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穷书生秦仁
次日清晨,谢源是被管家的拍门声吵醒的:“三公子,该起床了!老爷夫人们已经在庭院里等你了!”
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谢源一阵烦躁,翻了个身,用被子蒙着头打算再睡一会儿,可是管家依旧在拍门:“三公子?三公子!”
谢源无法,只好一边应着“我这就起床”一边起来穿衣,待他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问管家:“父亲大人和母亲今天是要干什么?”
见房门打开,管家身后的嬷嬷和小厮们走进屋来,小厮们手里准备着洗漱用具,等到谢源洗漱完了,嬷嬷开始帮谢源打理头发和外衣。
“老爷说,今日要送你去书苑;楚夫人、孙姨娘和二公子听说了便也要跟着去。老爷和楚夫人、孙姨娘已经在前院等着了,二公子现在也在洗漱。”管家解释道。
看着镜中自己的头发被嬷嬷整理的服服帖帖,谢源心中很是满意,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昨日见到的秦仁,那个穷书生应该是自己打理头发,所以那时头发才有些凌乱。
谢源对管家说:“知道了,黄叔,麻烦你给我打包些早点,待会儿我路上吃。”
管家听见‘黄叔’这一称呼,有些尴尬,但也只好应了。他姓黄,在谢府做管家已经大约有四十年,谢府上下都称他“老黄”或者“黄管家”,只有三公子称他黄叔,于理自然没什么问题,奈何‘黄叔’与‘皇叔’同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源是什么皇子呢!唉!
等到谢源揣着管家给他的早点到了前院,便看见父亲、母亲和孙姨娘已经在马车前等他。谢源赶紧走上前:“有劳父亲、母亲和孙姨娘相送,不过父亲你不是要早朝吗?这江宁书院我一个人去就行……”
话没说完,就听见兄长谢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江宁书院?!今日我们是要去明月书苑。”谢源回头一看,就见兄长谢吟也揣着早点,正从内院走过来。
此时谢父说道:“早朝?如今陛下长居燕京,这金陵只有太子主持早朝;大多事务都要先经过太子上奏给燕京,等到燕京的陛下批阅后才能进行,所以凡事进度滞缓,连早朝都不固定了。”
谢源联想到一直以来关于迁都的传闻,疑虑地问:“父亲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要迁都于燕京吗?”
然而谢父突然一脸严肃,斥道:“陛下的心思也是你我能猜测的?!今后莫要胡言乱语!”
见谢源被骂,楚夫人便打圆场:“老爷,今日啊是要送谢源去明月书苑。”而孙姨娘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对啊,我们今日的重点是去看张大才女!”
兄长谢吟也附和道:“对对对!张大才女!”
谢源不解:“你们不是要跟我去江宁书院吗?”然而在他说话间,谢父、楚夫人、孙姨娘和谢吟便一个个进了马车,谢源一时无语,赶紧也跳上马车。
等谢源也在马车里坐下来,谢父便说道:“谢源你昨晚说你在明月书苑策论得了甲?”
“是的。”谢源一边吃早点一边应道,这早点是几块绿豆糕和红豆糕,口感香甜。
“你可知你为何得了甲?”谢父又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才华出众,英俊——咳咳,应该是我辩论的比张娟儿、秦仁都好。”谢源把“英俊不凡”咽下。
谢父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三人的辩论不分伯仲,而且若真要分个高低,我认为秦仁的辩论最好。”
一旁的楚夫人不乐意了:“你这当爹的怎么能这么说呢?!”
谢源见母亲这般维护自己,心里一暖:“娘,你也认为我的辩论最……”
而楚夫人继续说道:“明明张大才女张娟儿的辩论才是最好的!”孙姨娘也说:“我也这样认为!”兄长谢吟也一边吃早点一边点头。谢源心中的暖流顿时冷却下来。
谢父继续道:“那夫子显然非常懂学生的心思,之所以给你的辩论评为甲,是为了让你‘主动’四处说‘自己的策论在明月书苑得了甲’。你以为重点是‘你——得了甲’,其实重点在于‘明月书苑’。更何况与你一同论题的其他两人,一个是颇有名气的张大才女,另一个虽然是个穷书生,但好歹是个举人。如此一来,大家便认为明月书苑卧虎藏龙,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书苑。”
此时孙姨娘问道:“不对啊,那个穷书生怎么就成了举人了?”
一直在吃早点的兄长谢吟,说道:“娘,你不想想,那个穷书生能参加会试,必然已经通过了童试和乡试,所以那个穷书生和谢源是一样的,都是举人。要知道童试和乡试难倒多少人啊,像我就至今没有通过乡试。而身为举人的秦仁之所以这么穷,显然是因为去燕京参加会试,耗光了家底。也就是说——穷书生说自己‘遇到劫匪,丢失盘缠,考场生病’,这些极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我今后要在明月书苑读书了?“谢源突然明白过来。
眼前的四人异口同声:“对!”
一时难以置信的谢源,觉得手里的早点突然不香甜了。
此时赶车的仆人从马车外喊了一句:“老爷,明月书苑到了,不过现在在下小雨,老爷夫人小心路滑……”谢父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说:“这点小雨,不碍事。”
接下来,谢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姨娘、兄长兴高采烈的陆续下了马车,谢源怏怏不乐地也跟着下了马车,发现果真在下小雨,不过这雨下的很小,不到撑伞的地步。书苑门口还有另外一辆马车。看外观,他自然知道那是赵家的马车,想来赵修已经进了书苑了。
谢家众人进了明月书苑,在院内走廊果然遇到了赵修和小赵大人、已经正在和小赵大人攀谈的夫子们。众人开始互相恭维、寒暄:
“小赵大人,竟亲自送令郎来书苑,爱子如此,谢某佩服。”
“谢大人您也是舐犊情深,令赵某感动。”
“刘夫子您才高八斗,犬子谢源对您颇为仰慕,身为娘亲哪里能不成全他?求刘夫子看在我儿一片赤诚,让我儿在这里读书。”
“谢夫人客气,我明月书苑的夫子们都会尽力教导学生……”
谢源最受不了这种场合,便拉了赵修一起跑进西书屋,书屋里已经有三两个书生坐在座位看书了。谢源拉着赵修坐到最后一排,低声问:“你父亲小赵大人怎么也来了?!”
赵修拉着苦脸,哭诉道:“谢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惨?我回家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张主簿便来赵府告我的恶状,说我调戏他的女儿张娟儿。谢源,我冤枉啊,我只是问了她几句话怎么就成‘调戏’了……可我父亲不相信我啊!他罚我跪在祖父的灵堂跪了整整一晚!谢思扬,你知道吗?整整一晚啊!我昨晚的晚饭都没吃着就开始跪……”
谢源看这赵修语无伦次的模样,知道他是真跪了一个晚上,安慰道:“中午我们可以与何小胖一起出去吃顿好的。”又想到自己一家人对张大才女的仰慕,便补充了一句:“还有,张娟儿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了,我们惹不起的……”
正说着,走廊那边传来一阵喧闹,谢源赵修二人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赶紧走到窗边,探出头向走廊那边看去,原来是张娟儿来了,而张娟儿的身旁是为她撑着油纸伞的穷书生秦仁。谢府的人和小赵大人都争先恐后地跟张娟儿寒暄着。
赵修气得牙痒痒:“那秦仁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书比我多读了点吗?!”
谢源说:“不仅如此吧?他个头也比你的高了点,脸也比你的好看了点,身形也比你的正了点……”
赵修更加不平:“谢思扬,在你眼里他秦仁当真‘才比子建,貌比潘安’?”
被这么一问,谢源不禁又看向那在人群中的秦仁,今日的秦仁头发梳得倒是服帖,一身藏蓝色的外衣。这秦仁似乎很中意深色的外衣,谢源猜测是因为深色的外衣更耐脏,即使写字时沾到了墨也不那么显眼。此时在人群中的秦仁有些窘迫,他似乎是想逃离人群,又不得不立在人群中照顾张娟儿。
谢源把人群中的秦仁瞧了半晌,才对赵修说:“他才不比子建,貌也不比潘安。但你看他明明自己不愿站在人群中,却又为了张娟儿一声不吭地留在人群中,这份赤城……”
赵修不服:“哼,要是我是他,我也愿意为美人撑伞啊!”
谢源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说张娟儿很厉害,我们谁也怠慢不起,包括秦仁。”
赵修正欲再辩,就听见刘夫子大声宣布:“诸位,早读就要开始了!各位书生,请进书屋读书!谢大人赵大人,来日方长,下次再聚。”显然是在催促谢家和赵家的家长走人。
赵修一边对谢源说“记得午饭来找我”一边跑回东书屋去了,谢源也回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上,摆好今日要用的几本书。没想到昨日只是来试听,今日便正式成了这明月书苑的一份子了。真是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