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圆孝看了薛玉镜递过来的清风剑一眼，却是不接，反而神色复杂。
“薛二姑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薛玉镜抓紧了手中的清风剑，她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我现下无家可归了，安静地待在一处，我就会控制不住去想我的祖母和父亲，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待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恨，感觉自己已然孑然一身，无路可循，无枝可依，心里的空落落的，很难受……你就当我只是想给我自己找件事情做罢了。”
圆孝以为薛玉镜有什么目的，却没想到她现下是这样的心态。但这样的心态是不对劲的，他若没记错，薛二姑娘才十五岁。薛家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有了这种老人心态。
他不由问道：“薛二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玉镜瞥了他一眼，她背过身去：“我娘和刘嬷嬷没说吗？”
圆孝说道：“我不过是内功深厚听到一些私话，只知你母亲让你逃去江洛，担忧你路上的安危，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段日子皇上在你们家，我也不好接近薛府去探听。”
见薛玉镜不答，他继续说道：“你是薛家最得宠的姑娘，薛家发生了什么，你竟然要逃去江洛？”
薛玉镜轻轻叹息一声：“是啊，连你都知道薛家最得宠的姑娘是我，但是谁想到，被给予厚望的我会成为薛家的弃子，为了让我给驸马为妾，宁愿让薛二姑娘自此消失在这个世上呢？”
圆孝吃了一惊：“驸马？你小婶的驸马？”
薛玉镜微微点头。
“这……公主如何对得起阿霖？”
薛玉镜转过身来：“人死如灯灭，我的亲人都能放弃他们疼爱了十几年的嫡亲孙女，已经逝去十年的前夫，对于公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你娘让你去江洛做什么？”
薛玉镜平静地说道：“就在两日前，我阿姐被皇上册为了六品才人，我娘大概想的是，阿姐成了天子妃嫔，我祖母和父亲会听我阿姐的话罢……但是……这可能吗？”说到这里，她不由笑了，但笑得却是像自嘲。
圆孝听到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薛家是指望你侍奉皇上，为何……为何是薛大姑娘成了皇上的妃嫔？”
薛玉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雨后的山上也冷了起来，明明这已是夏日，还是让她觉得很冷。
“我不知道，皇上南下前，薛府都准备将我送去江洛行宫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会驻跸湖州，并住进了我们家，突然有一日，祖母就让阿姐去见皇上了，第二天，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薛家已经将我许给了荣安公主的驸马。”
圆孝终于明白了，他不过几日没注意薛家的消息，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他不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就公主曾作为阿霖的妻子，将阿霖的侄女纳给她的现任驸马，这事就是公主的错处。
“你不想去江洛寻薛大姑娘？”
薛玉镜轻轻点了点头：“阿姐帮不了我，薛家既然已经决定让薛二姑娘病逝，那么就顺从他们的意思……只是我不会顺从薛家的意思嫁给荣安驸马，我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圆孝师傅，你给我个去处，让我能有个事情做。也许过上三年，五年，甚至十年，薛家也就放弃了，我到时候再回来。”
圆孝听出了薛玉镜语气的离索之意。
“你是想入江湖？”
薛玉镜微微点头：“你昨日欲言又止，似有想利用我去南越天阴教救你夫人之意，想来我身上的巫蛊能够让我顺利接近南越皇室，甚至可能是天阴教……”
圆孝点了点头：“你已经知晓南越的寒玉散会让女子身带异香肌肤胜雪，但它若和巫族巫蛊结合还有一种特性，它能让人的容貌进化到最完美的阶段，阿月说，巫族中无论男女，越好看的人，巫蛊修行的资质越好，你未修炼巫族的寒玉神功，容貌之盛已是当世罕见，阿月的资质已经是天阴教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她修行了寒玉神功都不及你此时容貌，想来你的资质定然是巫族百年难遇的奇才。”
“阿月说，天阴人才凋零许久，你若出现定然会被招揽的。”
“原来如此。”
圆孝叹道：“虽是如此，但南越也好，天阴教也好，终究不是好去处，那儿弱肉强食，上头的教主长老心狠手辣，下头的弟子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你是官家贵女，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心将你葬送。阿月……也不会愿意的。”
薛玉镜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好地方，她小叔也不会死，圆孝和阿月也不会分开。
她望着远方：“我不去南越，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薛家和镇国公府，这大齐天下，我能躲到哪里去？我现在的模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圆孝听了也不由沉默了，薛二姑娘这模样，在哪里都引人注目，若镇国公府和荣安公主寻找，便是他想藏匿也难藏得住。
薛玉镜说道：“罢了。”
说完，她已经准备走了。
“二姑娘，你要去哪里？”
薛玉镜脚步微顿，她突然笑道：“哪里都好，能躲一年便是一年，若是避无可避，本就只能活五年的人，也不在乎再少活几年。我薛玉镜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我。”
圆孝一怔，这性子……和阿霖真是一模一样。
“二姑娘慢走。”
薛玉镜却没听了，圆孝忙快走两步，他道：“二姑娘，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只要你不出门，想来官府的人寻不到你。”
薛玉镜终于停下了脚步。
“是何处？”
圆孝说道：“青叶山，我和阿霖师门避世之地。不过现下，可能已经很多年无人居住了。”
薛玉镜转过头，圆孝解释说道：“我们这一脉就只有我师父和师叔，师叔就收了阿霖一个弟子，师父师叔走了，阿霖也退出江湖，我们这一脉只剩下了我和我徒弟，我留在了湖州，我徒弟……”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看着薛玉镜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也不愿继承青叶山，他去考了状元入了朝堂，这么多年，我和他也没回去过青叶山，现下可能已经完全荒废了。”
薛玉镜微微一笑：“我去。”
现在，她不就是缺一个落脚地？至于未来，走一步算一步。
圆孝点了点头，他道：“我先下山准备马车。”
薛玉镜点了点头。
青叶山在柳州，和湖州有两省相隔。
她和圆孝遮掩了一二下了山，发现整个湖州府竟然戒严了，看着一个个官兵在寻人，她知道薛家已经反应过来了，而且也没片刻耽搁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寻人。
“失踪的是薛通判的嫡出二姑娘，据说是被贼人掳走了，这薛二姑娘可怜了，这被贼人掳走了，救回来还怎么做人喲。”
薛玉镜眼中闪过一抹嘲笑，这么大张旗鼓，大概是真的想让她因此病逝了。
被贼人掳走，被救回来的二姑娘自然没脸见人了，不管是自杀还是郁郁而终，连皇上都不会觉的不对劲。
但凡薛家还有回转余地，只会悄悄寻她吧，到底她不是被贼人掳走，而是去江洛寻阿姐的。
圆孝也皱起来眉头，他没想到薛家会这么大张旗鼓，可见是真的放弃薛二姑娘了。阿霖以前不愿回薛家，他以前还觉得他是少年叛逆心理，现下看来，薛家是真的没有人情味。
“城门都被管控了，我们还能从湖州走吗？”
圆孝说道：“白日里目标太大，免得坐实了你被贼人带走的名头，晚上城门关了我再带你走，现下先去我徒弟的家里避避。”
薛玉镜平静的说道：“我现下已经坐实被贼人掳走的名头了。”
圆孝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只得道：“我们避避。”
薛玉镜点了点头，避一避晚上走少很多麻烦。
很快，薛玉镜随着圆孝七转八绕到了一个胡同巷子里，巷子深处有一座两进的宅子，宅子上书宋府二字，看门槛门楹，这是有官身的宅子。
圆孝瞧了瞧门，很快就有人开门了，这一见圆孝就高兴起来：“圆孝师傅来了啊，公子正要出府去清隐寺和您请辞，未想您就来了。”
圆孝也笑了：“墨铜，阿宴不是说要过三日再去江洛，怎么今日就要走了？”
墨铜说道：“我也不知，只是昨日公子从清隐寺回来喝了一晚上的酒，今日一大早醒来就说要去江洛。”
圆孝点了点头，他朝着后面的薛玉镜招呼一声，薛玉镜跟着圆孝进去。
墨铜看了看薛玉镜，他好奇问道：“圆孝师傅，这位姑娘是谁？”这还是圆孝师傅头一回带客人来这，还是一个姑娘家。圆孝师傅是一个和尚，和一个姑娘一起过来，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待墨铜关了门，薛玉镜这才摘下帷帽，墨铜一看就楞了，他张了张嘴：“薛……薛姑娘！”
薛玉镜目光扫视过去：“你怎……会认识我？”
见过她的外人极少，这一个宋府小厮竟然也认识她？
墨铜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圆孝见状，他忙岔开话题：“还不去和阿宴说一声。”
墨铜如同得了特赦一样，瞬间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