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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茫然 承诺 惊悚的意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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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果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握紧的拳头和脸上紧绷的表情变得舒缓起来。

    听见周围同学们嘈杂的议论声,春果闭上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自己被扰得有些纷乱的心绪。接着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围站在她面前的同学们。

    “哇!裂开了!裂开了!!”

    “哇——哇啊!!”

    “就是!你从进入萤火中学的初中部起,就跟我们说你和他的故事,最开始我们还傻乎乎地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清楚地知道,你根本就是在骗人!反对修建新体育场也好,保护萤火森林也好,还有什么苍空凛,都不过是你想要吸引同学们对你的注意力编出来的谎言而已!”

    “让开让开!我们有事情要找春果同学!”

    “春果同学,你今天在学校门口大张旗鼓地号召大家一起保护萤火森林,一定又是因为那个‘神奇男孩’——苍空凛吧!别装了,你的谎话究竟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耶?有这样的规定吗?好可惜哦!我很期待樱桃妹妹送给我的戒指呢!”听见春果的话,苍空凛的脸上像瀑布一样落下一个失望的表情。

    “嗯!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凛,我们拉钩!”

    可恶……我不是骗子,我没有欺骗大家!

    “真是个暴力的女人,居然扭我的脖子!”

    “还有,春果,你给我听好。这一次学校要修建新体育场的事情,不管你怎么阻止都是没有用的,新体育场是修定了。”

    “他来了只会越帮越忙……”春果无力地转了转眼珠。

    因为景鸣市的拓展计划,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景鸣市的开发区——蜿蜒连绵的道路和高架,与令人眼花缭乱的高楼大厦编织成了一张华丽而巨大的网,将整个开发区划成纵横交错的光影空格,让置身其中的人难以想象,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闭塞的山村。

    幸好,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身体就像是从树干上垂落下来的藤蔓一般,挂在半空中东摇西晃。

    “做什么?这还用问吗!”春果的问题似乎让蔡可夫十分震惊,“春果宝贝,我早就对你发过誓,你的事就是我蔡可夫的事!在萤火中学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春果宝贝,苍空凛出现了吗?”

    而后来,春果遵守了自己的誓言,每一年初夏,栀子花开的时候,她都会早早地来到外婆家,飞奔向茂山山顶上的那片萤火森林。

    还真是祸不单行啊……虽然早就料到教导主任一定会干预我的抗议活动,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没错!我们是绝对不会响应一个骗子的号召,在那张纸上签名的,你死心吧!”

    “更加糟糕?”蔡可夫困惑地冲春果眨巴了两下眼睛。

    “哼!答不上来了吧!”看见春果一脸的茫然,两个女生得意地皱了皱鼻子,彰显自己的胜利。

    没有人回答春果的问题,黄昏的山林间,只有夕阳柔软的光辉透过树木繁茂的枝叶,淡淡洒落在林间的草地上,犹如一只只飞舞在草尖上的橙色蝴蝶。

    “好,拉钩!”

    就这样,春果和苍空凛那场特别的婚礼,在他们一阵清脆的笑声中结束了。

    春果愣了愣抬头朝广播的方向看过去,背脊一阵恶寒!

    春果一怔,赶紧把手里拽着的那个黑乎乎的“家伙”藏到了身后,一排黑线从她的后脑勺滑落了下来。

    “各位同学,大家刚才看到的是粉蝶的羽化过程。这只蝴蝶蛹是我在学校操场旁边捡到的,发现这只蛹的时候,蛹上已经破了一个大洞,蛹里的蝴蝶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花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来照顾它,才能让它在今天顺利地羽化。”

    “茂山已经这样了,即使护住那一小片树林也没有意义了吧?”

    “春果同学!希望你遵守学校的纪律,不要再继续胡闹了!”

    打击!沉重的打击!

    现在是同学们到校的高峰期,可是大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各自的教室开始早自习,而是纷纷背着书包围站在学校门口的宣传栏前,低声地互相议论着什么。

    爬树这门绝活是十年前苍空凛教春果的,还有吹草笛也是。

    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在蔡可夫的身后惊魂地响起,将他从个人世界里拉了回来。

    真是的,因为这首曲子苍空凛没教她吹奏完,所以每次她吹到这一段就会走音!

    “嗯嗯……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春果看着蔡可夫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哎,这群人是谁啊?”这时,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短发女生,好奇地压低嗓门问身边的同学。

    “啊!好!是!”

    不一会,四个身材高矮胖瘦不一的男生穿过人群,像一堵墙似的在她面前站成一排,庄严肃穆地望着她。

    “春果宝贝,你叫我吗?”

    “呃——”

    春果赌气地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再次用力一吹!

    “可是主任……你上一次来我家和我爸爸聊天的时候,不是还说,现在的学生不应该只懂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我现在是在保护大自然,也没做错什么吧……”春果嘟着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教导主任的反应,一边喃喃地小声说。

    说到这里,教导主任紧绷的脸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春!”“果!”“同!”“学!”

    听见这个清脆的声音,蔡可夫立刻变身成了一只“金毛猎犬”,转过身傻呵呵地望着春果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呀啊!”

    “春果同学!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教导主任刚刚熄下的怒火,就像被浇了汽油一样“噌”地一声又蹿上来了,他用手扶着在鼻梁上微微乱颤的眼镜镜框,又急又恼地睁大眼睛瞪着春果,“总之,你如果再搞什么‘保护萤火森林’的请愿活动扰乱学校日常秩序,或是再提什么‘苍空凛’,我就处罚你停学,回家去面壁思过!明白了吗?!”

    “这……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偶像吗?”

    和苍空凛做的戒指比起来,自己做的简直就像一个鸟窝,实在是太丢人了……

    春果独自一人站在一棵高大的樟树下,仰头望着被周围树木伸展的枝丫分割成零星碎片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初夏,晨风如同天空的呵欠般轻轻划过半空,在温柔的阳光下飞向一座繁华的都市。

    “你没看见她身后宣传栏上挂着的红色横幅吗——反对修建新体育场联名请愿拯救萤火森林!”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春果宝贝,别害怕,刀山火海我蔡可夫陪你一起去!”

    “啊!那个……结婚的时候,新郎和新娘要过十年才能把戒指互相交换!这……这是规定!”

    果然,春果刚才的话似乎点中了教导主任的死穴。他身体僵硬了一下,抬起手尴尬地推了一下从鼻梁上滑落下来的眼镜镜架,刚才那个像仰颈的大白鹅般高亢的声音瞬间低落了不少。

    “吱——”

    在他们视线汇集的焦点处,一个穿着萤火中学深蓝色校服的女生正专注地站在那里。她的面前并排摆放着两张深褐色的课桌,其中一张课桌上放着一张偌大的白纸,一小束洁白的栀子花静静地躺在一旁,随风飘散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另一张课桌上则放着一个插着一小段树枝的花盆,一个黑漆漆的“豆壳”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树枝上轻轻摇晃。

    “那我的呢?”苍空凛凑过来期待地望着春果。

    “呵呵呵!那好吧!”苍空凛笑着点点头,“我是苍空凛,我永远都是樱桃妹妹的好朋友,请小诺给我作证。”

    施肥结束后,春果和往常一样摘下脚边一片细长的草叶,像只灵活的小松鼠般爬到大樟树的一根树枝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侧身坐下。

    春果抑郁地憋着一口气低下头,目光紧紧地望着桌上那一小束洁白的栀子花,紧紧地咬住了发白的嘴唇。

    “是啊,而且人类和自然本来就是矛盾对立的,人类要发展,肯定会使用和破坏自然!”

    “咦?怎么可以?戒指我都做好了哦!”苍空凛说着,从身后突然“变”出一个精致的草编指环,在指环的上方,还嵌着一朵紫色的小花!

    “当、当然不?”蔡可夫一怔,失望地愣在那里,鼻涕就像是冬天屋檐下的冰柱一般僵硬在鼻孔下,“你、你是说,当然不和我……我……”

    春果远眺着山下的景象,轻声感叹着。

    如果说教导主任前面的那番训话,像火一样烤得春果的脸热辣辣的疼,刚才这句话便像冰锥一样扎到了春果的心里,让春果感觉浑身一阵发寒。

    那颗头毫发未损,春果却瞬间失去了平衡,反而从坐着的树枝上“哧溜”一声滑了下去!

    正如春果所料,她的一只脚刚迈进教导处,那张漆黑的办公桌后便响起了一个严肃而愤怒的声音。

    苍空凛?!

    “樱桃妹妹,你知道吗?栀子花代表着永恒的约定和幸福,不管你以后去了多远的地方,每年栀子花开的时候,我都会在这棵大樟树下等你,你一定要来看我哦!”

    “呼……好险。”

    十年之后。

    最后这一小片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森林”的萤火森林,已经是我和苍空凛唯一的联系了,不管怎样,我都不想让它消失!

    “不过春果同学对那片树林还真是执着呢!我和她都是从萤火中学的初中部升上来的,从初中的时候起,她就老在那里喊着要同学们保护那片树林,不要乱扔垃圾,简直比我们学校扫地的王大妈管得还多!”

    “嗯……嗯?!什么?!都、都走了?!怎么会这样?!”蔡可夫一惊,转过头朝身后四周扫视了一下,发现原本聚集在宣传横幅前的同学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散开了,而白纸上依然一个名字都没有!

    想起教导主任那张像被炉火烧红的锅底一般黑里透红的脸,春果忍不住在心里轻轻抽了口凉气!

    突然间春果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将一个大玻璃罐从旁边的书包里拿了出来,轻轻揭开了玻璃罐的盖子,早晨羽化的那只美丽的蝴蝶,立刻扑扇着翅膀从罐子里飞了出来,翩翩朝着往林子深处飞去。

    “不过那个蛹和反对修建体育场有什么关系啊?”

    蔡可夫挂着一条长长的鼻涕,脸颊绯红地搓着手碎碎念着。

    虽然这十年来,凛的确是没有出现过,但是我总感觉他好象一直都在我的身旁……自从我来萤火中学念书后,每年初夏的早晨,我的课桌上都会出现一枝还带着露水的栀子花;每当我心情低落或是遇到挫折的时候,白色的栀子花总会适时出现在我的书包里,或是我的课桌里……会送我栀子花的人,除了凛还会有谁呢?

    春果想象了一下自己双脚插在那团化肥之中的景象,胃忍不住痛苦地抽搐,脸色也变得铁青。正当她拼死尝试着重新爬回树上时,刚才那个阴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而原本苍翠神秘,被茂山村人奉为神祗的茂山,此时已经被开发成了城市的一个社区,山上的树木消失了,变成了林立的楼房,一座座工厂冒着滚滚的浓烟……只有下山尖处还剩下一小片翠绿,在污浊的空气中随风轻声哀叹……此时仍是上午七点,整座茂山还在晨光中慢慢地苏醒,可是在位于山顶之下的萤火中学,此刻却已经像煮沸的水一般闹腾起来!

    “生命是平等的!所以我们要坚决反对学校修建新体育场!坚决反对破坏茂山!请大家在这张白纸上写下你们的名字!让我们一起来联名向学校请愿,取消在茂山山顶上修建新体育场的计划!一起来拯救最后的‘萤火森林’!”

    “不、不用担心,那只是他自封的啦……”

    这个家伙虽然经常做些无厘头的事情,可是所有听过我和苍空凛的故事的人里,现在也只有他仍然相信我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一直被许多人嘲笑,我却能坚持到现在……在这一点上,我还真是要谢谢他呢。

    四小天鹅在一旁捏着喉咙,模仿刚才那些同学们的议论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面前那个头,二话不说,双手用力地一扭!

    春果还没回过神,感觉到一个温暖柔软的触感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春果惊魂未定地长吐了一口气,可正当她在为自己庆幸时,脚下却响起一个古怪而沉闷的“咕咚”声!

    “如果说,因为萤火中学要修建新的体育场,就将最后的那一小片树林都毁灭掉,那这只美丽的蝴蝶,那些曾经生活在这座大山里的生灵们,都将彻底失去它们的家!”

    春果的大脑顿时死机,身体僵直得像是石头一样,连尖叫都忘记了……而那个头用力摇晃着抖落下几片树叶后,似乎恢复了清醒一般,发出一个郁闷的声音。

    “哇——好漂亮!”看见这枚戒指,春果禁不住大声赞叹!

    蝴蝶很快隐没在密林中,春果淡淡地笑了笑,可是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无奈而又忧伤。

    春果郑重地用力点了一下头,伸出小指放在苍空凛的面前。

    “我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学校的利益就要毁坏掉树林!我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都不相信我和苍空凛的故事!我不明白我等了这么久,苍空凛你这个大混蛋为什么还不出现!!”

    “第一偶像是我没有错,不过我叫蔡可夫,不叫‘柴可夫斯基’!今天春果宝贝在这里办‘拯救萤火森林’的请愿会,我蔡可夫是专程来捧场的!你们刚才都说什么?不相信春果宝贝和苍空凛的故事?但是我蔡可夫可以作证,春果宝贝绝对没有撒谎!”

    春果终于回过神,刚才因惊吓而咬紧的嘴唇间迸发出一个迟到的尖叫!

    “我看前两天的报纸上说,我们学校的设计师黑明山最后的遗作被发表了,是将山顶的那片林地设计成一个超大的体育场!春果大概是想让大家一起反对修建新体育场的计划吧?”

    “不!当然不!”不等蔡可夫说完,春果转过头断然拒绝了他!

    一阵风吹过,大樟树仿佛在安慰春果一般,轻轻地摇摆着枝叶,发出一阵温柔的沙沙声。

    他将双手放到办公桌上,十指交叉,稍稍顿了顿继续说。

    “之前那么丑,却突然间变成漂亮的蝴蝶,真的好像魔法!好感动!”

    “春果同学!学校要不要修建新的体育场,那是学校领导考虑的事情!你作为一名学生,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要不是因为你爸爸和我以前是同学,他拜托我好好照顾你,我早就……唉!不说这个!总之以后,不准再搞什么请愿活动了!”

    “主任……其实我只是觉得学校现在的操场挺好的,没必要修建新体育场,而且还会破坏山顶的林地……”

    “我不是骗子!”春果因为激动,脸颊像被掐了一把似的一片红一片白,有些失控地大声反驳。

    而她那可怜的手机此时已经被黑漆漆的肥料渐渐吞没,变成了一团让她不想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

    春果已经忍无可忍了,眉毛因为怒气而不停抽搐着,声音像闷雷一样在喉咙里轰响。

    “就是这样……虽然我也没有见过那个该死的苍空凛,可是春果宝贝那天的眼神告诉我,这一切绝对不是谎言!不仅如此,她那个坚定的目光鼓舞着我一直追随着她!尽管春果宝贝现在不能接受我的深情,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同学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春果伸出食指压在嘴唇前,示意大家保持安静,接着她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蛹在半空中轻轻颤抖,就像等待孩子诞生的父母一样,心在胸口紧紧地揪了起来!

    那颗头发出一声惨烈的大叫,但是动作却灵敏得像一阵风似的往后一缩!

    “嘻嘻!我问过了,这是在‘我们’的结婚仪式上需要做的事情!”苍空凛冲春果咧开嘴顽皮地笑着,声音渐渐变得像夜风一样温柔并带着一丝恳求。

    “这——是个错误!”

    “不要再受伤了哦!”

    “你们这些笨蛋!刚才怎么不拦住他们呢?!”蔡可夫一怒之下抓住了四个男生中最胖的一个,可是发觉没法把对方提起来,他抑郁地流下一滴汗,转手揪住了那个干瘦男孩!

    “哈哈哈哈哈!”

    “可,可是老大,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春果陡然间愣了一下,一个名字倏地划过她的脑海!

    在同学们压低的惊呼声中,那只奇丑无比的黑色“豆壳”轻轻撕裂开了一条小缝。春果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紧张地看着两根卷曲的触须小心翼翼地从“豆壳”里探了出来,然后是两只小小的黑眼睛,最后是湿淋淋的身体……啪!

    “不过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刚才本来还不太相信春果同学是骗子,不过看见她的朋友蔡可夫……总觉得不相信都不行了。”

    苍空凛曾经的话让春果感觉心口一阵阵痛。

    “主任……您和校长只因为学校的利益便要毁掉那片树林,却不考虑其他……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而且,一所学校靠修建新建体育场来提高知名度,这样的想法难道不奇怪吗?”

    蔡可夫和四小天鹅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转过身冲春果拍了拍胸口。

    “因为萤火中学之所以能被评为景鸣市的重点民办中学,主要是因为萤火中学是由黑明山先生亲自设计的。黑明山先生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城市规划师和设计师,因为有他的名声,萤火中学才能开办至今。但现在的民办中学越来越多,分走了许多生源,我们萤火中学的资金压力已经越来越大了。”

    “既然没有出现,我说春果宝贝,你也该放弃了吧?不如你和我……我……”

    这里仍是茂山村,可却不再是十年前的茂山村了。

    “春果同学,我们老大听说你在办‘请愿会’,所以过来帮忙了!”一个身材如火柴棍般干瘦的男生说,他的声音高而尖细,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慈禧太后身边的“小李子”。

    “哇——好漂亮哦!!”

    春果想着,像被盛夏正午的太阳晒蔫的小花一般,有气无力地转过身拿起书包,朝教导处的方向走去。

    “大清早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十年……这里变了好多呢!”

    一个像刀片划在玻璃上一般尖利的声音,惊飞了栖息在树林里的鸟群,而这时,她头顶上的树枝仿佛也受到了惊吓似的剧烈地颤抖起来!春果疑惑地抬起头向上望去,忽然,一个毛乎乎的头从高处的树冠里掉了下来,赫然垂在离春果的鼻尖只有一厘米远的地方,悬空幽幽摇晃!

    “不是骗子?那为什么苍空凛这三年,不对,按照你说的时间应该是过了十年了,他都没有出现?”女生也不甘示弱地昂首挺胸,对春果高声驳斥。

    action。

    “咦?‘柴可夫斯基’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偶像?可他不是俄国的音乐家吗?四小天鹅……不是根据他的作品改编成的芭蕾舞剧中的角色吗?”

    “社长老大,同学们已经……都走了啦!”见蔡可夫还没有回过神,干瘦男生忍不住流着冷汗用手指戳了戳蔡可夫的肩膀。

    “你给我闭嘴!”春果已经怒不可遏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最后只能冲蔡可夫摆了摆手,“拜托你们几个帮我把桌子抬回教室里去吧……我一个人去教导处就好了。”

    以前坐在这里,放眼望去尽是翠绿的树海,可是现在,山岭就像是被迫剃了个光头似的!而且位于大樟树小诺不远处的那条潺潺的小溪,十年前就像一条透明的绸带一般潺潺向山下流去,现在溪水只剩下一根扁担那么粗细了,住在小溪旁边的萤火虫更是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只。

    眼前的男生让她除了惊喜外,还有一些震惊。因为无论是现实还是电影,杂志或是画册,她都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俊美的男生!

    说到这里,蔡可夫仰望着天空的眼睛里泛起了感动的泪花!

    “小诺,你病得这么厉害,却仍然坚持着,一定也是在等待苍空凛回来吧?只是我们俩的坚持好像都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呢……”

    春果不说还好,此话一出,教导主任似乎更加生气了!

    “我……”春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时间脑子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一片空白!

    春果一惊,抬头往外望去,一滴冷汗瞬间顺着她的额头滚落了下来。

    “哇,树枝上有一个蛹耶!看上去好像黑漆漆的蚕豆壳!是蝴蝶吗?”

    “不明白!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

    “哇啊——”

    “喂,你很吵。”

    春果一怔,循声抬头望去,发现一个男孩此时正站在树枝上,双手环在胸前,怒不可遏地瞪视着她。

    这四个识别度极高的声音,春果不用看就已经知道,她在小学结识的“大冤家”要登场了。

    “嗯!嗯!!我喜欢哦!”春果惊喜地忙不迭点头。

    啵!

    “真的吗?”苍空凛反倒不太自信地抓了抓头,“上一次听你描述了戒指的样子后,我就按自己的感觉做了一个,你喜欢吗?”

    “笨蛋,你支支吾吾地在说什么啊?”春果瞪了蔡可夫一眼,竖起一个大拇指指向自己,脸上露出一个自信而坚强的笑容,“凛说过,只有坚强才能得到幸福!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绝不放弃守护我和凛的约定!”

    一下,一下,又一下……它的每一次拍打都比前一次更有力,先前那两片黯淡无光的鳞翅,随之绽放出愈发绚丽的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的行为很莫名其妙,不明白和大家一起观看蝴蝶羽化,与我身后横幅上贴着的‘反对修建新体育场联名请愿拯救萤火森林’这句口号究竟有什么关系。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们一方面欣赏蝴蝶的美丽,而另一方面却漠视自然生态,不停地砍伐山林,让这些美丽的生灵失去了生活的家园。”

    “可是你每次出现,都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而已……”春果捏紧的拳头此时已经暴起了警戒的红“井”字!

    “吱——吱——”

    春果激|情四溢地宣讲结束后,在围观的同学们中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春果轻轻松了一口气,正想趁热打铁,发动大家在纸上签名之时,两个手挽着手站在人群后面的女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扁着嘴发出一声蔑视的轻笑,提出了异议:

    正当春果被蔡可夫和四小天鹅这群家伙闹得头晕脑胀时,学校的广播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对了,差点把它忘记了。”

    “小诺,我已经快要不行了呢……十年了,苍空凛一点音信都没有,他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吧?还是说,他们说的其实才是事实,我和苍空凛的相遇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因为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的衣服上都是樱桃的图案,而且眼睛哭得像两颗红樱桃啊!”

    “蔡……可……夫……”

    “喂,这不是高一(258)班的春果吗?她一大早在这里做什么?”

    “对了,凛,为什么你要叫我樱桃妹妹啊?”春果转过头好奇地问。

    听见春果的命令,蔡可夫冲四小天鹅使了个眼色,哧溜一下扛着桌子便跑开了。

    在自己的正下方,仿佛嘲笑般地张着它那张鲜红色的大嘴,散发出一阵热烘烘的臭味!

    “哈哈哈!有人会说自己可爱吗?”

    “没有呢……今年苍空凛也没有出现……”第n次,春果失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难过的泪光。

    “好难看哦!我觉得浑身都发麻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可爱呢……”

    “切!居然要等这么久……”苍空凛失望地撅起了嘴,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春果,突然,他向春果一凑近!

    春果正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时,人群外面突然响起了几个如四重唱一般高低起伏的声音!

    “请高一(258)班的春果同学,马上到教导处来。”

    春果被声音一惊,睁大眼睛看了看指间的草叶,秀丽的眉头郁闷地皱了起来。

    原本围在春果周围的同学们,被那四个声音像是驱赶苍蝇般嚣张地轰赶开,春果突然感觉自己身旁的气流变得比刚才更加紧张和棘手起来!

    蛹在树枝上颤抖得越来越剧烈,渐渐的,同学们也安静下来了,大家纷纷睁大眼睛,等待着那只蛹即将产生的变化。

    看见“黑豆壳”上那只美丽的蝴蝶,围观的同学们纷纷惊叫起来!

    “原来春果同学是这样的人吗?刚才还觉得她的演讲很有说服力呢,没想到她居然是一个骗子!不能相信她!”

    “干嘛啦!真是讨厌!”

    听见两个女生和春果之间的争论,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在纸上签名的同学纷纷犹豫了起来。

    春果硬着头皮走到黑色的办公桌前,稍稍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发现此时正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教导主任,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吱吱吱吱!!!”

    “小诺,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呢……树洞变得这么大,而且树洞里面已经有些腐烂了……我查过资料,书上说你会长树洞,除了因为被虫蛀外,环境污染造成的土质改变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可以为你施肥,为你除虫,可是却没有办法为你改变土质……”

    “四小天鹅”一愣,赶紧一个滑步退到了两边,而在他们恭敬让出的通道中央,一个醒目的身影出现在春果的面前……“轰隆”登场的男生穿着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梳着一个花椰菜头,宽大的校服外套纽扣全部解开,松松垮垮地挂在干瘦的肩膀上。一张被阳光晒得黝黑、见牙不见眼的烂西红柿笑脸,火力全开地向春果展示着他妩媚而迷离的气质,让春果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浑身打了个冷战!

    “或许,今年夏天是我对‘萤火森林’最后的守护了吧?”

    安静——安静——

    “这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四小天鹅’啊!他们都是羽毛球社的社员!”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眼镜女生惊奇地望着她,继续解释道,“还有啊,羽毛球社的社长——柴可夫斯基,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偶像哦!”

    仿佛魔法一般,不一会,从“豆壳”里钻出来的那一团灰黑色的小东西轻轻张开了翅膀,并开始拼尽全力地扇动着!

    “我、我那天和你父亲聊的是教育制度的改革!而且就算你要保护大自然,那也应该是以努力学习为前提!你看看你的成绩,你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从初中到现在,他们没给你少补课吧,可是你的成绩一直都是中游水平,怎么也提不上去!而且还在学校到处说什么‘在山上遇到了神奇男孩’这种谎言……如果你把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的时间用来学习,以你的头脑我看成为年级第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重复一遍,请高一(258)班的春果同学,马上到教导处来。”

    春果抑郁地转过头,回望着身后大樟树的树干,看见自己每年夏天给苍空凛写的留言条仍原封不动地贴在树干上,心就像吃了颗没有熟透的杨梅一般酸酸涩涩的。

    “对!我们不是在樟树下许诺吗?所以它就叫小诺啊!”

    “黑明山先生去世的时候,对萤火中学的设计没有完全完成,所以山顶上的那片林子才能一直保留到现在,那对于我们萤火中学可说是巨大的浪费。就算黑明山先生对那片山顶的设计方案没有发表,我们也早就准备将那片林子利用起来。现在黑明山先生的设计方案被意外的发表了,对于我们萤火中学来说实在是一个利好的消息,因为这样能大大提高我们学校的知名度,从而在新学年赢得更多生源,缓解我们的经济压力。”

    啪啪啪啪啪啪啪!

    春果无法再继续地想下去了,她捏起手中的碧草轻轻地奏起来。悠扬的草笛声和着柔和的夜风,在山林里流转,仿佛是对“萤火森林”已逝去的生灵们的哀悼。

    “嘘——别吵!”

    蔡可夫抽搐着嘴角,满脸涨的通红:“那些该死的家伙,下次碰见他们绝对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小诺?”

    不等眼镜女生回答,从四个男生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如同唱京剧般拉长的声音。

    “因为那片林地将被建成一个新的体育场,校长已经向景鸣市中合会提交了申请,申办明年春天的全市中学生足球赛,这样将给我们学校争取到极大的关注度!虽然我也觉得将那片林子毁了有些可惜,但是从实际的角度来说,那是绝对值得的。”

    她低头一看,发现那个装着半桶肥料的红色塑料桶,居然不偏不倚地“恭候”

    “各位同学,在我向大家提出请求之前,我想先让大家来看一场大自然的魔法。”春果说着,双手轻轻扶住了摆放在她面前课桌上的那个花盆。

    扑啦啦啦——

    “你作证?你用什么作证?”女生不依不饶地大声质问。

    四小天鹅无奈的辩解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齐刷刷地转过身——四小天鹅剧场开演。

    “啊哈哈哈哈……就、就是这样!总之,今天的婚礼到此结束!我、我们十年以后再继续!啊哈哈哈!”

    当夕阳隐没它的光线,萤火中学渐渐安静了下来,而此时在山顶之上却响起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呐喊声!

    “萤火虫是萤火森林的生命之光哦!”

    “如果我们在这样两个人的号召下签署了联名请愿书,一定会被同学们视为异类的!”

    听到这里,春果的身体已经在微微地颤抖了,她夹紧双臂,紧紧地捏住拳头想要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无奈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将她的痛苦和愤怒表露无遗:

    “哼!”蔡可夫仿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金刚一般,在胸前环起手臂,扬起下巴高傲地俯视那两个女生,“关于这点,就要提起一段发生在我和春果宝贝之间不得不说的感人故事!我表哥的表姐的奶奶,和春果宝贝的外婆是同乡,所以,我和春果宝贝算得上是的青梅竹马!那时候她每年初夏都会去茂山上等苍空凛,而且每一次从山上下来,她都会露出让我心痛的眼神!于是,有一次……”

    “大家请看,这是茂山十年前的照片!”春果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黑白照片,展示在同学们的面前,“虽然这是一张黑白照,可是相信大家能看清楚当年的茂山美丽的样子,可是大家再看看现在的茂山!山上到处修建着工厂、商品住宅房……只剩下山顶上那一小片树林了!”

    “不是撒谎是什么?十年前你回家后,你爸爸不是带着你一起去山上找过你说的那个‘苍空凛’了吗?根本就没有看见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小孩子一个人住在深山里?我都听说了,现在同学们都叫你‘大话王’!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收敛吗?!”教导主任已经气得喘不过来气了。他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瞟了一眼满脸沮丧的春果,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凛!你很讨厌!我不跟你结婚了!”

    听见苍空凛的话,春果立刻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主任……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遇见了……”春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垂头丧气地辩解着。

    “哇!你、你干什么?”春果捂着刚才被苍空凛亲过的脸颊惊讶地大叫着,脸颊变得像烧红的铁块一般烫得冒烟!

    春果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大樟树的跟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大樟树树干上那个空洞的边缘,然后将一个自己带来的装着肥料的红色塑料桶和装着工具的大布袋挪到跟前,她蹲下身,开始熟练地给大樟树小诺施肥。

    “请让一下!我们有重要事情要办!”

    说到这里,春果的声音有些哽咽。

    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从春果的唇间迸出,打断了她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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