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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他是他的第无数次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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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司延自虐般,看了一遍又一遍照片。

    直到眼泪完全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了,他才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拿出白色药瓶。

    没有喝水,就那么生涩的将药吞下。

    舌尖蔓延着药片的咳嗽,星火燎原一般席卷了喉管,乃至整个呼吸都是苦涩的药味。

    没关系的,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江一妄还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的所有一切,都可以给他。

    只要,只要施舍点他的爱。

    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缺爱很久的席司延,就像行走在沙漠里几天几夜,快渴死的人。

    但凡有点水源,他都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哪怕是别人的恶意投毒,他都会为了一点“甘霖”疯狂吞咽。

    因为这一刻,是救赎。

    是他绝望之际的所有希望。

    哪怕付诸生命,他都会露出一个微笑,满足的张开双手倒下去——

    他的人生圆满了。

    席司延这一生一直在妥协。

    母亲其实很久很久之前是讨厌他的。

    他小心翼翼的凑到母亲面前,小手拉着母亲的手,把自己摘的小红花给母亲。

    “给,戴,好看。”

    他那时候说话还很结巴,看到好看的东西,只想给母亲。

    母亲每天都在忧愁,脸上没有笑容,看到他给的东西,只会轻轻的推走,冷冷的说不需要。

    精心摘下的花沾染了地上的泥土,不好看了。

    他捡起地上的小红花,把泥土灰尘擦掉,放在了自己的床头。

    他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下次摘的一定会让母亲喜欢。

    可是,院子里外的最好看的小红花已经被摘了。

    再也没有更好看的了。

    那时的席司延,去找了父亲,他的父亲更讨厌他,看到他就会皱眉。

    他踌躇的站着,内心很恐惧。

    在父亲不耐烦的质问下,他结结巴巴的开口,“可以买点花,花种子吗,我,我想种花。”

    父亲很忙,懒得理会他,给了他点钱,就随他去了。

    他很高兴的捧着钱去买了康乃馨,玫瑰的种子。

    卖花种子的姐姐说,天下的母亲都喜欢这两种花。

    于是他把这些种子种下,精心照料。

    他数了好久的天数,终于,花开了。

    院子里好香好香,他形容不出来,只知道来到了花的世界里。

    他把开的最大最好看的花摘下。

    稚嫩的手被花刺扎的出了血,他没管,雀跃的踩着小步伐把花递给房间里发呆的母亲。

    房间好黑,他的花花,是房间最好看的颜色。

    母亲看到花,好久没说话。

    他以为母亲不喜欢,做好了母亲冷脸的打算。

    可是母亲这次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小延,谢谢你的话,妈妈很喜欢。”

    母亲有一张淡雅漂亮的脸,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独自看着窗外的蓝天,总是忧愁满面。

    他的花,难得让母亲有了别的表情,他看见了母亲翘起来的嘴角。

    他很受鼓舞,乌黑的大眼睛眨呀眨,这次说话不再结巴,“那我明天再摘给你。”

    他想,他的花花是不是可以让母亲不那么讨厌他?

    他贪念母亲的掌心,他蹭了蹭,白皙的脸荡开笑容。

    幸福快乐日子没有多久。

    他种下的花,太香了,父亲隔了段时间回家,发了好大的脾气。

    把他的花全踩烂了。

    他流着泪,战战兢兢的问父亲,为什么要踩他的花?

    明明他同意他种花。

    花开才几天,为什么要破坏他努力了好久的成果。

    父亲居高临下,冷漠开口:“她配不上火红的玫瑰。”

    配不上……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直观的感受到父亲对母亲的贬低不屑。

    他们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可他们之间没有爱。

    倒像是仇人。

    一个每天忙着应酬工作,一个整日发呆以泪洗面。

    整个家,都没有温度。

    他不敢忤逆这个冷漠可怕的父亲,他沉默了良久,才小声的说,“我不种玫瑰,我种别的花,您别生气。”

    父亲看他态度诚恳,没再动怒,不咸不淡的落下一句,“没有下次。”

    他说好。

    这是席司延的第一次妥协。

    为了让母亲开心,他把盼望了好久的康乃馨和玫瑰,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擦干泪,种下颜色没那么艳丽好看的普通的花。

    他想,这样就不会引起父亲的注意,让他讨厌了。

    但是,在他的心里,母亲配得上所有的花。

    后来,他出去捡瓶子,在等新的花开花的日子里,他卖瓶子挣钱,用这些钱,给母亲买颜色浅淡的漂亮花花。

    母亲那天收到的不是前几天的玫瑰,还问他,玫瑰去了哪里。

    他涨红了脸,不敢说父亲不让养,只好不好意的说,“没养好,都死掉了。”

    母亲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低头闻花的味道,这种花没什么味道,但是很白很清雅,母亲依然翘起了嘴角。

    他傻傻的看着母亲的笑容,自己跟着笑。

    可能是太欢乐了。

    父亲推门进来,脾气暴躁不耐,“再发出声音,滚出去。”

    父亲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可怕,他看向母亲,眼里有怀念,但很快就变成可怕的怒火。

    “不许笑,你不配。”

    玫瑰不配,笑也不配。

    他不懂,父亲觉得母亲什么都不配,为什么要跟母亲在一起?

    父亲好奇怪。

    母亲似乎不意外父亲的这句话,她一改平时的温柔恬淡,针锋相对,“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这句话,大概是彻底引爆了父亲的怒火。

    他大步上前,掐住母亲的脖子,狰狞,“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你想死是不是?”

    母亲呼吸艰难,脸都红了,她轻柔无力的说,“好啊,那你就杀了我。”

    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想杀母亲,他只知道,母亲死了,他就再也没有温柔的摸头了。

    再也没有能够亲近的人。

    他推开父亲,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哭着说,“我错了,我以后不笑了,不笑了,父亲……你别生气。”

    这是席司延的第二次妥协。

    他从此以后真的就没有再笑过。

    直到遇到江一妄,他才打破冰冷的枷锁束缚,逐渐会笑。

    而江一妄,是他数不清的再次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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