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通灵
洹河南岸二十多里外的道路上，两路诸侯的队伍一前一后，分别是峪方子爵和畦方男爵，人称峪子和畦男。
畦男远远瞧见峪方的军旗，带着亲兵快马加鞭追上去，坐在马背侧身拱手道：“峪兄别来无恙，你也是收到战报赶来勤王的吗？”
峪子双脚叉开立在战车里，拱手回礼道：“没错，我看见烽火便星夜出发，没想到真打起仗来了，不知战果如何。”
畦男面带愁容说：“肯定不好，要不怎会召唤我们来勤王，我派几名先锋官前去打听打听。”
峪子劝阻道：“贤弟不必，我早已派出斥候，喏，说到斥候他们就回来了。”
待那几名骑马的斥候走到跟前，峪子问：“大邑商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为首的斥候说：“启禀主君，商王打了败仗，听说损耗了八百多名士兵，全被山戎斩首，现在邑都之内人人自危，气氛十分紧张，眼下山戎人固守军帐，不在外面滋扰，暂时还是安全的。”
“嗬！”峪子和畦男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
八百多名士兵，那可是商国十分之一的兵力，山戎军队竟然强大如斯！
他们内心惶恐不安，都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畏惧。
峪子立刻下令让三军全速疾行。
畦男也回到自己的队伍，指挥他们急速前进。
三刻钟以后，他们来到殷都城外，住在这里的平民提前逃走了，以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朱雀大道，此时空空荡荡，一派萧条景象。
河岸边的战场更是惨不忍睹，倒伏着七零八落的尸体，活着的殷兵往来其间，给死去的人收尸。
方国士兵见此情形，忍不住心生恐惧，脸色凄惶。
峪子驾车来到护城河彼端，冲着城楼上的守将大喊：“且呈将军，我是峪方子爵，我和畦方的军队赶来勤王了，快放下吊桥让我们过去。”
且呈眯着眼睛看，确定是这两人，赶紧下令：“打开城门，放吊桥！”
他亲自下去迎接两位首领：“多谢二位贵人及时赶到，大王日夜盼着你们呢。”
畦男听出不对：“怎么，就我们来了吗，其他人呢？”
且呈郑重地说：“您二位的方国离得近，鹿方和韦方的诸侯比你们早一点，已经在城北扎营，二位贵人请到宫中面见大王吧。”
畦男不急着走，下马问道：“且呈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王怎会落得如此大败？”
且呈长声哀叹，悲痛地说：“左将军戚威向大王进言，半夜用火箭偷袭山戎军营，谁知山戎人早有预料，非但没有火烧连营烧死她们，反而中了她们的埋伏，一千二百人的军队，只逃回来三百余人，还有六七十个不知是死是活，失踪了。”
畦男和峪子互相看了看，表情微妙。
告别了且呈，他们带领军队走进城门，两位首领并排驶在前面。
畦男迫不及待地说：“怪不得打了败仗，怎么能偷袭别人，太不讲道德了。”
峪子点头：“就是，开战之前互递战书，约定战场在哪里，等双方到齐，再光明正大地比试，是输是赢彼此都服气，打仗要堂堂正正地打，现在咎由自取，丢尽我们贵族的脸面。”
贵族的战争法则流传了数千年，与其说是军队的比拼，不如说是首领之间的比武竞技更为准确，战死的人数越少越好。
两军交战时，由首领或将领亲自出来对决，士兵多数情况下只负责呐喊助威，并不需要牺牲性命。
自从商国取代了夏朝，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畦男神秘兮兮地说：“上次见到辛戎，我回去就派人打听，都说她是妊姥的亲传弟子，妊姥是什么人，那可是亘古第一的兵法世家，九天玄女的嫡系骨血，得了妊姥真传，其他人无法匹敌。”
峪子听完非常震惊：“炎帝的母族是壬帝，壬帝出自有妊氏、有蟜氏，得到玄牝母神传授的三宫六艺、阴阳韬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五符灵宝之文和七十二阵法，我家妣传的只有三十六阵，其余的从未见过。”
畦男慨叹道：“当年商汤趁着夏后氏外出，袭击了夏都，才有了我们男人主政，如今这趋势，真辨不清是福是祸。”
作为父系取代母系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再维护有妊氏的那套战争法则，或许不合时宜了。
两人忧心忡忡，不知不觉间加快速度，赶着进宫面见商王。
子辛这几天坐镇军营，派了三十名细作潜伏在殷都，伺机刺探情报，消息都汇集给武师长李焰。
李焰掀开中帐的门帘，发现将领们都在，抱拳道：“启禀大王和诸位将军，目前已有二十三名诸侯抵达殷都，集结了三千兵员在城北扎营，他们的战车加起来有一百一十七辆。”
这情报堪称准确，连战车的数目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子辛很满意，问其他将领：“诸位有何高见？”
媭伯盛沉稳地说：“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探明，商君把王畿之地的兵员全都调回来，汇合城内的防守兵力，大概有六七千人，再加上诸侯的三千人马，接近一万之数，这仗不好打，大王应该早做决断。”
子辛赞许道：“媭伯言之有理，他们还会来更多人，敌众我寡，等人都到齐，攻打难度太大，我有意提前出击，不知可否？”
梁侯蝉益拍着胸脯请战：“大王英明，越早出击胜算越大，请大王占卜一个吉日，我等将竭尽全力为大王而战。”
子辛拍案而起：“好！诸位请随我来。”
她们走出帐篷，来到军营的广场，正中竖立着一根巨大木桩，苍龙军旗随风飘扬，最上面悬挂着日冕浑天轮。
在直径四尺多的黄金转盘上，刻有二十八星宿、南北极、二十四节气和二十四小时，它自动吸收风能转换成动能，四枚指针与日月宇宙同步运转，能精确测算出时间，又能预测天气变化，是上古神祈流传下来的先天神器。
子辛在浑天轮之下设置香案，取来乌龟的腹甲，将选好的几个日期刻上去，一边灼烧一边祷告。
她的声音极为奥秘，声调异常高亢，人的耳朵却听不见，盖因这声音能穿透宇宙，直达神界。
子辛双手捧着龟甲，高高举过头顶，昂首问天：“天帝在上，赐给我良辰吉日，保佑山戎旗开得胜！”
刚一说完，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紫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劈中高耸的日冕浑天轮，四枚指针疯狂转动，瞬息之后停留在乙亥年、辛巳月、癸丑日、辰时三刻。
与此同时，子辛手里的龟甲发出爆裂的噼啪声，一股燃烧的臭鸡蛋味弥散开来。
子辛放下龟甲，众人围过来看，日期时辰分毫不差，瞬间信心十足。
子辛面带微笑地说：“传令下去，我军将在乙亥年、辛巳月、癸丑日、辰时三刻发动攻城战役，派使者把这个时间告诉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