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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兵不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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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世袭罔替的将军,那就是每一个士兵封妻荫子的终极梦想啊!

    一片“恭送圣驾”的声音中,马车缓缓驰回西山大营。两队千骑营骑兵简单的下了指令,而金吾卫与御林卫的士兵站了起来,依次排队走到前面,丢下手里的兵器,随即归队站好。

    难道,他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一片静寂中,左卫的骑兵们依然保持队型,在马上警戒,而辅兵们跳下备马,从队列后的大车里取出各种木料军械,就地重新设置简单的防御工事。

    心情愉悦中,洛妍看见敬妃起身给永年倒了杯茶,突然间,她明白了自己对这间屋子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是少了一个人,“父皇,德胜公公呢?”

    突然间,只听西山大营里传来了嘹亮的号声,金吾卫与御林卫的所有人顿时都呆住了:那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礼乐的旋律,皇上出行时的礼乐旋律,每年都要护卫皇帝大祭或狩猎的他们无比熟悉的一种旋律!

    昨天,在听到二哥低沉沙哑却变得和父皇有些相似的声音,她几乎没过脑子就说出了“女儿觉得,明日,可以让二哥假扮成父皇到阵前”。二哥脸色当时就白了,父皇却是一怔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着那些眼睛突然射出炙热光芒的士兵,何其宣心头顿时明白:大势已去。一种不甘心从心底油然而生:不行,他不能罢手,他不能就这样认输!退了一步,他刚想开口,却见眼前黑光一闪,心口一阵剧痛,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已经狠狠的穿过了他的胸口,那尾羽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微微颤动……

    浑厚雄壮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五千金吾卫、御林卫和辅兵同时跪了下来,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喊出了从入伍第一天就天天呼喊的这个口号:“精忠报国!效命吾皇!”

    想当年,则天女皇去世之后,韦氏祸乱天下,太子李重俊调集羽林军造反,可当那个史上最废材的皇帝唐中宗登楼发话之后,羽林军都临阵倒戈了,何况是一直威望卓著的父皇!

    此后的安排就是和澹台扬飞的商量:时机、礼仪,音乐,口号,千骑卫的准备,战俘的配合,离对方的距离……事情都是小事,并不麻烦,却也要逐件安排到位,毕竟,如何利用音乐和光线营造天子出场的强大气场,如何利用口号造成集体催眠的效果,也是一门学问。

    三里,两里,眼见西山大营的外墙已经进入小型火炮的射程,旗令官挥动白旗,火炮停下,装弹手随时待命,却见西山大营依然毫无动静。何其宣的心里不由微动:按理,对方应该早看见了火炮,而对付火炮,唯一的办法就是骑兵的冲锋,乘着火炮发射前或发射空隙一举摧毁。澹台扬飞熟知用兵之道,怎么会连续放过己方立足未稳之时,又似乎完全不管炮火的威胁?

    何其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很想下令让炮火轰击御驾,但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下令让炮火轰击御驾,就等于是在三千士兵面前大声宣布,我不是带你们来救驾的,我是带你们来造反的。那辆明黄色的车象征着无上的权威,没有哪个炮手敢将炮口对准它。

    西山大营前的战俘也同时跪了下来,以一种出人意料的雄厚声音,整齐的吼出:“精忠报国!效命吾皇!”

    谷雨和青青上来帮慕容谦脱下龙袍,刮掉粘上的胡子,又卸下了眼角皱纹等几处伪装,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洛妍立刻叫来谷雨这位专业人士,得到了“可以有九分相似”的满意答案,接下来就是控制声音——二哥的声线和父皇本来已经很有些相似,再加上一些对对气息和发音部分的控制就更可乱真。多亏在重阳宫时,洛妍就苦练过演讲的声音控制技巧,对这些小窍门已经很熟悉,慕容谦又是聪明人,没过多久便学到了手,之后是推敲明日可能的出现的情形,排练好要说的话,根据父皇的示范掌握他的语速、语气和停顿……当经过反复排演,连敬妃闭着眼睛都点头称好的时候,洛妍便知道,这个计划应该能成。

    卯正一刻,太阳早已从东边升起,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照在西山大营的土墙上,给一切笼上了金色的光晕,这是最好的进攻时分——让敌人迎着太阳!随着旗令官旗帜的晃动,三千金吾卫排列好了进攻的阵型,而大炮也被推到了最前面,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西山大营。

    在悠扬而庄重的号角声中,西山大营的两道大门轰然洞开,两队千骑营重甲骑兵以标准的礼仪列兵队列开道,一辆四马拉动、圆盖方轸的明黄色马车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马车旁边,是一个全身黑甲的高大身影。只见车轮滚动,缓缓来到沙场之中,明黄色布幔早已挑起,一个玄衣金带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洛妍看见汗透重衣的二哥,心里暗暗摇头:这个时代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对这身龙袍终究都无法有一颗平常心,只是演戏而已嘛,用得着把自己吓成这样?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她的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实施吧。

    无数金吾卫士兵的眼光和脸色都变了:几个月前他们在《京报》上已经看到好些前朝将士参与谋反的旧事,哪一次又成功过?(他们自然不会知道,成功的当然也有,只是那不叫谋反,那叫讨逆)那些参与谋反的士兵不是被立刻遣送返乡,就是被送到西北当炮灰!谋反,无论成败,升官发财的都是军官们,而倒霉送命的,就是他们这些小兵!他们为什么要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替这些大逆不道的军官们铺路?

    脸色发白、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的“皇帝”迅速走到床前跪了下来,“启禀父皇,金吾卫与御林卫士兵悉数投降,儿臣幸不辱命!”

    西山大营里,马车一直驰到永年的营房前才停下来,太监与士兵们都被打发得远远的,只有一直在车里护驾的青青与谷雨上来扶住皇帝,平稳的走进营房,又立刻关上了门。

    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战场上久久回荡,如果说金吾卫的将士心里多少还有些茫然,御林卫的骑兵则个个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神色。谷南扔下弓箭和腰刀,眯起眼睛向西山大营打量了一眼,神色间有一丝意味不明的闪烁。

    对面的西山大营却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那些营地前的火把早已随着黎明的来到而熄灭,现在,可以清楚的看见在对面的土墙和栅栏营墙之间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应该就是昨日的战俘,足有四五千人,此时战俘们也纷纷起身,看见这边的情况,微微有些骚动,但随着一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吆喝,骚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反而似乎在古怪的练习着什么。

    ……

    谷南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自从知道要去西山剿灭以澹台扬飞和慕容谦为首的逆党、拯救落入他们手中的皇上后,自己的这支队伍就处在一种古怪的低气压中,无论太子亲口许下何等丰富的赏赐,似乎也无法将这种气氛扫除——都是因为那个名字!澹台扬飞,他虽然不直接掌管左卫,但御林卫所有新兵的训练和每年的轮训都是他做教官,而被他训过的兵,似乎没有不畏之如虎敬之如神的。

    坐在明黄色马辇上的皇帝似乎也震了震,半响才道:“谷将军迷途知返,朕心甚慰,金吾卫与御林卫将士都是忠君之士,朕必不会亏待你们!”

    何其宣惊恐的抬起头来,几十步外的谷南已经放下了长弓,向着御驾的方向单膝跪倒:“臣,御林卫左卫郎将谷南,受奸人蒙蔽,惊扰圣驾,愿率部反攻京城,以雪罪孽!”

    脸色同样苍白的永年半靠在床上,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声音依然微弱,“朕知道了,谦儿,难为你了。”

    东升的阳光照在那辆马车上,给马车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随着马车的驶近,眼神好的士兵已经可以看见那张清瘦而威严的脸,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明黄色的幔布轻轻飘动,在这张脸孔上投下半透明的阴影,却让他更加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高贵和威严。

    卯初时分(五点),三千金吾卫终于也到达了此处,一夜的行军,并没有在这些精兵们脸上留下太多疲惫的痕迹。天光已经开始微亮,卯正(六点)时分,当十几门从正阳门及各大城门瓮城上拆下又装运到大车上的火炮,终于出现在两军阵前时,金吾卫郎将何其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了这样的利器,西山大营的土墙,还不是纸糊的一般!

    偌大的战场顷刻间变得无比安静,只听见一个清冷中略带沙哑的熟悉声音清清楚楚的回荡在战场上:“金吾卫、御林卫诸位将士,诸位大燕儿郎,尔等来此,不过是受奸人蒙蔽,愿继续效忠于朕者,放下兵器,朕对天盟誓,既往不咎!至于那些不怕诛灭九族的,也不妨负隅顽抗到底!朕倒要看看,这皇天厚地、朗朗乾坤,可容得下这等逆贼!”

    何其宣知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淡淡的冷笑:澹台扬飞留下这么多战俘,难道又是要玩攻心战?可惜,金吾卫不是神威军,神威军的士兵看着同袍们被自己人射死难免有兔死狐悲之心,但金吾卫怎么会被这些败军所打动?昨天,连宇文简主动要求来协助进攻的神威营骑兵,他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就是怕这些败军动摇金吾卫将士的军心。

    一直到金吾卫队列前两百多步,马车才停了下来,两队千骑营骑兵全部摘下头盔,在马上欠身行礼,“精忠报国!效命吾皇!”

    太阳在慢慢的升高,当最后一名士兵丢下手中的长矛时,清晨的露珠依然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为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战场带来了一种难得的清凉。

    何其宣的亲兵有的过来抱住他,有的则拔刀冲了过去,但随即便被数倍的御林卫的士兵砍翻在地,在鲜血飞溅、尘埃落定后,本来是何其宣心腹的几位副将与校尉看了看身边的士兵,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圣驾,终于默默的跪了下来。三千金吾卫无声无息的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兵器。

    何其宣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眼睛依然是睁得大大的:太子来之前,反复强调,此次行动,他可以指挥战局,但如何处置那些关键人物,一定要听谷南的。可为什么,竟然是谷南……

    寅初(早上三点)时分,一千御林卫左卫与他们的辅兵已经到达西山大营前,战场昨天已经被战俘们打扫过一遍,尸体都已掩埋,只是血腥味越发的浓烈,神威军大营被烧毁的帐篷和营墙依然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述说着这一战的惨烈。在他们眼前,西山大营静静的隐藏在黑暗之中,就像一个沉默的怪兽,而土墙和木栏前的火把就像那怪兽的无数眼睛。

    逆贼?诛九族?救驾怎么会变成谋逆?几千士兵中大部分人都面面相觑,犹豫片刻便放下了兵器。听着这大片兵器落地的声音,何其宣的汗水顺着额角滚滚而落:不是说皇帝危在旦夕么?怎么不但身体康复,还可以中气十足的训话了,早知如此,他绝不会来!谋逆,谋逆……无论如何都是个谋逆吧?心一横,他站起来大声道:“众军听令,皇上是为奸贼挟持,我们冲杀上去救驾!”金吾卫的士兵顿时面面相觑,有人拿着兵器站了起来,但更多的人依然跪在地上。

    现在,终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五千将士,自己这总导演,这幕后英雄,当得容易吗?接下来,澹台和二哥,就应该开始绝地反攻了吧?

    就听对面传来一声冷笑,“放肆!谁敢挟持朕?谁敢向朕冲杀!何其宣,你一心谋反,丧心病狂,居然还要鼓动金吾卫将士和你一道犯下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行吗?别忘了,历来谋逆的士兵下场是何等凄惨,三千金吾卫都是大好儿郎,岂能被你这个反贼所累,金吾卫将士听令,拿下反贼何其宣者,赏金百两,封五品定国将军,世袭罔替!”

    谷南却并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抬着头,目光坚定的看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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