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违背祖宗和儿子的决定
黑场转场。
镜头渐渐变黑，然后显现出新的镜头。
有种沉沉睡去，又慢慢醒来的错觉。
这次先出现的是一段喇叭声。
画面还是黑的。
沙沙的，不是特别清晰。
像是村里电线杆上的广播大喇叭发出的。
“村民们请注意了。”
画面突然显现，一小货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村道狭小，满是积雪。
路两边是低矮破败的红砖房和杂乱堆积的建筑材料。
喇叭宣传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非常响亮。
“现在决定，在原来每个在户人口五万元补偿款的基础上。
对还没搬迁的村民再追加奖励！”
小货车已经开到镜头中央。
车上全是洗衣机、电冰箱等大型家电。
家电旁站着两个人。
应该就是村里又一户搬迁走的人家了。
“矿业集团要给咱们奖励了！”喇叭还在响着。
“听清楚了啊，奖品是这个……共计8000元的冰箱和29吋彩电。
每户一套。
听到广播后，赶快派家庭代表来村委会上报。”
……
“哇，补偿款好高，一人五万！以前农村人生得多，随便一家五六人，那就是二三十万了！”
“二三十万在那时候可是巨款啊！房子大概也就一两千块一平方吧，够一家人买套大房子了。”
“树如果不是哥和爸早死，现在也是五口人。”
“怪不得说，红色的拆，变富二代。”
“就这补偿水平，还有很多人排斥呢，要不还给了不想走的人奖励。”
“前面的，乡村的事，可不是单纯钱那么简单。
我是官方一个苦逼基层工作人员，经历过乡村改造拆迁搬迁项目，对这种事深有体会。
首先一点，很多人，特别是老一辈的人，非常有乡土观念。
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喝水吃饭，都在这片土地上进行，早就扎下了根，和乡村融为一体，一时突然让他们离开，根本接受不了。
然后有很大一部分人，家里住的其实是传了好几代的老宅子。
爷爷住完爸爸住，爸爸住完自己住。
家里供奉的祖宗牌位，都不少。
在他们眼中，这祖宅和自己的祖宗没什么区别。
现在让他们搬走，然后拆掉老宅子，他们觉得，和挖他们祖坟没什么区别。
就是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最重要的一点，搬迁，不是换个房子那么简单，而是自此，脱离乡村生活。
有些人不适应城市生活的。
举个例子，在乡下，随地吐痰，三急了，找个草丛就能解决。
去城市了可不行，这些都是不文明行为，会被看不起的。
而对于一些依靠乡村而活的人，更是致命打击。
农村人，靠种地过日子，你让他们搬去城里，以后吃什么？
剧本有提到一点，二猪把采出来的煤矿都堆村里的田地里了。
就是说矿业开采，会让农民种不了地。
他们直接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唯一方式。
这不是特殊现象，每个乡村改造项目，都这样。
严重影响了村民的生存方式。
你让他们换个生存方式，他们又不懂。
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你让他去开直播跳舞吗？
明显不可能！
所以拆迁补偿款看似很多，其实根本对很多人没有什么吸引力。
因为往后，很多人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搬迁款又不能养他们一辈子。
乡村改造，让村民搬走，困难重重。”
“哇，前面的好专业，对剧本的分析也好到位。”
“专业不敢说，我只是干过这种工作，比较有感触而已。”
“专业哥，后来这种事怎么解决呢？不走的那些人，怎么劝走？”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那是他们成长之地，扎根之处，得加钱。钱到位了，就会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
“还好，用钱就可以解决，有些老人很固执的。”
“老人固执，他们的后代不固执。有了足够的补偿金，后代劝得比我们还急，甚至有些人强行把父母押城里。”
“哈哈哈哈哈，笑死，太真实了。”
“前面的说的这些，其实是乡村城市化不可避免的一环。有些人的生活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也就是所谓的发展阵痛期吧。
所以官方应该加大补偿，或者出台政策，让在乡村生活了一辈子的居民，去城市里后，也能跟上城市的节奏，掌握城市里的生存技能。”
“不过我还是有点奇怪，剧本中为什么会奖励那些还没走的人？不是应该谁先走奖励谁吗？”
“又要回到欺软怕硬这个话题上了。你越硬，越钉子户，给你的补偿就会越多。相反，听话的，他觉得你老实，所以随便打发点就好。”
“瑞阳矿业还挺大气的，除了最开始的补偿款，对那些还没走的人，又补偿了一波彩电冰箱。”
“前面的，有没有想过，其实彩电冰箱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是一开始，村长只给了村民基本的补偿款。后面看有些人实在不肯走，才拿出一部分彩电冰箱来骗他们走。”
“卧槽，就是说，拆迁款这村长贪了不少！不可能吧！这么大胆！”
“以前的村书记，比你想象的胆子都大一百倍！没看这几年反贪的结果？被抓的个个富得流油。”
“反贪，扫黑，真是非常重要的政策！”
……
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积雪很厚。
两旁的小平房早已人去楼空。
窗棂上都钉着又厚又长的木板，墙壁和房梁夹着粗壮的木头。
防止矿上放炮时，房子被震坏了。
一个老人拉着驴车经过，车上全是行李。
树打招呼，“大爷，干啥去这是？”
大爷道：“搬前窑。”
镜头一转，树弟眉头紧皱，开着车，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车后座摆满了行李。
树妈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哭泣。
树弟转头看了悲伤的母亲，想开口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能回过头，认真开车。
……
“什么？树妈也走了？”
“前面不是还说，要留在村里照顾树吗？”
“搬迁补偿到位了，谁都会走。”
“那树怎么办？怎么没一起走？”
“笑死，不仅违背祖宗，还违背儿子。”
“难道是树妈和树弟一起住新房子，树自己住一套新房子？”
“那树妈为什么哭？自己去城里和小儿子住，二儿子又有新房子了，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我怎么感觉，树更像是被抛弃了啊！所以树妈才会伤心。”
“树这么大了，也该照顾好自己了，让妈去城里跟着弟弟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