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空余绝响落栏干
秦婉儿一句夫君吓得楚弦月攥得她更紧了些。
“你不该来此的！”
“是啊，我不该来此，这样便不会得知你会负我，我还满心欢喜待你归来与你团聚。”
“我与郡主成婚实非我所愿，科考放榜，我位及状元，加官进爵，便想迎你入京，却未曾想一朝被郡主相中，被皇帝赐了婚。”
“非你所愿，那你便言明就好，如今还不是托辞？”
“我答应赐婚全然是为了你，为了兑现我当日的诺言。”
楚弦月大言不惭，一本正经扯着谎话，实在可笑。
“为了我？呵，你今日十里红妆，威风凛凛，可与我有半分关系，你身旁站着，拜堂成亲，受众人道贺的又可曾是我，这便是为了我？”
“我与郡主成婚实为无奈之举，今日满座贵宾，我不可离席太久，我安排你先于府中住下，但切不可让外人知晓你我二人关系，待我地位牢固，便迎你入府，你永远是我楚弦月最心爱之人。”
楚弦月转身离开，没有半分迟疑，秦婉儿瘫坐在柴房地上，崩溃大哭，嬷嬷心疼偷偷溜进来安慰，她虽不知全貌，但看驸马与她二人的反应，她大抵是猜到了秦婉儿的境遇。
从那日起，秦婉儿便被楚弦月安排进了后院，跟着嬷嬷成了郡主府的婢女。
她多想反抗，让世人皆知他的薄情寡义，但她做不到，她还爱他，做不到伤害他。
她知道若是让外人知晓二人关系，他不仅会身败名裂，甚至会以欺君之罪被斩首，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又怎会舍得亲手置他于死地。
眼见着那郡主刁蛮任性，楚弦月的日子并不轻松，处处掣肘，活得并不洒脱，秦婉儿甚至有些心疼，只能接受了他的安排，从他明媒正娶的正妻、醉梦楼里受人追捧的花魁变成郡主后院的粗使丫鬟。
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让她亲眼见着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体贴备至，甚至是床笫之欢，她又该如何，她的心早已破碎随落花凋零。
楚弦月虽常趁郡主出府偷偷进了她的房屋，与她见面，安慰她再忍几日，待他官位稳固便可纳她入府。
可他却不知他的话更是字字诛心，远比郡主的存在更让她心痛。每每见他，秦婉儿便要大哭一场，受些剜心挠肝之苦，偌大的郡主府只有嬷嬷心疼她。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为何如今我要像他身后一个见不得光的污点，等他纳我为妾？我亲眼见他与郡主享鱼水之欢已是心如刀绞，为何我只能乖乖听从他的安排，难道只是因为那低贱的情谊比不上权势的贪欲？”
嬷嬷紧紧搂着秦婉儿，像是母亲安抚女儿那般。
“过了花朝节，你便回乡过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妄想一个负了心的男人还会有深情厚谊，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你只当自己从未踏入这份感情，郡主绝不会允许驸马纳妾，他不过是留你在身边勉强抚慰他仅有的愧疚之意，以得心安罢了。”
秦婉儿将心底的爱意藏起，收拾好了包袱，下定决心离京，回到景川，回到那片竹林，回到她与楚弦月的竹屋，靠回忆度此余生。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秦婉儿已放弃了对楚弦月的执念，只求他能得其所愿，此生顺遂，但无人会想到，她的退让未曾换来郡主的怜悯与楚弦月的惭愧。
花朝节当日，举国同庆，郡主府的婢女也都换下了粗衣，梳洗打扮，为皇帝祈福。
名动景川的花魁，稍一打扮便格外耀眼。
驸马早早下朝，郡主准备家宴，派嬷嬷去寻乐府头牌琵琶乐师，可乐师早早被丞相府大小姐请走，郡主大怒，在府里大吵大闹，掌掴嬷嬷出气。
秦婉儿终是舍不得嬷嬷挨打，虽不愿出头，只求花朝节后默默离开，但还是为了嬷嬷站出来，主动担下宴会演奏琵琶一职。
郡主审视着秦婉儿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心里颇为不悦，答应下来，若她技艺不精，便准备在宴会上当场指责她，处罚她一顿。
宴会之上，郡主坐在驸马身旁，两人吃酒享乐，好不快活，楚弦月也装得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一曲舞罢，舞姬们下了场，秦婉儿抱着琵琶缓缓上前，楚弦月顿时愣了神，吓得手里的葡萄掉在地上。
玉柱冰弦不受尘，春风一曲为谁新？琵琶欲写无穷恨，却是当年折柳人。
夜晚宁静安详，月光似水洒满庭院，清风徐来，伴随着淡淡的花香，秦婉儿身着轻纱罗裙，长发如瀑，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她的手指纤细而灵巧，轻轻拨动着琵琶的弦，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琵琶声起初悠扬婉转，如同山涧溪流潺潺，随后逐渐激昂高亢，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这琵琶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慷慨激昂，暗暗讲述着秦婉儿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
随着琵琶声的起伏变化，秦婉儿的情感也在不断地变化。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脸上露出或喜或悲的表情。满座宾客被乐声所感染，沉浸在这美妙的琵琶曲之中，忘却了世间的烦恼和忧愁。
众人只道这琵琶听得舒心，听得畅快，但只有楚弦月一人听出她弦外之意，毕竟两年前他也是这般。
楚弦月紧盯着秦婉儿，尽管他再狠心，但也并非毫无感受，从前的画面于眼前浮现，他的泪水悄然滑落，却偏偏让郡主撞个正着，气得将掉地的葡萄用脚狠狠碾碎。
一曲终了，琵琶声渐渐消失在夜空中。婉儿收起琵琶，静静地站在月光下，仿佛一个仙子般美丽动人。众宾客回过神来，纷纷为她的演奏喝彩，赞叹不已。
秦婉儿行礼退下，一曲琵琶也是为自己送别，为去了的夫君送别，今夜过后她便要返回景川，一人独守往昔记忆，此后她与楚弦月再无关系。
醉遣琵琶夜月寒，空余绝响落栏干。相思不见西风烈，只有愁人泪满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