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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我住长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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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中手下见有如此身手的人在袭击官船,一个个都傻了眼。

    看着河面上飘动的楠竹,便一个接一个噗通噗通跳进了江流中,各人抱着一根楠竹斜着往下游的岸边漂去。

    余中喝不住,只得对着舱门大喊:“有人袭击官船,仓里漏水没有?”

    “漏……漏……漏了,”公鸭嗓子的邱成云才明白过来,“我们怎么办啊?”

    “快跳水,我…我掩护……”

    余中的话没说话,见三个人漂着竹竿过来了,其中的一个手中竹竿一扫,一中掉入了水中,只得抱着一根大楠竹,用两只脚学着青蛙蹬腿,斜着漂向江岸。

    “有……有人袭击?”邱公公又问了一声。

    余中没有回答。邱公公和他的手下们却已经透过窗户,看见忠州的铺头和衙役们已经一个个抱着楠竹,漂在了水波上。

    “不!”邱公公却又叫喊,“这……这水漏得不大啊!谁也不能一走了知,快!两个人守住舱门,其余人堵漏,排……排水!”

    那叫喊却没有底气,这时他听到船底下传来橐橐橐的声响。

    “有人在水里砍凿船底呢!”邱公公手下的叫喊带着哭腔。他们知道那是有人在底下挥动斧子,给被撞破了的船板增加破坏力。

    橐,涌进船舱的水大了一点;橐!又大了一点。

    江上,忠州的衙役们抱着楠竹一路漂行,渐行渐远。

    “我们被人卖了呢!”那些士兵们哀嚎了起来,“再不撤就完了啊!”

    两个亲信也不管邱太监是不是同意了,从两边架着他摇摇晃晃地出了后面的舱门,跳进了水中。

    他们身后,所有人都跟着抢了出来,噗通噗通往水里跳。

    好在江流里还有许多楠竹在漂动着,这些楠竹仿佛就是为了救命才从上游漂下来的。

    兵士们抱着楠竹漂行了好远,有人才记得回头看时,捆绑着马千乘和马天德的那条忠州官船已经无影无踪。

    江流的另一边,那些玩独竹漂的还在意气风发地顺溜而下。

    各抱着一根楠竹的邱成云和两个亲信估摸着已经逃得了性命,渐渐安了心。

    其中的一个亲信问:“我们是不是被忠州来的那个曹锟卖了?”

    “不!应该不是!”邱公公回头看着那些撑着独竹漂的,回答说,“这些人的服饰怎么像是播州杨应龙的部族啊?可能是怕夜长梦多,来要马千乘的命的。”

    “要马千乘的命?”一个亲信不解地问,“那我们不是也跟着遭殃了吗?”

    “还好!人家总算还安排了这些楠竹来救我们呢!”邱公公倒是显得豁达,“我们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两个亲信哪里知道邱成云的心思?邱成云为杨应龙开脱,心里却在想:播州宣慰使肯定会到成都去找他为他压惊的,还会给他送上银票。

    “那,我们怎么办啊?”两个亲信问。

    “大家不是都在往北岸靠吗?靠岸后我们去江津,让江津的知县送派船送我们去成都就是了!”

    听了邱成云的话,两个亲信吆喝了起来。

    再说马千乘和马天德那边。

    邱成云他们落水后,船继续往下沉。看看前面的甲板就没入了水里,两个人也跟着往下坠。

    看看就要淹没到他们的颈子,水里却有一个人摸上了甲板,手执利刃,三两下就割断了捆绑他们的绳索。

    三个人从甲板上站起身时,马千乘才看清救了自己的是秦帮翰。女扮男装的秦良玉和吴家姐妹正踩着三根楠竹来到了面前。

    她们一起跳进了水中,让马千乘和马天德分别伏在一根竹竿上,吴家姐妹分别踩着水推着竹竿往南岸走。

    秦良玉和他二哥共同扶着一根竹竿跟在后边。

    秦家的二小姐一边踩着水,一边抬头往前面被那根被吴怀瑜推着的竹竿看。

    马千乘被折磨了几天,浑身酸软得没有力气,却也在尽力地用两只脚学着青蛙地动作往后面蹬水。

    他回头看见秦良玉在看自己,心里一热,身上的力量倍增。

    马天德年老了,体力当然没有马千乘恢复得快,只能死死地抱住那根救命的楠竹。

    秦良玉和她二哥秦帮翰看到吴怀瑾吃力,赶紧把所伏的楠竹顶端抵住了吴怀瑾推着的楠竹后尾,一起用力向南岸靠近。

    几个人靠了岸,秦帮翰背起马天德就往前面的山垭走。

    吴怀瑾和吴怀瑜要来扶马千乘,这个马家世子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行,便弯腰捡起被谁丢下的一根竹竿作为手杖,有些蹒跚地远远跟着秦帮翰后边。

    “二姐,看来人家要你扶呢!”吴怀瑾说了一声,拉了一下吴怀瑜,两姐妹就做出了要在后面断后的样子。

    “那就我来扶吧?你两个人还小,鬼却大!”秦良玉只说了一句,就去扶住了马千乘的左手。

    “哦!”吴家姐妹相互看了一眼。

    看着秦良玉与马千乘走远了,才做了一个鬼脸,远远地跟在后边。

    “真的没事?”秦良玉扶着马千乘走了几步,发现马家世子的脚步越来越稳。

    “没事你也得扶着我啊!”马千乘却说,“没有你,我都差点在忠州大牢里咬舌自尽了!不知是哪辈子做的孽,我娘会那么早就死了呀,我爹会找了这么个二娘,还要生下这么个弟弟马千驷!”

    马千乘一边说,一面把手伸进了内衣。

    他抓出的是一把纸浆,脸上痛苦不堪的样子:“是你的信在一直鼓励着我呢!可是,可是现在……”

    “现在它就不在了吗?”秦良玉没有看马千乘,只是低着头问。

    “在……在,在马千乘心里,一直都在!”马千乘吟哦了起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是这一段时间里,恐怕要变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了,”秦良玉却对马千乘说,“可惜现在不是你我谈情说爱的时候,‘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了呢!按照我爹的安排,二哥在天台山后面的竹海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你们在那里躲藏期间,你不光要养好伤,还要把天德伯的刀法练到精熟才行。杨应龙一旦叛逆,马家就可以东山再起,为朝廷收拾他们了呢!”

    “杨应龙真的会叛逆?”马千乘吃惊地看着秦良玉。

    “不过是早晚的事呢!”秦良玉回答,“播州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火药桶,有谁往里面扔进一点火星,火药桶就会爆炸!”

    两个人只顾说话,却不知道几百里外的播州,那颗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子已经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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