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幻觉
“我要去中国。”
奥洛夫珠宝公司亚洲事务处坐落在虞江市的黄金地界—赫赫有名的枫香路中段。在虞江市有这么一种说法:你可以不知道虞江市的市长是谁,但你不可以不知道枫香路。其实,枫香路并不是虞江最繁华的商业区,并没有鳞次栉比的店铺和热火朝天的人气。相反,和其他街道比起来反而多少显得有些冷清。但这里却是虞江最富有的街区。枫香路其实很短,只有不到两公里长。但却汇集了八家银行、四家金店和五家珠宝玉器商行。
医生摸脉搏,翻眼睑,掐人中,然后看着程度:“看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先打一针吧!”
“脸上,脸上,我的脸上……”夏晓蔷有些语无伦次。
“刚才,我看见一只鲜红鲜红的血手印,慢慢慢慢地从我的脸上渗出来,可怕极了!”
“幻觉?!怎么回事?”田野看着小翠。
夏晓蔷睡着。小翠守在旁边,看着吊瓶里的药水。
“从目前的症状看,可能是。还是送专门的医院诊治吧!”
病房外的走廊上,田野匆匆走过,走向出口。
“这是一种什么病?有这样奇怪的病?”程度问道。
“回来就好。这是王医生—我的保健医师,刚给晓蔷看过病。”
“血手印?你看到了吗?”程度问道。
程度和医生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到了夏晓蔷的尖叫。马上折身。程度撞开了客厅的门,看到田野抱着夏晓蔷,夏晓蔷却浑身抖个不停。
田野擦拭额头的汗。打电话:“通知各部门,从现在起,李副经理代行经理职权。另外,马上去帮我订一张去贵阳的机票,越快越好!等等,机票……要三张。”
“不早。你知道我等这个消息等了多久?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
“啊……”夏晓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
医生给夏晓蔷挽起衣袖,做注射准备:“没事,就是吓着了。”
医院门前,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田野径直地走过去,那是他的座车。
“程伯伯,这世界上有鬼吗?”夏晓蔷有气无力。
“老王,是什么病?没什么大碍吧?”
小翠拨打田野的手机,一直关机。迟疑片刻,拨通了田野公司的电话。
“对,去贵阳!你要陪我待在贵阳,直到找到梵天之眼。”
“已经核实,绝对可靠。”
“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刚用了药,先观察一下吧!”
“田野啊,夏青教授已经很不幸了,晓蔷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你作为晓蔷的丈夫,责任重大啊!你明白吗?把晓蔷照顾好!我替夏青教授谢谢你!”出了院门,程度语重心长地说。
“王鼎铭。”医生礼貌性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血手印?在哪儿?没有啊!”
镜子里,夏晓蔷的容颜美丽依然。
9月18日清晨,依绿园3号。
“那好,我们贵阳见。记住,为了梵天之眼,把公司关闭都值得。”
黑色奔驰刚一靠近,就有人打开了金属镂花大门。
小翠扶着夏晓蔷回到二楼的卧室,走到那面穿衣镜前。
手机铃声。田野接听:“好的,好的,我马上赶到公司。”
夏晓蔷随小翠来到一楼餐厅。待小翠盛好饭菜,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开始吃,精神有些恍惚。不经意一抬头,刚好和小翠四目相对。一只红红的血手印出现在小翠脸上,狰狞可怖。手中的碗掉在餐桌上,又从餐桌滚到地上,摔成碎片。八宝粥泼洒的到处都是,深色的桂圆,浅色的莲子。夏晓蔷张着嘴巴,瞪着眼睛,额头上冒着汗。
小翠颠儿颠儿跑出去送客人。
“哦,不,不!没有。我……马上去准备。”
夏晓蔷坐在卧室里的梳妆镜前。镜子里的夏晓蔷,一头乌黑的中长发,烫成微微的波浪卷。两道浓密而修长的眉毛弯的恰到好处,眉毛是夏晓蔷的骄傲,她的化妆盒里是从来不放眉笔的。长而弯的睫毛下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鼻梁挺括圆润,唇形薄而灵秀,嘴角微微上翘。虽是愁容惨淡,却又别有风情。
对面墙壁上,一面巨幅液晶显示屏亮了—伊万诺夫。
夏晓蔷挣脱田野的怀抱,瑟缩在沙发上。
田野把车开进院子里,泊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一名年轻的保安一溜小跑地跟过来,车子刚一停稳,小保安恰到好处地打开车门。田野甚至没有看那个保安一眼,径直走向办公大楼。他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六楼。
“我?去贵阳?”田野迟疑。
从一号病房楼到医院大门,是一条僻静的环形小路,路面铺着浅灰色花砖,路的两旁是枝繁叶茂的合欢树,树的枝叶在空中交合在一起,将弯弯的小路装扮成绿色走廊。
程度和医生离开。
看到田野,夏晓蔷的泪水更是如泉水般涌出:“田野,我好怕!”
“这还用我教你?”
“哦,抱歉!我……”
影像消失,屏幕上泛着淡淡白光。
小翠被夏晓蔷的样子吓着了,紧张地问:“大小姐,你怎么了?”说着便走近夏晓蔷。
医生建议:“身体太虚了。肯定是出现了幻觉。送医院吧!别耽误了病情。”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程度若有所思。
“奥洛夫珠宝公司,请问您找哪位?”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儿。
“血手印……在田野脸上……”夏晓蔷虚弱地说。
“没有啊!”
“血……血手印!”
“哪有什么鬼魂!不要瞎想,别没事儿自己吓唬自己。”
过了一会儿,夏晓蔷稍微平静下来,问:“我脸上真的没有东西吗?”
“王医生好!晓蔷她生了什么病?”
“大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儿小。你脸上什么都没有。”
“晓蔷,你怎么了?我回来了!”门一响,田野大踏步闯进来。
程度转向小翠:“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夏晓蔷看到小翠向自己走来,猛然醒悟似的,尖叫着,撒腿就跑。刚刚跑出餐厅,脚下一滑,摔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小翠跟着夏晓蔷跑出去,看到夏晓蔷摔倒,便跑上去想把她扶起来。夏晓蔷转身又看到了小翠脸上的血手印,她感觉小翠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那只血手印仿佛是朝自己伸来的血淋淋的魔爪……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夏晓蔷昏死过去。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怎么可能!那只血手印是那样真真切切地渗出来。夏晓蔷疑惑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
田野坐在皮椅上,按下某个键钮。
小翠摇了摇头:“是大小姐说她看到了。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
夏晓蔷泪眼蒙眬地看着田野,看着这个自己将要依靠终生的男人,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感到特别的温暖、安全。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脸上怎么了?”小翠不解地看着夏晓蔷的脸,那张脸是那么干净,有如白璧无瑕,美得让人嫉妒。
“程伯伯慢走!”田野怀里抱着夏晓蔷,起不了身,“小翠,你代我送送程伯伯。”
“程伯伯……”夏晓蔷一开口,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流出来。此时,她的心理已经脆弱到一触即碎的地步。
“董事长!”田野连忙站起来,对着屏幕里的伊万诺夫鞠躬。
“是不是你个人有什么事情放不下?”
王医生蹲在沙发旁边为夏晓蔷把脉。
小翠听到夏晓蔷的叫声,慌慌张张地往楼上跑。在楼梯上,刚好和惊恐万状的夏晓蔷撞个满怀。
“哦,我们一块儿走吧!”程度转向田野,“照顾好晓蔷。”
枫香路38号是一座西洋式的建筑,据说是晚清时期美国花旗银行的旧址,现在已经归到奥洛夫珠宝公司亚洲事务处的名下。
小翠便将夏晓蔷起床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一遍。
“董事长,情报虽然准确,但只是个开始,结果尚难预料。您现在来……是不是早点?”
医生起身:“程校长,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还有几个病号等着……”
“程伯伯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田野回答。
医生在注射,“可能是患者身体太虚弱了,加上悲伤过度。造成心理和生理上的某种紊乱,导致出现了某种幻觉。目前虽说并无大碍,但也马虎不得。如果经常性地出现幻觉,那就麻烦了。有可能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
田野跑到沙发前,抱住夏晓蔷:“别怕,我来了。”田野抬起头,看到程度和医生,歉意地微笑一下,“我刚才在公司开会,今天周一,事情很多。开完会我就赶紧赶回来了。程伯伯,又给您添麻烦了。”
“对不起,我们经理在开会,不让人打扰。”女孩儿冷冰冰地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突然,那只恐怖的血手印又慢慢出现在田野的脸上,仿佛从田野的皮肤深处一点点渗出来,终于无比清晰地在印在了田野的脸上。一种不祥之感紧紧裹缠着夏晓蔷的心。她开始浑身颤动不已。嘴唇哆嗦着。终于,一声尖叫冲天而起……
夏晓蔷慢慢梳理着自己的一头秀发,父亲一死,仿佛一夜之间青春的容颜就憔悴了许多。突然,夏晓蔷看到自己原本白晰水嫩的脸上出现了一片色斑,她试着用手去擦,擦不掉。非但如此,那颜色居然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只是片刻工夫,几乎覆盖了整个面部。夏晓蔷惊恐地睁大眼睛:血手印!自己的脸上渗出一只血手印!五指纹路居然是那般清晰!
几分钟之后,程度带着一位医生赶过来。
“怎么了?”程度急切地问。
夏晓蔷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程度,还有医生。
小翠愣住,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看躺在地板上的夏晓蔷,再看看电话,犹豫再三,拨通了程度的电话。
虞江精神病院一号病房楼,6号病房。
一个宽大的控制台,一把稍显笨重的皮椅。
“公司的主要业务都在虞江,我走了,公司怎么办?”
田野开灯。灯光是淡蓝色。
“照这样说,晓蔷的病可能是稳定性视幻觉?”
“大小姐,兴许是你自己看花眼了。下去吃饭吧,我煮的八宝粥,还给你温着呢!”王小翠说道。
“9月20日凌晨5点10分,到贵阳。我要在最近的距离看到梵天之眼重现人间—那将是一场旷世盛典。你也去。去贵阳机场接我。”
“幻觉是一种严重的知觉障碍,也是精神病的常见症状。常见的幻觉有幻听、幻视、幻嗅、幻味、幻触等等。视幻觉也是一种较常见的病症。视幻觉的内容有可能多种多样,形象可清晰、鲜明和具体,但有时也比较模糊。幻视中所出现的形象可以从单调的光色到人物、景色、场面等。景象有时比实物大,有时则又比实物小。按幻象是否活动或内容是否改变,可分为所谓的‘稳定性幻觉’和‘舞台样幻觉’两类,前者形象不活动,后者则像舞台和电影形象那样活动而多变……”
“您的行期定了吗?直飞虞江还是转道北京?我去接您。”
程度和医生再度告辞。田野起身相送。
田野上车,黑色奔驰启动。
“我让司机过来,送你们去医院。”程度对田野说。
夏晓蔷已经被小翠拖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找田野先生,我是他们家保姆,他太太突然昏倒了,请他赶快回家!”
“老王,你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情吗?”
血手印在田野脸上?程度、医生和小翠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田野。田野脸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大小姐!大小姐醒了!”小翠兴奋地叫起来。
这是一个密室,很暗。
小翠又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田野重述一遍。
“情报可靠吗?”伊万诺夫用流利的汉语说。
“小翠,你陪我去照镜子。太可怕了。”夏晓蔷心有余悸。
“谢谢程伯伯,不用麻烦了。我先收拾一下东西,我自己有车。”
小路的尽头是门诊楼前的广场,从幽静到嘈杂,仿佛只有一步之遥。间或有在三五人挟持下的精神病人走过,或哭或笑。
“宝贝儿,别怕。有我在身边,什么都不怕。”田野轻抚着夏晓蔷的头发,爱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