十七政，皆有年月日；最后迁江西观察使，至御史大夫，到后三年，厅前皂荚树花开，当有迁改北归矣，其后遂无所言。韦尝宝持之，自及第至观察，每授一官，日月无所差异。洪州使厅前，有皂荚树一株，岁月颇久，其俗相传，此树有花，地主大忧。元和八年，韦在位，一旦树忽生花，韦遂去官，至中路而卒。初韦遇元长史也，颇怪异之。后每过东路，即于旧居寻访不获，问于胡芦先生，先生曰：“彼神龙也，变化无常，安可寻也？”韦曰：“若然者，安有中桥之患？”胡芦曰：“迍难困厄，凡人之与圣人，神龙之与蠕，皆一时不免也，又何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