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沉默片刻，她无话可讲，除了祝他早日养好身体，正要离开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夸得莫澄澄一愣。
安稳度日即是渺小平凡，不要试图触碰那些危险的人，但是她沾染了还戒不掉，原因是这个脾气暴戾的男人，可以对她不屑一顾，却要把她捧上天。
被吻到奄奄一息，恶狼亮獠牙，但从来不会咬伤她，只会吓唬她自己剥衣服，再用濡湿的舌尖恭维她的皮肤、滚烫的情欲在瞻仰她的身体。
温冬逸先看见了她。巧的是，黑色短袖t恤，黑色长裤，灯光明亮，她皮肤雪白，穿行人海之中，尤其显眼。所以，他知道她要飞奔过来，就像那天晚上，她穿过路灯，穿过夏夜。
若不见证生离重聚，又怎能算机场。习惯场景的路人麻木行走，广播冰冷诵读时刻表，是谁宽大胸膛，甘做她红唇的扩音器——
当初捏着自己小肚子烦恼不已的女生，而今瘦得脸削去一半。
梁霜影静静听他说，怕他像孩子恸哭，但俞高韵没有，还说着，“他说的对，是我看的太片面，行事太冲动了。”
人无损，房尽毁，他童年玩乐的屋檐，一瓦不剩。
“冬逸哥周围各方面条件适合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非要挑一个……你觉得我怎么样？”
虽然别人对她工作能力的反馈是马马虎虎，但最近她确实很忙，没心思跟他耍嘴皮子调情，也没体力与他玩床上游戏，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忽略了他，温冬逸好像生气了。
温冬逸要化身土匪恶霸，将小姑娘捞进胸膛，紧紧困住，逼她感受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烟味呛她翘鼻，“不给他长长记性，下回指不定更蠢。”
莫澄澄的大眼睛飞速眨上几个来回，气呼呼地捧起冰拿铁喝了一大口，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对牛弹琴、瞎费劲！
对方辩友回神，全然没听见她之前的言论，含了一下薄荷汽水的吸管，然后说，“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坐在她对面的莫澄澄，比她还小了一两岁，却死撑出一副“八面特玲珑，老娘最成熟”的姿态，以门当户对才能谈婚论嫁为题，与她展开的研讨交流。
想到他，梁霜影一愣。
次日中午梁霜影到了医院，先见到了安宁。
俞高韵打听到了那几个混混常出没的大排档，在附近蹲了一天一夜，烟头满地，待到目标出现，他电话叫来三个兄弟，就等不及抄起酒瓶，炎夏夜里，血和啤酒一样湿了衣服，然后清清楚楚听见他们嚷着——替温冬逸办事儿的，哪个敢破他们的脑袋，不怕死吗！
前一段时间，他回到珠江，他母亲却不愿他回家，言语间躲躲闪闪，又突然说要回老家汾州，他堵上门，家里就像是拆迁队光顾，一塌糊涂，而他母亲手臂淤青斑斑。汾州的老小亲人也不得幸免，姥爷酿了几年的酒，挥洒粮草堆，火光连天。
秋老虎的阳光劈头盖脸，隔着咖啡店的玻璃窗，梁霜影盯着从混凝土的地面升腾起，仿佛透明的波浪。
陡然间，她怔住身子，像被人贴了定身咒，浴室飘出的水雾把咒语弄模糊，上面写着什么综合体项目签约仪式，写着他要飞往哪个城市出差。
温冬逸听了她的三个字，冷笑，扔下手机，往双扶单人沙发一坐，没有留她的位置，摸来烟盒，火机似刃光一闪，他吐烟眯眼。
另一位女同事旋出膏体口红，咧着嘴补上颜色，音调奇怪，“你也不仔细瞧瞧人家穿的什么衣服，拎的什么包，六七万算什么，不过我说，她有多‘努力’你知道？那些挺个啤酒肚，头顶地中海的老男人，换了你能‘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梁霜影是认真的觉得，这个女孩性子直来直去，说要砍你就正面砍你，决不在背后捅你刀子，有点像迷你版的孟胜祎。
现在她的工作环境里，不少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几根处事圆滑的老油条，而她没有那么按图索骥，也没有别出心裁，不曲意逢迎，不挑头提议中午点什么外卖，不经常表达自己的看法，随和且漠然。
俞高韵穿着伤患标配的消毒大褂，背靠床头，正午烈阳如炽，他周身找不到一丝朝气。
他性感薄唇上下一碰，对俞高韵，视如碾死一只蚂蚁，对她，何尝不是呢。
梁霜影还是笑，“正好和你般配。”他专门杀人放血，她负责没心没肺，修成一对坏蛋情侣。
望着那抹消瘦的身影，走向尽头的电梯，她感觉安宁有些地方，随着身材一起变化了。至少以前，她说话不会这么急躁，脚步没有那么快，那么重。
左右张望，她发现了站在那儿的男人，身形高大，干净英俊，以后别使坏，就这么清风明月普照俗世不好吗？
重重跌落之前，梁霜影无以为报，唯有轻轻一吻他的唇，轻轻的说，“我只心疼你。”
接着她们离开的鞋跟，从隔间出来的纤瘦人儿，若无其事地洗手，只是在抬眼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鼻子。原来这么值钱，难怪温冬逸总喜欢咬她的鼻尖。
被这个惊天秘密的前奏欺骗，她俯身下去，怎么也想不到，俞高韵亲了她。
当天傍晚，刚洗完澡，来不及吹干头发，疑似关门的声响，霜影兴奋跑出浴室，幻听没得治，只让自己空欢喜，又埋怨那个男人居然还没回来。
温冬逸按住她脑袋亲，碘酊也蹭到了她脸上，刺鼻气味迷惑神经，她主动搭人肩膀，一挺胸便身贴身，指尖伸进他的头发。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寻求安稳了。”他抬头，看着她说。
发梢的水流进背脊，她惶然醒来，打开衣柜随便一扯，拉出抽屉找到身份证件，起来太猛撞到抽屉，蹦蹦跳跳揉着膝盖。
反正地板大乱，温冬逸随手弹了烟蒂，强行压下她的肩，让那小脸蛋近在咫尺，这样也笑得出，“你可真够没心没肺的……”
打车奔赴机场的途中，他接了电话，她错过了黄昏。
“温冬逸，带我一起走吧。”
“不瘦不瘦！”安宁猜到她要说什么，“上镜胖十斤，连你这种身材的，也顶多就是个刚刚好。”
几度欲言又止，梁霜影沉沉叹息，很想告诉他，你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他不但不会怕，还会敞开胸怀，接纳你的挑衅。那样轻蔑的勾唇笑一笑，无关她事，她看在眼里，也觉得大受打击。
小姑娘扑进他怀里，被他牢牢接住，她发尾未干，沾湿衣服无所谓。
梁霜影一时语塞，她又说，“你看看他吧，我赶时间先走了。”
等她拎回药箱，跳过地板上菜汁狼藉，轻盈侧坐他的大腿上，无偿借出自己的细腰与娇胸，分散他的注意力，为他处理眼角伤口，忽而想到今晚跌宕的剧情，比盛夏蝉鸣热闹，她忍不住笑，笑声点点，像孩童任意点琴键。
综合以上，梁霜影认为自己应该是不起眼的状态，可是，某个女同事刚刚称赞她，你的鼻子真好看。到了洗手间里就说着，我好想问她鼻子在哪儿做的，但问了我也没闲钱做，那种鼻综合得要个六七万吧。她抽了几张纸巾擦着手，“啧啧，真舍得。”
浪费了前半夜，他很惭愧，再不揉碎她吞下肚，天理难容。
俞高韵变得仿佛让她亲眼看着，他走向那个青葱少年，一场屠杀，血花飞舞。“如果我侥幸爬到高处，没摔死，那么今时今日我所受的屈辱，都要从他身上讨回来，也包括我要得到的人。”
霜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是街头鬼魅的模样，还要撂狠话，他怕烟头烫到心肝宝贝，单臂搂着人，她很容易挣脱开，“我去拿医药箱。”
转身走出病房的一刻，她要承认，不是谁变了，只是他们认清了这个冷血的、弱肉强食的世界，是非对错不管用，地位金钱，才是衡量一个人活着该呼吸多少克氧气的标尺。
碰到那两片干渴嘴唇，霜影倏地推开了他，撞到床头，他痛得眉头顿紧，冷汗直冒，但他很开心的笑，嘲笑自己，“梁霜影，我们不是朋友了。”
时常事事相似，打比方，在她准备搬到京川生活之前，安宁已经先到了。据霜影所知，安宁签下的经纪公司只给安排了临时住处，让她月底跟一个荒郊野外的剧组，拍一个不入流的小成本惊悚电影。
再回想她跑来京川的目的，难道不是谈恋爱吗？
她抿了抿口红，轻笑了声，“我可睡不下去，咱们呐，只有羡慕的份儿。”
终归没有让俞高韵接受铁窗教育，多半是因为他直接躺上了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