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first kiss
阮之之听到这里，闭了闭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眶里落下泪来：“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也会有人把我放在心上，为我做这么多事情……”
她想起自己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在图书馆自习，一道高数题解了半天都解不出答案，于是干脆趴在桌子上自暴自弃地玩手机。没过多久，突然一个纸团被人从前面丢过来，稳稳落在她旁边的废纸篓里。
这是一句真心话。
还没等她咬够，时砚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开了她。
阮之之闻言有些委屈：……一个大男人在乎什么初吻不初吻的，我还没说什么呢。
“阿砚，今天又有学生来找我了，说要我帮她向你转交一份情书。你说现在的小孩天天脑袋里都在乱想什么，什么年代了还想玩师生恋呢。”
她以为自己独自承担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甜蜜或绝望，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半晌，男生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来。
阮之之一直都记得，之前她手被茶几割破的那次，时砚早上过来找她，给她买早餐，还亲手帮她挤牙膏。
阮之之却哭得更厉害了。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洒下一片霞光余辉。
可是认识了时砚之后，一切都变了。
后来的事情，阮之之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总之在她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她记得男生最终取走了那张纸，似乎，还对她说了句谢谢。
眼看着出租车又拐过一个街口，还有两条街就要到达a大，阮之之此时此刻却突然生出些许近乡情怯的情愫来。
a大校园里风景如画，道路两旁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栀子花，远远望去像是被纯白色的海洋包围，芬芳扑鼻。
……
一路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穿过走廊，教室里仍然有很多学生在上课，有的在认真听课，有的在偷偷玩手机，还有的已经趴在桌上去见了周公。阮之之将视线收回来，拐了个弯绕到后面的教授办公室。
他长得那么好看，就算是递过来一瓶砒/霜也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吞进去。
时砚垂眼，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被我喜欢了这么久，会不会让你困扰？”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想要弥补什么似的，又补充道，“我喜欢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别想太多。”
他伸手，动作有些强硬地把她拉到怀里，“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她好想见时砚，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一定是时砚和别的教授开完会一起回来了。
男人看到是她之后，漫不经心的神色一顿，有些惊讶地开口：“之之，你怎么会在这？”
一直站在旁边一脸惊讶的陈嘉言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跟其他人解释道：“咳……这个美女是阿砚的女朋友，你们都还没见过吧？”
说话人的声音十分清朗，语气里带着笑，很熟悉。
深呼吸，她付钱下了车，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踏进了那个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校园。
因为李司晨，大学四年里的阮之之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卑的。她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不然为什么她都做到这种地步，李司晨还是不喜欢她。
“时砚——”
时砚一路带她走到a大操场后面的一条林荫笑道，才停下脚步。
转身过来的男生垂眼，视线落在那张已经被她重新铺平的纸张上面，很久都没有说话。
“哪家的姑娘啊，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像是个正经人家的好孩子。”
终于见到时砚的阮之之却觉得一瞬间心神大定，她张了张嘴，小声回答：“我、我想你了。”
就在此时，透过敞开的窗户，突然听到楼梯拐角处好像有声音传过来。
“就是说啊，我还以为，等我孙子出生的时候都看不见他结婚呢。”
这么多年，是她辜负了他。
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团铺平，然后伸出手，用笔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她听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了，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至今的问题：“时砚，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
论样貌，她虽然长得漂亮，却也算不上绝色；论性格，她虽然性情温柔，骨子里却很固执；论家室，她年少时父母便离异，从此母亲独自抚养，更谈不上什么大富大贵。
这种几乎每天都会在校园里发生的小插曲，如果不是上次吃面的时候时砚提醒她，她大概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与此同时一阵阴影笼罩，她看到男人俯下身来，而后，毫不犹豫地覆上她的唇。
大脑彻底宣布死机的阮之之被他牢牢圈进怀里，铺天盖地都是男人身上清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像是被宿命笼罩，无处可逃。
心里一紧，阮之之偷偷伸长脖子往窗外望过去，果然看到远远的有几个人影一边交谈一边走过来。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在听到对方开口的瞬间同时停住。
可是每一件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却都记得很清楚。
一根冰凉的手指伸过来抵住了她的唇，阮之之抬头，看到时砚望着她的神色很温柔：“之之，别说对不起。我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跟你无关。”
阮之之一步步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道上，脑海中的景象逐渐与自己的大学时代重合。
又紧张又羞涩，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之之一怔，那阵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又满溢出来，小声回答：“通关了。”
于是从美国毕业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走出这段情伤的阴影，也一直都没有办法去认识新的男人，开始一段新的恋爱。
眼泪掉到膝盖上的白纸上，将那行文字晕染打湿。
他握着她的手很凉，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
就这么神游天外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紧张感怎样都无法消散。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等待自己的暗恋对象一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时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神色不明，隐隐的，好像有光：“阮之之，这是我的初吻。”
在此之前连男人的手都没有主动拉过的阮之之，在覆上那片冰凉的时候，内心紧张到无以复加。
阮之之一顿，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乖乖立定站好。
然后。
说起来，从自己家通往a大的这条路她明明已经烂熟于心，可是此时此刻，每一条街的景致看在她眼里，却都像初见一样陌生。
不过，时砚这样的性格，幸好是大学教授，要是让他去教个小学啊初中什么的，那么一张冷冷淡淡的脸还不得把学生吓哭。她想到这里，把头埋进臂弯，忍不住笑起来。
阮之之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时砚，你的学生都在看我们。”
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间，恍惚间万象皆是他眉眼，几乎让她目眩神迷。
阮之之抬头，为了避免被对方当作神经病，赶紧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来，然后把手中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递给他：“同学，这份提纲是你刚刚不小心丢掉的，呐，还给你，下次要细心一点，不然重新写一份要花好久呢。”
当时，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个陌生的男生背影。这个男生的发色漆黑，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国人，他的个子很高，脊背挺得笔直，有些削瘦。也许是因为实在太过无聊，阮之之有些好奇地伸手把纸团从废纸篓捡起来，一寸寸展开，然后发现，纸上竟然是一份论文初稿的提纲。
躁动不安的心情这才平复了些许。
他的身上好像披着晚霞的光，柔和又朦胧。
当时的他看到自己天天跟在李司晨身边嬉笑打骂，心里，又是怎样的难过呢？
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迎面刚好过来一辆出租车，阮之之赶紧挥手，觉得简直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可是紧张又怎么样，反正后悔也来不及了，抱着这样的想法，阮之之抱着时砚，干脆闭上眼在他唇上横冲直撞的啃咬起来。
叹了口气直起身来，阮之之掏出手机，打开系统自带的前置摄像头照了照，发现自己由于出门匆忙，现在头发乱糟糟的，妆也没化，身上还穿着家居服。阮之之闭了闭眼，觉得还是不要再照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一样偷偷往敞开的门缝里瞥了眼，看到里面空无一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他说：“你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的意义是什么，我也很难跟你说清……但是，现在这些你都不必知道了。”他说完，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都不重要了，只要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就好。”
气氛有些尴尬，半晌，还是时砚先开口，他的声音很淡，情绪莫名：“通关了吗？”
“最近是刮的什么风啊，连时砚都谈女朋友了。”
阮之之并不气馁，只觉得是他学习太投入了，于是锲而不舍地继续戳。
这里风景很美，而且很安静，没什么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砚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眼眶，有点凉，又奇异般的温暖。她哭着望向他一双有些无奈的眼睛，下一秒，突然不管不顾地伸手抱住他。
时砚的嘴唇一直很凉，刚刚被她咬了一阵，现在终于有了些许温热气息。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浅尝辄止，舌尖在她唇上流连舔舐，而后撞开她的牙齿，在那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领地里一路攻城略地，逼得她节节败退，只能弃甲投降。
满脑子都是时砚，时砚垂着眼沉默的模样，时砚伸手摸她头发的模样，还有，时砚对着她笑的模样。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一颗心立刻怦怦直跳，阮之之腾地一下从沙发椅上坐起来，突然有点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阮之之一路胡思乱想着，抬脚迈上通往三号教学楼的楼梯。
阮之之低着头，想到那个解谜游戏里的最终谜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抬头看他：“时砚，对不起……”
窗外夕阳逐渐西沉，阮之之偏头望过去，看到日头从下面开始泛出微红，轻轻地，比天上的云丝还要淡，而后，慢慢烧成绛红色，抖落出柔和的光。
时针就在此刻缓缓指向下午六点，阮之之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她好像很着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奶牛斑点家居服，拿了个手机钥匙就快步出了家门。
她说话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单纯无害，不过视线，却半分都不曾在男生面上停留过。
是陈嘉言的声音。
那些年来，她满心满眼都是李司晨，每天都在想尽办法希望多靠近他一点，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那些年来，有这么一个男人，曾经也这样默默地，毫无指望地喜欢过她。
百无聊赖地关掉手机，她记起时砚的办公桌右边抽屉里有糖，于是动作很是熟练的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颗水果糖，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被当成大熊猫围观了半天的阮之之，莫名觉得脸有些红。
这份提纲的内容就算是被编进教材书里都毫不过分，阮之之看了一会儿，深深感觉到，尽管都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人和人之间也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仔仔细细把她的眼泪擦干净，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拿住一只小小的纸青蛙：“给你今天的，别哭了。”
他也在？阮之之囧，那不是更尴尬了，陈嘉言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跟时砚的事情吧。
原来接吻的感觉这么甜蜜。
顿时她看着前面那个背影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学霸啊。这个纸团肯定是他扔错了吧，这么优秀的提纲呢。
还不待她多想，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
可是时砚比她痛苦何止十倍。
阮之之看了一会儿，双臂合拢趴在时砚的办公桌上，心想，不知道一会儿等时砚回来看到自己在这里等她，会不会觉得有些惊喜。
霞光就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从外面大片大片地涌进来，阮之之看到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几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然后，她看到了一边扭头跟后面说话一边走进来的陈嘉言，再然后，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不紧不慢走在人群最后面，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时砚。
她知道今天a大在开教研会，所有学校里的一级教授全部必须出席，所以只好走到时砚的办公室去等他。
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阮之之好像在耳边听到了烟花炸开的声音。
陈嘉言看到她明显也是一愣，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跟她说话，而是侧过头去：“阿砚，你看是谁来了。”
阮之之想着想着，眼眶不受控制地又红起来。
不过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很快，阮之之就听到了门外把手轻叩的声音，伴随着的是几个人的交谈声。
时砚看她眼泪掉个不停，神情罕见地有点慌乱，他伸出手，皱着眉头帮她擦眼泪：“别哭，之之，你笑起来最好看。”
她笑起来，他的世界里才有光。
时砚办公桌上的摆设仍旧简洁明了，除了教学材料和学生的作业之外空无一物。
气氛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楼道里来往的学生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伸手圈住男人的脖颈，她费尽力气地一点点踮高脚尖，然后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堵上他的唇。
“看就看。”对方显然不以为意，“反正他们都知道，我最近交了女朋友。”
他话音落下，身后眉眼清冽的男人懒懒散散抬头看过来。
一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感攫取了她，让她紧张到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把门推开，她径直走到时砚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坐下来。
于是，几个年过五十的老教授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压下眸中的惊诧神色，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阮之之第一次发现时砚竟然也可以是温柔的。
阮之之有些不敢去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残忍。
时砚却笑了，他低眉垂眼看她，眸子里的尖锐像是被敲碎了，望着她的神色万般柔情千般意，简直让人心旌摇荡。
这么优秀的时砚，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潜意识里就是想跟他道歉。
于是阮之之也不说话了，她用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拨弄了一下刘海，愈发后悔出门前没有梳洗打扮一下。
前面的人对于她的动作好似毫无所觉。
“之之——”
站在门口的时砚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走过来轻轻拉住她的手，而后，什么都没说就把她从办公室里带了出来。
阮之之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她平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对于那些不听使唤就夺眶而出的泪水毫无办法。
阮之之想，性格不论，时砚这张脸长得真是无可挑剔。
亲情缺失，爱情受挫，在阮之之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没有多少爱和温暖，所以她一直都很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