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楼船
晏山支将父母牌位连同桌子，收进了桃花源皂荚树上的树洞里，如今里面的大小跟外面自己的小屋差不多，被用柴火小心地烘了半天，冬暖夏凉，很有保障，天地君亲师没拿，少年家既没有石狮子，也没有门神，连灶王爷都没怎么供，所以这幅字，挂在这儿守家，少年心里多多少少放心了些。
他如今又移了棵竹子进桃花源里，以后就可以有稳定的竹子供应，编竹凳，竹椅，或者给池塘修个竹廊，装个引水竹管，油盐酱瓦罐晏山支也放进了桃花源，他已经想好了，万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己还可以在里面做饭吃，少年在房间里东张西望，大致把需要的东西都搬进了桃花源，想来当时种皂荚树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这树，他凭空多出了很多空间可以处置。
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晏山支都耐心的好好的看了一遍，很确定没什么东西需要处理的了，他掏出锁，把屋子锁好，把院门也锁上，从外面看，就只能看到蔷薇花，铃兰花，把他的小家给捂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挺好看的。
郭大娘在自家的门口，眯着眼看着晏山支，向他招了招手，晏山支背着掩人耳目的包裹，向郭大娘走去。
“现在就走？”
“嗯，大娘，我家钥匙交给你保管，院里葡萄都长出来了，再等一阵子，大娘进去摘葡萄吃，可好？”
晏山支把屋里和院子的两把钥匙递给她，还用手比划了下如今的青葡萄的个头大小，要是她不去摘来吃，可就是浪费了。
郭大娘摸了摸晏山支的头，笑着点头答应，“好好好，大娘记住了，你也要一路保重哦。”
没让大娘送，晏山支一身青衫，背着个灰布包裹，轻装上路，他过了晏堤，晏堤上的蝉声如今听多了，晏山支全当在为他送别了。
他在一处晏河渡船码头上，一艘艘看过去，终于看到一艘是去往小南城的客船，船费倒是不贵，一百文钱，不过也是让晏山支感到些肉疼，一百文钱，得卖二十碗绿豆凉糕才凑得出来，不过晏山支的打算就是到了小南城，买张详细点的北方地图，然后就再也不花冤枉钱，一路上靠着拾遗录走过去。
所以很爽快的付完钱，跟船主客套了几句，掀开门帘，往船舱内走。
一百文钱坐船一楼，窗子倒是有，但哪怕你站着身，都不一定能摸到窗台，堪堪有一些长凳子，可以坐下五六十人。二楼二百文钱，据说风景就好了些，晕船的人或者想看风景的人，就必须得多交一百文，二楼空气流通，视野开阔，比一楼自然是好上不少。
晏山支上船前，就清楚这是三层楼的客船，好奇的打听了下三楼的价格，每人得交一两银子，空间虽然比二楼还小了些，但船家将三楼人数限制在十人以内，跟晏山支同坐一条长凳的老乡神气活现的说，三楼正中间有一檀木桌，桌上堆叠有花生瓜子雪梨蜜枣，随便吃，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可以休息，老乡说着还一脸歆羡，说有钱人真好，活法都不一样。
晏山支安安静静的听着，陆陆续续是看着有人进来，随便找着地儿就坐下，也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小心翼翼的趟过人群，往楼上走，给守楼层的伙计出示一下船票，就能大大方方的更上一层楼。
少年倒没什么羡慕，只是自己所在这层楼，味道比较重，有提着活鸡活鸭的老伯，卖土大烟的中年汉子，不知道是谁包裹里发散出来的咸鸭蛋味道，但好歹是市井长大的孩子，晏山支还能忍受。
或许是人上得差不多了，船老大终于示意手下去松开船固定绳，不过船上伙计才动身出去一会儿，就恍惚听到有人在冲这边叫停，船老大闻声也上了甲板，晏山支透过帘子往外看，原来是一黄衣女子，匆忙示意想要登船。
船老大，坐在船头，没好气的说，“这位姑娘，一楼可满了。”
晏山支其实觉着这一楼，再上个十来人都问题不大。
等到黄衣女子走近些，晏山支才惊讶发现，竟是当初在平沙巷，被阿离戏弄逃走的那个姑娘，仍是黄绿织锦，腰悬绿佩，不过脸上是气鼓鼓的样子。
“本姑娘坐三楼，银子我有的是。”
船老大也没觉得臊，轻踢了船伙计一脚，吼道，“还不把船梯放下，让贵客上船。”
“请！”
黄衣女子，手上也没什么包裹，从腰带里掏出了碎银抛给船老大，径直往晏山支这方向走来。
晏山支就坐在帘子旁，黄衣女子一掀开帘，就瞧见晏山支泰然自若的坐着，一楼窗户虽高，但光线照过来，刚好把晏山支周围都照得一清二楚。
“是你？”
晏山支看向少女狐疑的眼神，镇定答道：“姑娘好，我叫晏山支，上次我家猫多有得罪，给你赔个不是。”
少女没回话，她整个身子也就前脚踏入，听到晏山支的道歉，她回过头冲船老大喊：“三楼还有多的位子吗？”
殷勤的船伙计，忙开口，“有，小姐，您还有亲人要来？我们可以等的，半个时辰，您看怎样？”
船老大旁边站着，怀里抱着个酒瓶子，没说话。
“有就行，给这位小哥，升舱。”
黄衣女子指了指晏山支，又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递给那殷勤的伙计。
晏山支一脸迷茫，实在是搞不懂这黄衣少女的心思，自己道个歉就要花一两银子请我上三楼？黄衣少女在伙计带领下自顾自往楼上走去，晏山支也被另一个伙计催促着上楼。
拿起行李，晏山支心里想想自己也没啥好顾忌的，整理了下衣衫，伙计前面带路，也径直往上走。
二楼果真人就少了些，有看上去就身体虚弱，咳嗽连连的妇人，不知道是不是去大城市里看病，或者士子装扮，捧着本圣贤书看得愁眉不展的书生，进城是参加考试还是与人讲学，尽不得而知。
不过他还是跟着伙计匆匆走过，没多少人关注他是否还要往上，倒是晏山支自己的虚荣心在这里偷偷作祟。
楼梯踩得咚咚咚作响，三楼也已经走到，黄衣女子早就随意坐好了个凳子，吃着蜜枣，晏山支抬眼往他瞧，正好瞧见她大大咧咧的将嘴里的枣核往河里吐出了一个抛物线。
除了每层楼留职的伙计在，其余的都已经下往一楼，晏山支四处瞧了瞧，倒没看见其他人，有几间房间，或许有可能有人在里面休息。
晏山支端了个凳子往黄衣女子附近靠，坐下后，才悠闲的往船外看去，船桨已动，船哼哧哼哧往前行进，熟悉的风景一幕幕从前往后，依次远去。
等到晏山支看着船路过平沙巷，路过晏秋山后，他才好奇的转头询问：“姑娘，为什么请我上三楼啊？”
少女手里的蜜枣早已经吃完，如今大概是闲得无聊陪着晏山支看船外景色，“我叫李墨。”
答非所问，晏山支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顺便再次介绍了一遍自己。
“我表叔叫李庆，前几天去你家那个。”
晏山支一时愣住，沉默了半天也没说话。
少女很是得意，仰着头，望着天，神色倨傲，其实落在外人眼里，更多的是俏皮可爱，她懒洋洋说道：“别多想，我只是碰巧上了这船，大离王朝，边陲小国，还没那资格让本姑娘来跟踪你。”
说完少女扬了扬眉毛，斜视着晏山支，收回眼神后高深莫测的望向天边。
少年看着这白痴一样耍帅的女孩儿，不过她的话倒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三楼的蜜枣还是挺好吃的，晏山支尝了之后，倒想在桃花源里摘上颗枣树，完全无视了黄衣女子在身后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