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六节 我想起来了
詹建华惴惴不安的心随着这句话彻底平静下来。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呼吸也没有之前那么急迫，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和缓的微笑。
阿慎的动作非常迅猛，他如猛虎从地上跃起，握指成拳，狠狠砸向天浩的头部。后者虽然及时作出梵音，却有些猝不及防，只能勉强离开椅子，无法同时挡住从侧面方向袭来的凯博，被重重一拳击中腹部，当场疼得弯下腰，双手捂住伤处，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
然而，鹿庆东是个阶下囚。
天浩发出长长的叹息：“我们……我们是同志啊！”
他怀疑天浩在撒谎，却找不到对方撒谎的理由。
“我给你喝了点儿的药。”天浩整理着身上散乱的衣服，淡淡地说：“麻醉效果还行，它能让你好好睡一觉，还能让你忘记一些事情。当然，时间不会太久，但我觉得已经够了。”
房门从外面被强行推开，两名身材魁梧的精壮汉子冲了进来，他们后腰上佩着刀，凶狠的眼睛直接盯住天浩，随即转移到詹建华身上，变得畏惧和拜服。
“所以你与他们格格不入。”天浩话语低沉：“你只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嚣张念头的混蛋，其实你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
“同你吗个逼！”
天浩坐在地板上，背靠墙壁，用冷静的目光注视对面：“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混蛋。”
“你可以尽情享受现在的一切。权力、王位、财富、女人……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我什么也不会跟你争，我继续休眠，就由你来掌控这个世界。时间在流逝，我们只是把彼此存在的阶段调换一下。”
忽然，他脸上显出迷惑不解的表情：“牛族与鹿族之间的战争，我领军进攻……永利寨、积麦寨、磐石寨……咝……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我被打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双手被反绑的天浩挣扎着坐起来，他艰难地用腿脚蹬着地面，勉强保持平衡，低哑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与恨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慎以极其谦恭的姿势倒退着离开房间。
詹建华用手肘杵着椅子扶手，指尖用力按住头部，似乎在思考。天浩所在的位置无法看到他的眼睛，深沉的黑色中闪烁着冰冷。
根本没有鹿族王后被人勾引毒药谋杀的惊险故事，年轻英俊小情人拼死逃离鹿族王宫更是无稽之谈。的确有蒙香寨这个地方，但寨子头领绝对不是天浩，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男人。
阿慎点头答应，一边提起踩住天浩的那只脚，一边问：“大王子，要不我把他的腿砍下来，这样会安全些，就算他想跑也跑不了。”
“主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阿慎一边问着，一边与凯博同时单膝跪倒在地上，脸上充满了虔诚与尊敬。
“阿慎、凯博。”詹建华从宿主大脑里搜索到这两名侍卫的相关信息，这让他打消了部分疑虑，却没有彻底消除怀疑。
“这理由很充分不是吗？”詹建华笑了，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满足微笑：“我们都来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国家。穿越者……很多小说里都有这样的人。我以前很喜欢看这类故事，没想到我也会成为其中之一。虽然不是逆转时间的穿越，但就目前的情况看，这样与逆转时空其实没什么区别。穿越者都很强大，这么牛逼的人物绝不能同时出现两个。”
“今天晚上。”天浩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长官，我……我们可以合作，我们可以全面掌控这个世界。”改口很及时，詹建华的态度转换非常彻底，他在这方面的心理研究颇有心得。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詹建华立刻离开椅子，他满面堆笑，神情谦卑的他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双膝接触地面，整套动作无比流畅，感觉演练过无数次，已经变得相当纯熟。
“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用不着。你先出去，回头我会好好赏赐你。”这一次，詹建华脸上的笑容真正是发自内心。
“估计快了。”阿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殿下说过，此事由大王子您全权负责，我们要赶着时间先把人抓住，因为事情紧急，大王和卫队随后就来……怎么，您不记得了？这还是大王子您告诉我的。”
“我很好奇。”天浩神情坦然：“谁也不想死，我也不例外。好吧，我承认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活了过来，还给了你一个尊贵的鹿族王子身份……要不这样吧！看在大家以前都是同僚的份上，你给我个机会，把我变成像你那样的干缩人头，保留遗传基因。你总会变老，总得面对死亡，等到你认为合适的时候再我把复活。”
可怕的记忆画面像炸弹一样在詹建华脑海里爆开。
“你说什么？”天浩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等等，你不能……”
“为什么不呢？”詹建华缓慢的轻声回答，听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我可以成为新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
必须承认，这是一个血统高贵的身体，有着强大优秀的能力。
“这建议你觉得怎么样？”天浩眼眸深处闪烁着探询成分。
“我对你造成了威胁？”天浩继续盯着詹建华。
我？
詹建华咧嘴一笑，就像套着一个万圣节的鬼脸面具，黑沉沉的眼睛释放着凶狠与狂放：“将军阁下，您来的太晚了。”
“不，暂时还不用。”詹建华淡淡地说：“这件事情还是交给父王来决定……对了，父王什么时候能到？”
“你说对了。”詹建华双手朝着天空扬起，姿势显得有些夸张：“我就是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呢？我比他们任何人都聪明，我有这个资本，我可以带着他们走向文明辉煌的未来。”
“我已经发现了。”詹建华偏着头，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斜按在太阳穴上。他双眼微闭，在半冥想状态下搜索大脑记忆，微微点头：“一个不受父亲重视的长子……我喜欢这个身份，这样我才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干掉他，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骨碗……嗯，骨碗……这是什么？”
詹建华的头再次疼了起来。他没有在大脑里找到相关记忆，仍然一片空白。
“我当然记得。我只是考考你有没有记性和脑子！”詹建华森冷的目光从阿慎身上掠过，再次移动到天浩身上。他轻轻挥了挥手，随口吩咐：“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他单独谈谈。”
詹建华有些意外：“大王……他什么时候到？”
天浩挪动了一下位置：“你要独占这个世界？”
“这个位置可不好坐。”天浩的语音异常冷静：“他……鹿庆东，他的父亲不喜欢这个儿子，有着很重的猜忌。”
“……你……你怎么……”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抽搐，瑟缩的语音夹杂着牙齿剧烈撞击。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詹建华猛然抬头，冲着紧闭的房门方向张口大喊：“卫兵，快来人，都给我进来！”
“你在嘲笑我？”詹建华瘦长的面孔显出一丝狰狞：“注意你的言辞，还有态度。将军……这称呼对你来说挺合适。你叫什么来着……算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对我毫无意义，因为你必须死，而且很快就得死。”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休眠。可是没办法，周围所有的人都这么做了，就算我个人拒绝也毫无意义。休眠者自动晋升一级军衔……哼！多么好听的借口，多么令人惊喜的奖励。可是这有什么用？我喜欢香烟，喜欢啤酒，喜欢夜店里动感十足的音乐，喜欢搂着身材火爆的漂亮妞在那种地方释放精力，然后开个房间，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不是想，而是必须这样做。”詹建华更正着他话里的错误。
“你知道被迫寄生在一头动物身上是什么感受吗？我变成了一匹马，一头畜生，每天被迫依靠草料才能活命，任何生物学家都不会想要复制我那样的可怕经历。可是我毫无选择，除了咀嚼那些干草，感受着粗糙碎末沿着食道咽下，在肚子里慢慢被消化的痛苦过程，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为什么问起这个？”詹建华有着极高的警惕性。
詹建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就这样默默注视着疼得直冒冷汗的天浩。过了五秒钟，才淡淡地说：“用绳子把他捆起来。”
“所以你想杀了我？”天浩眼里一片明悟。
“你为什么要留下那颗干缩人头？”天浩换了个话题。
他看到了鹿庆东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看到了一个孩子是如何从父亲那里失去宠爱，不得不依靠自身能力一步步走到现在。
当然，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很简单，换了是母亲被杀的鹿族王子，那就是血海深仇。
天浩呆住了，他用惊恐不解的眼神看着对面。
詹建华抬手直向天浩，发出森冷的声音：“抓住他。”
“呸！该死的狗杂种！”沉浸在文明时代记忆的詹建华突然变了脸，无比痛恨，凶狠扭曲了肌肉：“你以为我会称呼你‘长官’，然后对你立正敬礼？被他1妈的做梦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国家、人民、世界……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从我苏醒的时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到处都是该死的野蛮人，他们各种的肮脏习俗让我感到恶心，他们喜欢比猪还胖的妞，浑身散发着臭味，长达几年甚至几十年不洗澡，沾满黄色污垢的牙齿从不清洗，甚至还要接吻……够了，老子受够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
骂出这句肮脏无比的话，詹建华深吸一口气，胸脯随着大量气体涌入高高挺起，摆出一副奇怪的尊严模样：“行了，差不多是时候结束这场谈话。将军，谢谢你帮我复活，谢谢你为我安排了这么好的一个身份。千万不要怀疑，我的道谢很真诚，真心真意。比起从前那个被人追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落巫师身份，我很高兴能成为部落王子。”
凯博转身出去拿绳索，阿慎抬脚用力踩着天浩的肩膀，他满面警惕，右手住佩刀的握柄，随即偏头转向詹建华，认真地问：“大王子，现在就宰了他？”
天浩的手指在身后活动着，他拉开其实没有绑死的绳结活扣，在摸索中挣开绳索，活动着略感酸麻的肩膀与脖颈，在詹建华惊恐无比的目光注视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你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白痴吗？”詹建华想也不想就张口拒绝。他恶狠狠地盯着天浩：“给我自己留下一个最大的潜在威胁，而且永远都要背负着可怕的秘密。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
狭窄的空间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抱歉，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因为对方的要求实在太简单了。尤其是自己站在一个王子的位置，他的诉求仅仅只是帮助解除死亡危机，洗白谋杀者的身份。
“好不容易离开那头牲口的身体，重新变成人类……我感谢上天，感谢神灵，感谢所有我能想到的一切。我觉得我可以掌控这个世界，我可以，也应该成为这世界上最尊贵的王者。难道不是吗？我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我熟知历史，我拥有任何国家与势力无法比拟的超前科技。我所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无论任何部族，只要我成为其中一个王，就能带着肮脏愚蠢的野蛮人改变世界，重新营造我熟悉的一切。”
天浩感觉有些意外，他对“将军”这个词很陌生。花了几秒钟在脑海里搜索，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