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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女祸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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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慕容端疑惑的目光,宇文兰珠定了定神,笑道:“我是听说梅以则上了封奏章,想起他一个多月前去过公主府,之后《京报》才发起辩论,而且第一篇就是他写的,听说他这个月还天天都打发一个心腹幕僚去公主府参与事宜,如今突然上奏章,只怕是别有图谋,所以过来看一看。”

    其建议不过是这样几条:一,妇人永不得临朝称制;二,幼主继位,政事付政事堂决议,仅重大国事须交太后定夺,外戚永不得入政事堂;三,皇帝大行无后时,不得立幼主,以六部会议择宗亲中年过弱冠而素有才德者继承大宝;四,公主开府仅可领事,不得参与朝廷官员任免、政事决议……

    钟明微笑了起来:“相爷多虑了,公主纵然有大才,然而若要为妇人参政造势,则应开始就有所动作,如今争论已近尘埃落定,天下士人之心已定,她一人一笔又能如何?就是柳河东、韩昌黎再世,还能扭转这样的乾坤?”

    宇文兰珠额角微微见汗,她刚刚才听说梅以则有这样一封奏章交了上来,不及多想就赶了过来:一个月前开始的那场“妇人参政之辩”,她自然是留心的,想来平安公主不过是为自己以后入朝而铺平道路,她虽然不愿意见到平安入朝,但也不甚担忧——这何尝不是为自己日后铺平道路?没想到这场辩论的风向却越来越不对:难道平安她是弄巧成拙,无力控制局面?还是……她竟然已经看透了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平安有一点说得对,这一个月来轰轰烈烈席卷朝野的辩论,直到如今出台的这份奏章,对他,是绝对没有半点害处的,反而让平安自己以后无法再进一步干涉朝政,而自己如今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

    只是相比持反对意见的重量级人物、重量级文章来,这种声音到底要小很多,到中间几期,已经出现持中间意见的文章:妇人参政,或为女官,或掌一事,或许有益无害,但若把持朝政,则必然遗祸无穷。而最近两期,刊登的文章已经多是如何防止这种祸害,申杨的文章便是因此而取中。

    只是宇文兰珠,这个在自己身边已近九年,生育了三个孩子,帮他把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妻子,真的包含这样的野心?这难道不是平安的离间之计?想到自己清退身边伺候的太监侍卫后,兰珠的软言解释,这一个月来对自己的体贴恭顺,慕容端只觉得依然无法完全相信平安的那番言辞。

    慕容端不由一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他正要提笔写下批语,书房的门砰地被推开了,宇文兰珠快步走了进来:“阿端!”

    宇文兰珠心里一紧,笑道,“唯有一条,我不明白,平安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断了这条路呢?若说她是大公无私,我是不肯信的。他们兄妹都是深谋远虑之辈,做事总是有所图才对?梅相此次显然是为她所用的,不如殿下还是多考虑一二,再做决议?”

    要说唯一的失策,就是那天她表现得太过强势,让一贯温和的太子在发现使唤不动自己侍卫后,终于动了怒,进而清退了他身边所有自己安排的人手,只是她更怀疑,这是因为太子刚刚见了文清远,才会情绪如此激烈,说不定还有别的打算,才不能容忍自己了解他的行踪举止;另外就是,她对澜儿的看重表现得过于明显了,还为此跟太子屡起争执……

    太学学子们自然不知道,此时,这期《京报》同样出现在了尚书省左相梅以则的案头,而他的茫然,也不比这群学生少多少。

    两日之后,这份奏章已经到了太子慕容端的手中。奏章一如梅以则平日的干练作风,先是简洁明了的总结了《京报》发起的这场辩论,历数汉唐后宫及公主干政的种种恶果,随即便是草拟了几条,建议交付三省长官所组成的政事堂讨论,经皇帝制书,定为国家制度。

    梅以则的目光落在了这期《京报》上那篇《幼主之立,女祸之源》上,沉吟道:“师朗,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梅以则皱起了眉头:“目前看来,倒是如此,只是她的文章未出,老夫心里始终有些不大踏实。”

    冬至之后,京城迅速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略有钱些的人家都会买张九九岁寒图来贴在墙上,讲究些的则自己画了出来,每日填上一瓣梅花。到了十二月,几场寒风一刮,当真让人有了呵气成冰的感觉。街上行人都是步伐匆匆,连昔日颇有人聚集的京报报栏前,都见不到几个人了。

    慕容端放下奏章,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平安那些话“太子妃她,要的不是母仪天下,而是君临天下”“您能给我一个更好的解释么”“如果有朝一日,这种坚忍智谋用在您的身上……”不,他可不是那懦弱无能的唐高宗李治,被一个妇人辖制得死死的,死去之后头上戴了无数的绿帽子,连子孙和江山几乎都没有保住!

    待钟明退下,又坐着思量了半响,梅以则终于向一边侍立的书童吩咐了一声:“磨墨。”随即便展开了他昨日写到一半的奏章。

    钟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相爷,晚生原本也是绝不相信的,但这个月奉相爷之命,日日在公主府与府令讨论文章,每次又要请公主定夺,实在看不出公主有任何偏颇之心,若是收到士林名流的笔墨或是偶得绝妙文章,就算是如何激烈发对妇人参政的,都是照登不误。而且,晚生看公主翻阅此类文章时,好像比晚生还要高兴三分。若说她是在晚生面前作伪,似乎并无此必要。”

    两天以来,她几乎都在这种惊疑难定的情绪中度过的,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她做的一切,都是以太子的名义,符合太子的利益的,她之所以隐忍了那么多年,直到太子因为那个文清远的事情动了执念之后才动手,就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不错,不可能有人看透她。

    不过,多少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这场辩论的发起者,且应该是力主女子可以参政的平安公主,到现在,依然保持着沉默,让那些认为她是用这场辩论为自己入朝弄权铺平道路的人,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慕容端淡淡的道:“事关国家制度,自然是交付政事堂讨论,然后由父皇定夺。”

    看着一旁肃穆而立的钟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师朗,依你所见,平安公主这次向天下征文,当真并无其他打算?”

    通常而言,就妇人参政这一论题,男子多持反对意见,而各地女学里的学生、教授,则多持肯定意见,亦颇有几篇佳作,列举了本朝以来的出色的女官,开府的公主,包括太祖的言论:女子无识,焉能养育英才?古来的忠臣良将,多有深明大义的母亲。母亲不胸怀天下,儿女焉能成为栋梁之才?

    宇文兰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奏章的大致内容,一目十行看了下来,倒是那几条建议认真的又读了一遍,暗暗的咬了咬牙,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原来说的是这个,你准备如何处理?”

    只是在京城乃至大燕各地的各学院里,报栏前面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这一日,在太学的食堂前面,新一期的《京报》一贴出,顿时有十几个学子围拢了过来,随即围拢之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人便高声道:“子柳,有你的文章!”

    “此外,十期征文刊登下来,风向如今基本已定,晚生思来想去,觉得平安公主所说,希望大燕也如杜绝宦官之祸般制定制度,永绝女祸之患,应当是出自真心。”

    好事的同学已经大声将这篇文章念了出来,有人便叫好:“好见识,好文笔!”申杨矜持的笑了笑,一颗心却不由自主狂跳不止:谁不知道,在《京报》刊登文章,就意味着一夜成名,何况是这样一场搅动天下的大辩论中露了脸?要知道,这场辩论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梅相的手笔!从那一期到现在,《京报》以每三日一出的速度已经连出了十期的辩论,参与之人不但有梅相这样的朝廷重臣,也有如今被聘为东宫讲学的士林名士,当然还有各地学子,甚至还登出过商家的浅显文字。

    慕容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顺手便把奏章递给了宇文兰珠,“你先看看,我倒不觉得,这事情能图谋到我身上来。”

    那个字子柳的学生本名申杨,他本在外围,里面的人这么一叫,人群自然分开一条路,让他走了进去。他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仔细看了一眼,果然在京报原来叫“士林佳作集”,如今改成“言论”的副刊上,第二篇文章就是他的,《幼主之立,女祸之源》,这是自打“妇人参政利弊之辩”征文以来,自己翻阅史书,精心写就一篇文章:自古妇人欲掌权柄,大半是靠立幼主为君的,如果能定下制度,皇帝大行无后,择宗室为帝时年纪必过弱冠,后宫妇人岂能再轻易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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