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七节 纯度
“有这个想法，但目前还不是时候。”天浩并不隐瞒自己的意图：“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这很关键。”
约瑟夫缓缓地说：“其实早在二百零六号开发成功的时候，当任的教皇陛下就想直接将其派往锁龙关。然而一方面是时机不对，当时上主之国正与金雀花王国之间爆发战争，另外就是锁龙关守护神的综合战力评估高于二百零六号。权衡利弊，教皇陛下下令暂时封存二百零六号，继续在当时的基础上进行六号实验计划，积累更多的同类实验体，尽可能在数量方面获得优势。”
虎耀先的疑心病很重，如果巫林逗留时间过长，他在虎耀先心目中也就彻底失去了价值。何况停战谈判这件事不能拖，延误太久对龙族下一步战略会产生诸多不利因素。综合考虑，天浩决定暂时让巫林回去，只要加强暗地里的联络，很多事情可以放到以后再说。
“我们找不到其中最关键的一种基因。”约瑟夫显得有些疲惫，他已经打消了对公爵的顾虑，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按照六号实验体最初的模本介绍，那是一种有着黑白双色外皮的猛兽。我派人找遍了整个大陆南方，以及目前探明的海外岛屿，都没有找到。”
天浩从盘子里拿起茶壶，分别给自己和巫林的杯子倒满，淡淡地说：“谈判的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你明天就回去吧！早点儿向虎耀先交差。”
卡利斯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激动而颤抖：“……它们……什么时候能投入实战？”
巫林对“统一”这个词尤为敏感。他感觉从心底猛然蹿起一股热流，促发着脑海深处很多沉寂的思维变得狂放起来。
巫林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天浩要将整个统治核心从遥远的黑角城转移到雄鹿城。这里毕竟是龙族的新占领城市，无论人口规模还是统治基础都远不如黑角城。
……
这个数字其实并不低，但总量少于天浩之前给虎耀宗开出的条件。表面上看起来有所退让，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便巫林回去交差。这不难理解：所有使节团成员，包括虎耀宗本人都没能达到谈判目的，只有巫林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天浩站起来，缓步走到窗前，背着双手，注视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很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叫做‘王震’的人，当时是一个国家的农垦部长。他说过：要使人民健康，娃娃们长高一寸，只吃大米和玉米是不行的。要多喝牛奶，要大力发展奶牛养殖业。”
白人同样具有遗传记忆，他们对“基因”这个词同样熟悉，却无法明白其中意义，只能从字面上分析，认为是构成物质的一部分。
天浩背对着他，继续着之前的话：“当时世界上产量最高的奶牛是荷斯坦奶牛，每年可以产奶十吨。但这种奶牛的原产地不在那个迫切需要它的国家。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只能靠引进种牛。就像我们曾经迫切需要战马，只能偷偷摸摸暗地里进行。”
卡利斯被前后巨大的数字区间所震撼，结结巴巴地问：“二百零六号……六百三十三号，也就是说，六号实验一直处于失败状态？”
他完全不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对巫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全新思维触感，他坐在椅子上，望着天浩的背影，好奇地问：“喝奶能长高？这是真的？”
“那是一个白人与黄种人对立的世界。但不是所有白人都是恶棍。在那个国家遭遇战乱的年代，有一个叫做欧文。恩格斯特的白人花费重金，从原产国带了几头荷斯坦奶牛过去。当时那个国家正处于内战时期……延安……那是他们的根据地，胡宗南大军进攻陕甘宁边区的时候，曾经有人想要抛弃甚至杀掉这些奶牛。欧文说动了当时的上位者，及时阻止，保住了这些奶牛。”
解释得足够清楚，巫林忽然明白了虎耀先与天浩之间最大的区别，也明白了磐石寨为什么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崛起，进而以绝对强大的姿态雄踞北方。
“殿下，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巫林心悦诚服，也想迫切寻找答案。
约瑟夫没有否认：“主要是受制于实验原料纯度的问题。”
“为什么？”巫林下意识地问，继而补充：“就因为您和狮王都在各自的族群进行货币改革制度？”
“后来，这些奶牛成为了新中国农业，尤其是奶制品行业的希望。”
“关键在于母体和父体之间的交配吻合度。”约瑟夫转过身，看着浸泡在红色池水里的巨人：“实验原料必须同时具有野兽的成分，可以用一个古老的词加以说明，就是基因。”
天浩微微一笑：“如果是狮族和虎族之间爆发战争，而且狮族获胜，我相信狮王会提出与本王类似的赔偿条款。”
“征服北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照我的看法，只要派出二百零六号就够了。”
他是虎族前国师，在超过二十年的时间里，掌管着整个虎族庞大的行巫者体系。自下而上的忠诚与认可在漫长岁月里成型，进而凝聚成强大的团体。虽然虎王耀先下令撤掉了巫林的国师一职，短时间内却无法消除他对虎族行巫者群体的影响。
这段时间在雄鹿城的经历，对他产生了颠覆性的思维影响。
过了很久，从震撼中缓过来的他下意识张开嘴：“赞美圣主。”
约瑟夫回答得很快：“不考虑守护神的前提下，二百零六号可以独自攻占锁龙关，甚至有可能消灭北方大陆上所有的巨人。”
工作间原本是属于鹿王的偏殿，外面有数十名龙族禁军把守，没有得到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圣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不容亵渎！”
这就是巫林最大的价值。
巫林获得特别准许，连续数日觐见龙族摄政王，就停战问题进行谈判。
约瑟夫接下来的话更具威力：“六百三十三号的实力比二百零六号更强。它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纯度最高的实验体。”
收服一个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天浩从未想过短短几天之内就能让巫林对自己彻底拜服。但不管怎么样，巫林之前遭遇和态度最大限度削减了他对虎族的忠诚。只要再花些力气，很容易就能把他拉过来。
约瑟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已经超出了陛下让我告诉你的秘密范围。四号和六号，这是你目前仅有的探知权限。”
“你只说对了一半。”天浩返回桌前，在椅子上坐下：“货币是商业行为的延伸，一个族群是否富裕，需要通过货币得到证明。经济学……现在与你探讨这个太过于深奥，很多东西你无法理解。但本王可以告诉你，短时间内，我不会启动市场经济，而是必须以计划经济为基础，统一北方各族。”
约瑟夫再一次笑了：“这正是教皇陛下让我带你过来熟悉它们的原因。时间上暂时无法确定，一年，或者两年，也可能更久……但绝对不会超过五年。一旦六百三十三号发育成熟，就算北方巨人再次召唤守护神，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赢得胜利。两个实验体，一个负责对付守护神，一个进攻锁龙关，再加上阁下你统帅的王国联军，真正是战无不胜。”
这一次，他的的确确是发自真心。
“我们面临着很多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的危险。”天浩坦言：“南方的白人对我们虎视眈眈，谁能保证锁龙关永远不被攻破？”
“身为摄政王，很多事情都会变得身不由己，也必须为很多事情负责。在牛族时代，我们就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天子守国门’。我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龙族之王，但只要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坐一天，就必须对下面的民众有一个交代。吃饱穿暖只是最简单的生存需求，他们还需要和平稳定的生活，需要在强大军队的保护下专心生产，进而发展。守卫领土，这是统治者的职责，想要掌控第一手资料就必须亲临前线，而不是呆在后方舒适的王宫里遥控指挥。”
公爵紧紧皱起眉头：“纯度？”
卡利斯是个务实的人，也不想因为好奇心招惹太多的麻烦。他很快打消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开始转向自己熟悉的方面：“那就谈谈六号实验体吧！能告诉我它的实际战斗力吗？”
后面这句话让卡利斯感觉心惊肉跳，随即生出前所未有的震惊：“这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天浩转过身：“我不要求你能听懂刚才这些话。无论你是否理解其中的地名和人名，都不重要。我想表达的只是这件事情本身，以及奶制品对一个族群，一个国家具有的意义。”
巫林呆了一下，随即道：“您想对暴民下手？”
巫林连忙道：“对不起殿下，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我只是对此感到好奇。因为您要求在停战赔偿条款中加上黄金和白银，而且数量相当大，这在以前的族群战争中极少出现。”
巫林双手在身前合拢，恭恭敬敬对着天浩行了一礼。
巫林似懂非懂，他努力揣摩着天浩故事的内容及核心：“喝奶，能让孩子长高？”
其实天浩并不愿意就此放巫林回去。如果能有两个月时间，他有把握让巫林产生对自己更加亲近的忠诚感。这意味着孢子移植手术成功率倍增，真正把他变成自己人。
以虎族为例，“平民喝牛奶”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出现。一方面是产量少，另一方面是乳制品与食品之间高额的兑换比例。相比之下，就算平民偶尔有机会得到一些牛奶，也会兑换成粮食，填饱肚子。
“对照模本？”公爵很惊讶：“你们从哪儿搞到的模本？”
“回过头来看看北方，你是虎族国师，应该知道北方存在着暴民。说实话，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生物，各部落却必须每年拿出大批粮食供奉给它们。你觉得这样做应该吗？合理吗？”
卡利斯听得彻底呆住。
“他们是下一代。”天浩冷峻的脸上有种别样威严：“一个家庭的希望和未来在于孩子，一个族群的未来同样在于年轻人。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环境，给他们更多的物质。比起很多年那些在贫穷与危险中奋力逆行的人，现在的条件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他们在当初那种艰苦卓绝的环境下都能喊出‘给孩子每天一斤奶’的口号（注：《跨越国际的友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公爵猛然生出一种窒息感。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摇摇头，发出难以置信的呻|吟：“圣主在上，这简直不可思议。”
其实相关协议早已私下商定——以目前实际占领区域为界，铁颚城归属龙族，虎族另就龙族的战争损失赔偿黄金三千吨，白银两万吨。
这在巫林看来是难以形容的无用消耗。乳制品是所有蛮族部落公认的高级商品。无论鹿乳、牛乳、羊乳还是马乳，无论新鲜乳汁还是搅拌后形成的黄油或者奶酪，都代表着足量的财富，以及饮用者本身具有的权力。
“为什么您要下令对儿童，尤其是婴儿，提供一定数量的乳制品？”
“……您真要发动统一战争？”这不是巫林第一次从天浩这里听到类似的话，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给他以强烈冲动。
“野兽杂交？在加上人体自身的交合？”卡利斯觉得这问题已经超出正常的逻辑探讨范围：“既然已经有了二百零六号的成功例子，为什么不直接使用，对六号实验体进行量产呢？”
如果只是区区一个巫林，当然不值得天浩花如此大的心思。
天浩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说吧！”
大陆北方，龙族领地，雄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