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周襄淡淡的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她看了一眼手背上还留着输液针痕，都是因为前天吞了半瓶安定片。噩梦一样的凌晨，她被送进医院抢救，还没彻底清醒，强迫洗胃，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joey却不放心，因为她这句话的措词有点奇怪，用的是想嫁给。他或许该提醒一下，编辑的时候能稍加改动，毕竟现在还没彻底度过‘她说什么都是错’的时期。
他低着头拿着叉子在盘上划了几下，睫毛垂着，落在眼睑的影子很长。
视频窗里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戴着金丝边眼镜的dr林，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就是他说，可以试着跟许欢哲交往……
所以她不抗拒许欢哲的靠近，甚至想让他再靠近一些。只要再近一些，她可以泄露一点点真实的自己给他看。一点一点可以堆积，直到他看到完整的自己。
他松了口气，看不到人，只能对着一扇门问，“你生气了吗？”
她说，“我一直试着在努力的付出，你看不到，就不要轻易否定我。”
周襄点头，“我小时候看过这部电影后，就一直想嫁给吴鸿生。”
良好的习惯让她随手关门，嗙的一声，像给了许欢哲一巴掌。
她知道这是病，得治。
周襄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刚刚被甩了。”
在这时，他却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走进你的心里。
其实joey很早就发现她恋爱了，没有阻止，他知道就算阻止也没用。只能告诫她，要懂得分辨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利益。
许欢哲硬扯出的笑容里竟然有些卑微的痕迹，让周襄看愣了。该委屈的人明明是她，这人抢戏了吧。
没等多久，她迎来了触底反弹理论。所谓触底反弹，就是在你跌落谷底的时候，要开始弹起了。
偏偏周襄平静的出奇，和他聊天的语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泰然自若的跑到日本拍电影，再然后她杀青回国，带来一块抹茶蛋糕。
于是，在dr林还没有打招呼前，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句，“原来你是个庸医！”
话没说完，随着椅脚在地上划过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温热的水打在了脸上，顺着他头发滴落，浸湿了领口。
她想了想，反问，“你知道有一部港片叫《冒牌警花》吗？”
周襄坚持要接这部电影，声称不能浪费她中学报的日语补习班费。拗不过她本人的意愿，休息了十天，等养足精神，就飞去了东京。
他放下叉子，犹豫道，“现在我说分手……”
而他的经纪人则要他尽快分手。
醒来之后她笑了，第一眼见到的竟然大老板，本来就个中年人，看起来像又老了十岁，满脸胡渣，邋里邋遢。
到她公寓停车场的一段路程，只有车载广播里的主持人讲着冷笑话。joey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期间许欢哲打过电话，她只说一切都好，拍电影忙就没有联络，没有提到只言片语进医院的惊魂记。
枕头用力的捂住了脸，把一肚子的委屈和埋怨全部交给眼泪，发泄出去。
抹茶蛋糕呆在金漆描边素白的瓷盘里，照在餐桌上的灯光是圆圆的一圈。许欢哲为了新专辑造型染了头发，颜色是很浅的亚麻。
啪的一声，玻璃渣子飞的到处都是，周襄头也不回的走了。
多亏了这个问题，让周襄在短暂的几秒钟内，脑子里掠过了她和许欢哲的种种，也突然间释然了。
日本知名女导演找上门来，要她出演电影女主，出人意料的是遭到大老板的婉拒。
吴鸿生这个名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代表一个人，而是一种类似男神的称呼。谁都可以说，我老公是吴鸿生，我男朋友是吴鸿生，但谁都知道是个玩笑，没有人会当真。
别人眼里的周襄有多骄傲，她就有多胆怯。
虽然这片公寓区的隐私防护做的不错，但是joey还是担心。让周襄上去，自己在楼下等她。
周襄面对着电梯里的镜子，非常不解，难道是她的形象太冷艳高贵，才让他觉得可以肆意的伤害，而她恰好有一颗坚硬无比的心？
周襄苦笑，“也要有对象才能结啊。”
她这个回答不算官方，也胜似官方。
许欢哲出现的时机刚好，才被她错当成了良药。其实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遇见了就离开。
英俊的记者此刻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连续两次走神，joey都忍不住在旁边假咳几声提醒她。
记者问，“最近娱乐圈里的艺人都纷纷传出喜讯，你有没有计划在几岁的时候结婚呢？”
大老板生气了，怒斥一个制作公司连最基本判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也拍不出什么好东西。果断连女三都不演了，直接让她退出拍摄。
等了很久，他才说，“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周襄没什么表情，只说，“怪我，我演技好。”
又说，“应该对你也没有很大的影响吧？”
许欢哲抬头，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面前站着的人。这是她第一次和他闹脾气，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最可惜的是那块，长途跋涉而来的抹茶蛋糕。
原定周襄主演的那部时装剧，黄了。
除了大老板，joey，dr林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有抑郁症，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觉得比起恶语相加，同情的目光更让她羞耻，和无所遁形。
可当她见到靠在车旁抽烟的joey，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joey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她沉默的坐进了副驾座里，他将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分手后她一直不敢去回想许欢哲这个人，他对周襄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她不是刚出道的黄毛丫头，又怎么会不懂这些。可告别抑郁的第一步，不是要学着相信别人吗？
他轻轻蹙眉，“是你太安静了，感觉没什么事你会放在心上。”
这样的平静，被笔记本里弹出的视频邀请给破坏了。她坐在地上，靠着床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同意。
把行李箱立在一边，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内衣，和往常一样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用卸妆绵擦掉厚重的眼妆，洗个澡换上清爽的睡衣。
他抿唇，“我以为你就算不是一个有趣的人，起码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就像电视剧里那样。”
许欢哲愣了一下，“可以，但是最好不……”
然后他抬头，对周襄笑了，“可你也差太多了吧。”
绯闻曝光后，许欢哲甚至等着她来和他吵架，希望她闹，她质问。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有时候连他都看不下去。
周襄顿了顿，用力的一吸鼻子，回答，“我只是哭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胆小的自己做一次斗争，转眼输的一败涂地。
周襄手里捏着杯子，说，“我性格不有趣，不代表我没有用心。我没有什么脾气，不代表我不会难过。”
他有些颓然的呆坐着，玻璃杯的碎片在灯光下耀眼夺目。他嘲讽的笑了一声，想不出用什么理由追上去。
周襄低下头，手指在玻璃杯上来来回回。她肩膀很窄，骨架很细，常常让他想要拥抱，也在靠近她时，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又问，“那你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
他说，“或者，有时候我想，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交往，所以你也就当做玩一玩？”
她接着回答，“我觉得一见钟情只是一个契机，最好还是要等相互了解后，再交往。”
这部电影能给她带来什么不确定，但是总不会比现在差。
顿了顿。
“没有。”
紧锣密鼓的拍摄了三个月，杀青时导演送了她一束鲜花，给了她一个拥抱，说，“你是一个需要被爱护的女孩，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祝你未来一切都好。有机会还能再合作。”
周襄将笔记本摔到一边，dr林看到的画面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只能看到她房间里的吊灯。
一般情况下，许欢哲和他的队友住在公司提供的别墅，偶尔会去他自己买的一间公寓。今天晚上，他专程在公寓等她。
必须和joey好好谈谈这个问题，能不能不要给她设计这么成熟的外表，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被利用来炒作，被欺骗了感情，被数以万计的陌生人追着骂到体无完肤，不崩溃就怪了。
周襄以为是因为影片中有太多的尺度问题，才拒绝的。直到joey告诉她，是大老板亲自看过剧本之后，出于她的病情考虑，像这类压抑的角色最好还是别接了。
他着急的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他匆忙找到耳机戴上，仔细听着动静，正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她经纪人时，屏幕里画面一变，出现了她的房门。
她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所以在眼泪即将掉下来的时候，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往地上狠狠的砸下去。
周襄忍不住问，“你有话要说？”
她是一个非常难打开心扉的人，无论关系多亲密，她总会藏起真正的自己，不让对方看见。因为害怕被看见了之后，不会喜欢这样的她。
去往成田机场的路上，她偶然看到一间西洋果子店，特地下车买了一块抹茶蛋糕。joey对于她的行为没说什么，却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送她到家，joey又检查了一遍她家里是否存在危险的工具，确定抽屉里的安定片都被他搜光了之后才离开。周襄无奈在门口挥手送走joey，感叹艺人对于经纪人而言真的毫无隐私啊。
突然，她抬头问，“我可以用水泼你吗？”
joey一个急刹车，“fu/ck……”
所以听到周襄的回答，英俊的记者反应也只是笑。
该剧制作单位害怕她的形象会影响到收视，毕竟抵制她的声浪不绝于耳，短期内应该都压不下去，所以想把她换成女三。
然而，由绯闻引发的粉丝围攻，身陷黑历史门，所带来的影响，还不仅仅存在于网络上。
他眼睛眨了眨，“哦，很早以前的吧，我记得是张培培和吴鸿生主演。”
后来她才恍然大悟，相信跟盲目，两个词容易混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并不是出于不想让他担心，更多的是想保护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