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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朝若是同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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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王没有开门,只是手掌倚在门后,心痛如刀绞。

    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啊,那可是他最聪慧懂事的孩子啊,若不是事态紧急,已是国家存亡之际,他又怎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跳入火坑。

    “卿儿,回去吧,父王不仅是你的父王,也是全大盛的王,父王不能为你一人置万民于不顾。”

    宋卿卿骨子里是倔强的,她不肯起身,不知殿内的蜡烛灭了几盏,她依旧跪在在雪中,江与辞心疼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被设计好的人生,他能做得不过是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淋着。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第二天凌晨,前去格尔塔部送信笺的官吏已快马赶回,向盛王禀奏,格尔塔部应了。

    宋卿卿再也跪不住瘫坐在雪地上,头发、眉毛、睫毛都被雪染了白。

    她大笑,笑世人口中的盛宠公主却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连自己的命运也决定不了,父王心中有大义,心系天下,但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留不住如何留住天下人。

    “扶我回去。”

    宋卿卿嘶哑地声音颤得仅能挤出这几个字,她白皙的面庞被冻得通红,纤细双手泛了紫不可屈伸,连爬起来都需要人搀扶。

    江与辞顾不上当值,上前扶起宋卿卿,送她回宫。

    那夜盛京的雪是数十年最大的一场,洁白的雪映得这盛宫更显冷酷无情,王室儿女爱恨嗔痴皆是不配,自己的命运从不是自己可以掌控,即使再受宠爱又如何,还不是维护皇权帝位一件趁手工具罢了。

    那个雪夜后的清晨,宫中格外凄冷,从盛王宫殿到公主寝殿的那段路从来没这样远过,从前只觉得通往那条路就可以看见这世间全部的美好——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可她从没想过,原来有一天回宫的路满身荆棘与毒草,刺痛着她的心。

    经过贵妃寝宫,宋齐安出门嘲讽。

    “妹妹可不能怨哥哥,哥哥也是为了替父王分忧,毕竟千秋基业不能毁于一旦,舍你一人事小,整个大盛王朝为大,妹妹也得宽心,说不定那格尔塔汗王相中你,你此生也算有了个好着落。这世间真是世事无常,父王最疼爱的女儿又如何,最后能留在父王身边,坐拥大盛王朝的也只能是我!”

    宋卿卿已没了力气再与小人置喙,只是攥着江与辞胳膊的手握得又紧了些。

    “我累了,送我回宫吧。”

    宋卿卿的热泪撒在这冰冷的盛宫内,落在地上融化了积雪,留下痕迹。

    “江与辞,你说我是不是便如这雪,外人只道洁白耀眼却不知入了春,雪化净,世人便再也不知原有一个冬日下过那样一场大雪。”

    “您不是雪,而是照耀积雪的骄阳,为这人间驱散阴寒您从不会消散,即使世人皆忘,但还有微臣原记得您的光芒。”

    那是江与辞第一次对宋卿卿说出心意。宋卿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拉起江与辞的手便跑入御花园的假山后,扑进他的怀里。

    “江与辞带我走吧,天南海北,粗茶淡饭我皆不挑剔,只求你带我走,温宁公主此生便是个错,我只愿世间再无温宁公主,只有江与城辞宋卿卿。”

    江与辞轻轻推开怀中的宋卿卿,并未言一语,宋卿卿对他的心意已了然于胸。

    宋卿卿转身离开仰天长啸,似疯癫似地大笑,整个宫墙回荡着她悲戚的笑声。

    送亲的队伍很快出了盛京,离京那日盛王甚至不愿站上城楼目送宋卿卿离去。

    宋卿卿已认了命,一袭红嫁衣华美至极,却衬得她的脸格外苍白,若不是抿了口脂,唇上怕是早已没了血色,她的眼神中再无那时的明媚,一枚棋子需要的只是苟延残喘的或者像一个物件似的被人利用,连死都做不到。

    宋卿卿喜轿后跟着的是江与辞,他自求盛王准他送公主和亲,他的武功盛王信得过便准了。

    宋卿卿知道他在队伍里却不愿与他说一句,他有他的选择,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罢了,又没什么错,宋卿卿怪不得他,但却不知为何有几分恨意哽在心头。

    在大盛国与格尔塔部边界,送亲队伍遭了劫,随行队伍全被蒙面人斩杀,只剩江与辞一人站在轿前,宋卿卿掀了盖头出了轿子,眼睛对视上江与辞的目光,眼神中的破碎感呼之欲出,像一把把匕首刺在江与辞的胸口,她滴落的泪水写满悲愤与不解。

    “你与他们是一伙的?”

    “别恨我,我无法带你离开,因为我要带你回去。”

    “回去?”

    江与辞将宋卿卿打晕扛上马,牵着缰绳的双手,将身前的宋卿卿紧紧拘在怀里,宋卿卿不知道,此刻的他又有多心动,她甚至不知道此一去又将会面对怎样残酷的打击。

    侍女一杯水泼在宋卿卿的脸上,瞬间清醒,醒来的宋卿卿被绑在格尔塔汗王的营帐内,四周盘坐着凶神恶煞般的部下们,上座的汗王更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打结胡乱的头发,活像一头公狮子,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盛京来的小公主就是楚楚动人啊,泼了水更是娇滴滴的美人,招人疼啊。”

    汗王醉醺醺、色眯眯盯着宋卿卿,让她有些反胃。

    “那本汗今夜就好好疼疼这盛京的公主,尝尝与格尔塔的女人有何不同。”

    这般腌臜的话入了宋卿卿的耳,她却已经全然不在乎了。或许她此生便要在这荒茫的大漠受尽磋磨,不过是做具掏空灵魂的躯壳罢了。

    “二王子到!”

    帐门外的小吏报了一声,一个身穿异族长袍的俊秀男子大步进殿,器宇轩昂,与帐内众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阿孜勒,快来,帐内有美酒,来见过本汗的新阏氏。”

    阿孜勒在宋卿卿面前跪下向父汗行礼,缓缓转过身,正面而立,正对着宋卿卿。

    阿孜勒哪里是什么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江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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