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放了他也放了己
秦婉儿瘫坐在地上，任凭侍卫撕扯着她的包袱。
正是因为他知道她放不下他，定会随身携带那枚他送的金钗，才会利用她，陷害她，以保全自己顺利脱身。
秦婉儿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在这个春夜里，秦婉儿的心如同被寒风肆虐的枯叶，摇摇欲坠。她痴心错付，最终只换来一场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冷漠，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果不其然，侍卫从她的包袱中找到了那枚被手帕仔细包裹住的金钗，呈到郡主面前。
“看来夫君果真未曾骗我，来人给我把这个女人带回去，杖责四十，关进柴房，不许任何人探视，给我把她的脸划了我看她还怎么勾引别人的夫君！”
“别人的夫君？可笑，他是我的夫君！”
秦婉儿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委屈声嘶力竭地喊出，楚弦月却急于堵住她的嘴。
“我看这个女人是疯了，快把她拖下去，别坏了我与郡主的清静，走夫人，今夜的花灯我二人还未放，莫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坏了你我的心情。”
郡主随手将金钗扔到地上，踩了一脚，碾进泥里。
“就为了这等粗制滥造的金钗，你竟然亲自来捉，当真是小题大做，比这好千百倍的物件皇祖父不知赏赐了我多少，叫别人看着还以为堂堂郡主府的驸马如此寒酸。”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楚弦月扶着郡主的手转身离开，低眉颔首，活像个卑微的下人。
二人一走，秦婉儿狼狈地爬过去拾起那枚金钗，用衣袖擦拭着上面沾染的泥土，将其捧在胸前，仰天长啸。
她放声大哭，声音凄厉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宣泄出来，身体颤抖着，泪水如同洪水般汹涌而出，无法遏制，心痛得如同被撕裂开来。
那枚金钗曾被她视若珍宝，倒不是它多精巧，而是那是楚弦月对她的爱意，她小心珍藏了那么久，爱护了那么久，却成了楚弦月刺痛她内心的利刃，被人活活踩在脚下，而破损无法复原的又何止是金钗，更是秦婉儿的心。
侍卫将秦婉儿拖回郡主府，楚弦月与郡主花前月下之时，她却在后院受尽折磨，满身伤痕累累，后腰皮肉绽开，一片血肉模糊，整个趴在地上再无力起身。
下人硬生生将她丢进柴房，连口水都不曾给她。
若不是嬷嬷偷偷溜进来为她上药，她怕不是要血肉溃烂不治而亡。
好在脸上的划伤并不严重，嬷嬷有祖传的舒痕膏，涂抹几次便淡去了伤疤。
自花朝节那日起，秦婉儿一直被锁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除了一日三餐送饭的侍女以及疼她的嬷嬷，再也无人来探望。
既已被郡主察觉怀疑，楚弦月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再偷见秦婉儿，也知自己怕是早已伤透了她的心，若再去见她，惹她说出实情，他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到头了。
长久住在湿冷的柴房，秦婉儿手指关节难以屈伸，那双拂琵琶的妙手，而今却如同枯槁的树枝，整个人虚弱得不成样子，起身都有些费劲。
太后寿辰将至，皇帝出宫前往普灵山诵经祈福，郡主与驸马陪侍左右，趁府内守卫薄弱，嬷嬷偷偷放出了秦婉儿，为她准备了衣物干粮送她离府。
嬷嬷将她藏在府内运菜的马车上，带她出府，直到确认安全才将她拉出。
“此去路远，嬷嬷帮不上你什么，只愿你能顺利回乡，再不要踏进这无情之地。”
嬷嬷拉着秦婉儿的双手眼含热泪，语重心长。
“嬷嬷，若是让他们知道是你放我离开，他们绝不会轻饶你的，我不能只为自己，不考虑嬷嬷的安危。”
嬷嬷紧紧搂着秦婉儿，粗糙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头发。
“你无需挂念我，我从前也是被人所负，卖入府里为奴，我此生无儿无女，唯见了你十分亲切，你与我同病相怜。我年岁已老，救不了自己，只能草草过完此生，祈求来世不为情所累，但你不同，你正值芳年，不该受此磋磨，日后你定要将我那份也活回来。”
夜色如墨，月光洒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映出她眼中深深的绝望。她站在那里，心如刀绞，痛彻心扉。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划过她颤抖的唇瓣，滴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
嬷嬷松了手，狠了狠心将她推开，怒吼着赶她走。
“快走吧，记住我今日的话，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你该有更洒脱的人生，莫被虚情所困！”
秦婉儿抱着包袱，转身坚定离开，她没有回头，因她也再没回头路，往日记忆弃如敝履，从今眼中只追寻光明。
临走之前，秦婉儿又去了馄饨摊，去拜别了老妇人。
老妇人将馄饨端上桌，满眼的心疼与怜爱。
“姑娘，你受苦了，我见你又背了包袱，这是要回乡？”
秦婉儿眼里盈满了泪，但却努力克制不让它落下，往嘴里塞着馄饨，挤着笑。
“嗯回乡，京城已不值得我再留恋。”
老妇人又盛了一碗馄饨端到她面前。
“吃吧，多吃些，吃得饱饱的心便不会空落，以后就再也没了牵挂。”
秦婉儿将那枚铜钱留在了桌上独行离开，老妇人虽承诺赠予，不收分文，但见着那枚系着红丝线的铜钱却露了笑。
“这枚铜钱既是在这里捡的，那便留在这里吧，姑娘，你终是放下了。”
祈福大典结束，皇帝在普灵山多逗留了几日，京城首富任老爷携独子任豹前来进献瑰宝，那是他与外邦通商时偶然所得的一尊佛像。
那尊佛像，造型古朴，线条流畅，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匠人的精心雕琢。
它的面庞慈祥而庄严，双眸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间万象。鼻梁高挺，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慈悲与智慧。佛像的衣纹清晰可见，纹理间流淌着岁月的痕迹，却又显得崭新如初。它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合十，仿佛在默默祈祷，为众生祈福。
皇帝大悦，重重赏赐了父子二人，领赏之时，任豹一眼便认出了楚弦月，就算他记不清，可他脑后的伤疤绝不会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