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她指着那辆钛银色的中型轿车,眨眼微讶,“你的?”
她仍是毫无起伏的说,“毕业。”
夜深人静的时刻,有些话变得容易说得出口,她睫毛垂下来,发现吸管染上了一点口红,“其实,安宁她……”
多好,温冬逸是完完全全的,不把她当小孩儿对待了,瞧瞧这话说得,多伤人。
走廊寂静的灯光下,温冬逸背靠着门板,身形高挑,微敛眼眸,若有所思的走神,另一边手放在兜里,中间挂着件外套,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整体偏白,他很适合白色的衣服,只能看见透着骄矜的高贵,看不到他的残忍。
“俞高韵,我发现你作弊了!”她笑得明媚,要去抢下他的手机。他一边往后躲着,一边挥高了胳膊,不让她碰到,还笑着声东击西,“诶诶诶,你看那边有鹅!”
她犹豫了半晌,只发了个,嗯。
梁霜影再度转过头来,不言不语的看着他。
梁霜影忍不住问,“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人前做一对橱窗夫妻,背后各玩各的?”
他缓慢地微笑,“放弃的太早,以后会遗憾吧,再等等,或许还有希望。”
梁霜影擦了擦嘴巴,平静地起身走向旁边的衣架,背对着他,穿上羽绒服。她想,可能自己脑袋里塞了一堆石头,冥顽不灵,明明与他划清界限以后的路,即使是座独木桥,亦是那般笔直,她偏要拐进一条死胡同,去撞南墙,去头破血流。
室内的暖气实在误导人,以及正午的日光营造了温暖的假象,梁霜影换下了高领的毛衣,一出酒店的门,刺痛颈部的冷风,差点把她逼回去再穿两层。不过,瞧见了身穿黑色羽绒服不拉拉链的俞高韵,面庞清爽笑眼盈盈。
接下来的每首歌,都是全场的大合唱,而俞高韵多次想与视频里的人搭话,都让胡闯热泪盈眶的怼了,“谁要看你啊!我要看周杰伦!”
“我傻啊。”梁霜影立刻接上。
“总之,你该去考虑这些了,如果没找到方向,我可以帮你安排。”
点上红泥小火炉,摆上锅,盘里鲜红的肉片一卷卷叠成个井字,虽精致,但少得可怜,所幸菜品码了一桌,服务生带上门离开没有多久,锅里的汤滚了起来。
他嘴角得意的翘起,点着头。
所有声音皆有迹可循,汤汁翻滚,碗筷碰磕,慢慢轻歌,除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她沉默地进食,不置评,不看他。
“……别这么玩不起。”他低下眼眸,又倒出一支烟。
“我想跟她说清楚来着,但她不想听,可能是觉得……”
温冬逸撇开视线,“当初你那番话说得挺好,我相信你不是一时赌气,现在又何必呢?”
俞高韵瞥见了她的表情,故意吓唬道,“没事儿,这车防撞系统不错,等会儿从那弹出来个气囊,保你不毁容。”
不曾料,俞高韵打断了她,“我知道。”
天色渐深的时候,他们去了路边的烧烤摊。一旁出租车,私家车,公交车混乱|交战的背景下,被撒着孜然的烤串,烫到了舌头,对面近似少年的男人,喝了一大口饮料,扭过身喊道,“老板,可乐是热的啊!”声音差点淹没在嘈杂之中。
她的房间门前有个男人,应该在抽烟。
“过去是我先招惹你,是我的错。”
温冬逸稍显一愣,想要掸灰,见它快燃到滤嘴,干脆将烟蒂熄在了水晶的烟灰缸里,然后说,“只是一个提醒,不包含其他隐喻。”
勺子落到碗底,梁霜影转过脸来看着他,“还有一年半。”才毕业。
快到十二点,坐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外面是一条柏油马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暗。眼前的玻璃似镜子一般,出现了他的身影,拎着一小袋芝士蛋糕,两盒柠檬茶回来,在她身边坐下。
拆开了蛋糕的包装袋,插上一支蓝色的蜡烛。梁霜影对他说,“生日快乐。”
仍然车水马龙,夜幕之下,寸土寸金的城市,像个巨大的荆棘丛林。这片光景,映着梁霜影脸上的兴致寥寥,直到看见那栋酒店大楼。
她给了回应,便扔下手机,刚从行李箱里搬出护肤品,没想到那边的人秒回:隔了须臾,又发来:
他伸手过去,抹掉她腮边的酱汁印,“你们这个年纪,老是把谈情说爱放在首位,以为踏出了校园事业能一蹴而就,要不就那么干耗着着。”
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意义不明。晚餐留下了前车之鉴,这次梁霜影不作他想,点了点头。
临近演唱会尾声,礼花接连升空,跟着周围的歌迷疯狂地喊encore,捕捉到人影返场时尖叫。
毛巾还有点高温消毒后的余温,比这亲密的举动都曾有过,只是时隔太久,眼下,梁霜影有些怔,一丝慌乱冷却在他扔到一边的毛巾上。或许,是她的心思不再那么单纯,会去揣摩他的弦外之意。
北方的冬天基本就是旅游淡季,买了票逛了圈遗址公园,俞高韵讲解起来像模像样,口条特别顺溜,梁霜影还真以为他纵览名胜,见识渊博,结果,瞄到了他藏于背后的手。
梁霜影缓缓坐在了床尾凳上,回了句:
他微微颔首,接着问,“想好去哪儿工作了?”
她还是那样随意地抓起头发,扎了两圈,撸上袖子,小臂过于青白,端起一盘牛肉片,筷子拨着全部倒了进去。汤汁往高处溅,温冬逸不得不出声,“……小心衣服。”
他轻抿着唇沉思,不到片刻,点着头称,是。
温冬逸欺身向桌面,捡起干净的手巾,同时说着,“未雨绸缪不算早了。”
因此,她回答,“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温冬逸大概是觉得,这家酒店周边的环境她比较熟悉,却不在意这里存有太多,她不愿意回忆的事情。那双打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明显,线条流畅,如同开去的方向,没有丝毫的顾虑。可能,对他来说无所谓。
“大四毕业?接着念?”
这个念头太危险,之于他们两个人都是。温冬逸难得认真地瞧着她,“所以你想不通什么?”
“听见你未婚妻说你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她还不想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还没傻够呢。”
“至少,我是有责任的……”他顿了顿,肯定而轻的说,“对你。”
演唱会开始之前,她拿出了手机,难怪半天没听见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留意到她些许不安的神情,俞高韵翻过自己的手机壳,说着,“可以到苹果官网买,这后面自带备用电池,不然我先拆给你?”
酒店的电梯门打开,她走了出去,抬眸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指间的烟靠近嘴边,又停下,先问,“课多吗?”
寒冬腊月,湖面都结了一层冰,哪来的鹅。
温冬逸把她送到了套房的门外,他交出房卡,肩膀倚着墙说,明天我可能没那么早下班。
显然,这个男人与她的想法颇有出入。礼宾穿着大红旗袍,身段娉娉袅袅,将他们请进了包间,高雅的装潢,一股子山茶花的清香。她脱下的羽绒服被衣套裹得严实,挂在落地衣架上,才记起手机在里面没拿出来,算了。
这句话,一直在梁霜影的脑海中,着了魔似的反反复复,不仅是触动,还有感同身受,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徒劳无功的事情上,执迷不悟呢?
梁霜影冲他竖个大拇指。
只不过转瞬,回到了玩世不恭的味道,“懒得跟你说明白,就是我对你没兴趣了。”
真是久违的头疼,温冬逸微拢眉心。在这桩婚事上,钟灵亮明自己与他无法达成共识,却不见有什么小动作,居然悄悄找到她那儿去了。
亦如此刻。
他很快回复:
昵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但是打了半天,却没有对话框冒出来。于是,她先说着自己要去洗漱了。
“那我们分不分开,其实没有差别?”她的眼神变得固执而困惑。
他们先后系上安全带,车子慢慢开下了酒店门前的斜坡,他说着,“提前说一句,我的驾龄就几天,路上太堵,还是坐地铁更方便。”
梁霜影仅代表自己认为,火锅就要在喧闹如市的环境里吃,才有味道。
终于,当《七里香》的前奏响起,三人之中,无论是谁,再也找不到那个时候开怀的原因,只能看见某些属于青春的东西,乘着他们登不上的列车,渐行渐远了。
她很想装作冷漠的笑一笑,却牵不起嘴角,“我和你谈感情,你跟我论对错?”
梁霜影不由地顿了顿,不带什么情绪的回答,“不多了。”
梁霜影配合着紧张起来,“去年我学校让交了二十块的意外险,现在还有效吗?”
整间套房大而安静,习惯了室友外放的电影台词,或是父母在门外大动干戈,她有些不适应,将电视机打开,弄出了点声音,才脱下羽绒服准备洗澡,手机从口袋里掉在了地毯上。拾起的同时,她按亮了屏幕,在一个小时前,俞高韵就发了一条消息:
俞高韵真诚地道了一声谢谢,包括了谢谢她,答应来陪他过生日。
梁霜影忙说不用,“你不是还要给胡闯直播吗?”经她提醒,他才记起来这回事儿,兴冲冲地给胡闯弹视频,巧的是,对方接通的刹那,舞台亮起。
桌上的空盘渐渐多了些。温冬逸含起一支烟,点燃,银质的打火机,合上的瞬间比甩开利落,他身子往后一靠,慵懒的坐着,从那些摇曳生姿的烟雾之中,看见她的眼睫低顺,在喝一份杨枝甘露。
俞高韵笑开了,下巴一摆,“走!”
在他说话间,梁霜影拿起了勺子,停住,又彻底搁下,目光落在似乎渐凉的红泥小炉里,“你很闲吗,我将来要怎样,跟你有关系吗。”她的语气格外清凛,把疑问削成了陈述。
在体育场馆外的洗手间里,梁霜影迟疑了会儿,还是补了口红。
梁霜影确实饿了。从南方飞来的时候,她看着平流层上的云雾,竟然睡了过去,空乘分发三明治和果汁的整个过程,都没有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