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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江南花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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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又拉着我往西市跑,说什么见了那里的奇珍异宝能解饿。这长安街上穿奇装异服的人数不胜数,然而这繁华之下掩盖了不为人知的城府。我们走到平康坊旁时,突然,听见街道远处很多人在聚众喧哗,我和江南便急忙靠了过去。原是很多人围在一个榜单周围,指指点点着什么。

    江南找了一个看客问:“发生什么事了?”那看客激动的说:“杜十三发新诗了!写的真是极妙啊!”

    江南读书少,又问了一句:“杜十三是谁?”

    那看客有些不高兴,反问道:“你连杜十三都不知道是谁?你不是长安人吧?”

    江南似乎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读书少见识小,低调说:“我不住长安,我是在东都洛阳城下安平县上清清水村人士。”

    江南交代了自己的身世,那人立马变脸道:“乡下人?!乡下人来城里干嘛?快走开,别打扰我,我还要去看诗呢?”

    那人嫌弃江南,把他一把推开。挤进看榜的人群堆里。

    后来江南弄清楚了这叫“诗榜”,专门用来供天下诗人发表诗文的。这个杜十三是杜牧的别名,因为他在家排行十三,就被叫了个杜十三。他爷爷杜佑曾经是宰相,可最近听说他却被贬了。杜牧被贬说是宰相李德裕的排挤。而李杜两家为世交,李德裕为何不喜欢杜牧,有人认为是杜牧为人倜傥,不拘小节,与李德裕的理念不合;而且牛李党争,杜牧与牛僧儒私交甚好,可能被李德裕认为是牛党。虽然杜十三被贬,但他的诗还是可以发布在长安诗榜上。

    诗榜上除了有杜牧的诗外,还有白居易的。白居易和杜牧两人关系并不是很好,在文学上常常以文相逼。人群里也有爱白居易的,两派人相互批判彼此对手的诗,都大力赞美自派的诗。

    江南也把我拉进了人群堆,带我看杜牧和白居易写的诗:

    其中一首诗是白居易的:“风竹松烟昼掩关,意中长似在深山。无人不怪长安住,何独朝朝暮暮闲。”

    而下面有一首是杜牧的:“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江南读了出来,还刻意读重了“长安”“江南”两个词,接着江南满意的说:“写得好!我喜欢这杜老头!”

    我提醒说:“白丁儿。他叫杜牧。”江南立马改口又不好意思的脸红的说:“我喜欢杜牧!‘秋尽江南……’写得那么美,这老头儿,境界实在是高啊!”

    “他写的是江南深秋草木凋零的衰败之景,并非赞美江南。”我偷笑道,“再说,读诗也不可只挑字眼,需观其全文,领其意境,方得诗之灵魄。”

    江南在一旁直痴呆呆地盯着我。

    “你想什么呢?”

    江南这才回过神来,却又胡言道:“九月,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又开始这样说话,我便又不想理他,立马逃出了人群,逃出了江南的喋喋不休。可江南非要追着我问:“到底长安美还是江南美!”

    当我走开人群堆后,那诗榜突然有人大叫,“你这小和尚怎么还不还俗!?竟有闲心在长安城里四处游走!?”

    前不久,中书门下的文书里要求,天下各地上州留寺一所,若是寺院破落不堪,便一律废毁;下州寺院全部拆废。长安和洛阳现只允许各留两寺,每寺留僧三十人,且年龄在五十周岁以下的便要还俗。

    江南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潦倒瘦弱的和尚,并不是很在意,那人群堆的人大打出手,指骂着和尚。但是江南又看着九月走远了,就没有回去帮那和尚,直追九月去了。

    “九月!九月!九月你理理我嘛,就当是长安美了。你等等我啊!”江南这个白丁儿在后面妥协,傻兮兮的哀求着。可江南平日里上山下山打柴的力气都哪里去了,怎么连我都追不上了呢?

    今天像是公布诗榜的好日子,街上大部分闲人都去看诗榜去了,所以坊道之间人特别之少。我和江南走过太平坊插入一条窄巷子的时候,一群堵了过来七个人,这些人穿着官兵的甲装。

    “你们要干什么?”我和江南来长安并没有做什么有违律令禁止之事。这些官兵让我感到情况不妙,江南也忙过来护着我。

    “你们于胜业坊当铺处所出示的玉佩何在?”那个带头的官兵查问道,“此物需交由我们查明来历。”

    “玉佩是我妹妹家传之物,不需你们查。”江南理直气壮不知天高地厚。

    那带头官兵嘴角一斜,冷笑道:“违令拒查者,捕!”

    “呵!你们长安的官兵还敢光天化日强抢钱财啊!”江南居然敢这么大胆的说。

    “拿下!”那个带头的官兵不以为意,只做了个手势,紧接着所有人都涌了过来。

    我没有想到,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里,江南居然把所有官兵给打趴下了!我目瞪口呆惊讶的问道:“江南,你……”

    江南,轻轻潇洒的将手指放在嘴边,微笑着示意让我不要说话,他冲向那个带头的官兵,几招便放倒了他。

    江南不费吹灰之力的拍着手骄傲道:“敢在我面前抢九月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我什么底细!”

    那带头官兵知道吃了亏,狼狈的带着残兵走了。

    这时,我愈发困惑了,不由自主的问,“你什么底细啊?敢打长安城的官兵?”

    江南突然觉得似乎自己已经得意忘形了,连忙回答我说:“我底细嘛……就是……东都洛阳城下安平县上清水村人士。嘿嘿。”

    江南还冲我得意的笑,我便又不再理他。径直夺道走开。

    “诶!九月,你怎么老是这样,又不理我!唉,好吧好吧,我说我说,你等等我呀……”江南求饶道。

    我放慢了脚步。

    江南跟上来说:“我其实是不能说的,师傅教我武功前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任何人说关于他的事的。”

    “我也不行吗?”

    “不行,你也是人啊!我跟你说了,你便不作人了。”江南滑嘴油舌的说来。

    “你还要跟我耍贫嘴。”

    “那好!我只跟你一人说,但是你不能同任何人说!找到了长安,也不准跟他说!”

    “嗯。”有时候人的好奇心会驱使人去答应任何要求,不管自己能不能信守承诺。

    江南回忆道:“在七年前,我有一次上山打柴的时候,在山谷遇见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大叔,他像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幸好崖壁上有很多横生的树,大叔才没被摔死。我用随身带的跌打摔伤的药给大叔敷上了。我不敢把他带下山去,也背不动他,我在山上找了一个隐蔽的洞,把大叔安顿好,急忙下山,用私房钱给大叔买了很多外伤药,还带了吃的。大叔有了好转,勉强能说话了,他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也不敢跟别人说。于是每天上山打柴我都会去照顾大叔,大叔也慢慢的康复了。

    最后他提出要收我为徒,教我武功,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会武功。一开始我觉得大叔的武功用处也不是很大,除了打柴的时候能多打一捆,和挨打的时候多挨几棍外,就没别的用处了。没想到今天,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啦! ”

    “九月你说我刚才厉不厉害!?”江南在那得意的傻笑。不过我还是觉得刚才江南很英勇威武的,难怪平日里那么有骨气和气势,原来真的是深藏不露。

    但我不能让江南就这样春风得意下去,我转口说道:“你还是有一点点厉害,只不过,长安比你还要厉害些。”

    “又是长安,等找到了他,我一定要和他比试比试!”江南一旁不满的道。

    “好了好了,最后你说的那个大叔,哪里去了?”

    “大叔教会我武功后,说是要去还清多年来他对那一家人的亏欠。我好奇就问了,那家人怎么了?他满含泪光的说,他们全家上下因他而遭受了灭门之灾……”

    我听了,似乎有些被江南师傅的江湖恩情侠义所感动,或许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吧,对于灭门,我再也不能有更深的领悟去体会其中的痛苦了,李府的那一个夜晚深深的留在我的梦里,那个恶魔般的梦成了我一生的习惯。

    “刚才你打了官兵,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我担心问道。

    “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我看那些就是假扮官兵的强盗宵小!贪图你那块玉佩罢了。”

    我依旧一个人走在前面,江南一个人在后面跟着我。

    我突然回头问江南道:“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玉佩的?”

    江南也开始困惑了。最后我和他同时恍然大悟道:“定是那个当铺的奸邪掌柜!”

    我责怪江南说:“白丁儿!都怪你,要把玉佩拿出来,这下可好了,被奸人盯上,来谋财害命了!”

    我看见江南也很生气,他话也不说,就往城外的当铺跑去。我觉得是我话说重了些,我怕江南干什么傻事,我急忙追了过去。

    我路过那个诗榜,我听见看榜人群中很嘈杂像是在打骂一个人,但是我没有时间过去看,我直追着江南去了。

    江南大步流星的冲进那个当铺,一把抓过那个掌柜,怒道:“好啊,你个黑心掌柜开黑店!见我没把玉佩卖给你,你就勾结官兵,来杀人越货!快说,是不是你!?”

    那掌柜一口否认,直说不是不是。

    江南力气很大,用左手一下把那当铺掌柜从柜子里边拽到了外边跪着,接着举着右手就要打的时候,当铺里面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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