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将计就计
王天虎与庞庆国不断往返于襄阳和江陵。
给荆州上下官员投递的书信，内容从一开始的大谈感情，渐渐开始涉及时势。
朝廷派刘山阳率兵西上，名义上是去益州的巴西、梓潼二郡赴任，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幌子。
萧衍借机在给荆州的书信中对每个人灌输一个说法，刘山阳是来替朝廷行“鹬蚌相争”之策。先迫使荆州与雍州交兵，等到消灭了雍州，就要对荆州下手，唇亡齿寒。
荆州上下官员本就因为萧宝卷在京城屠戮重臣而人人自危，越想越觉得萧衍说得对。
就连主持荆州军政的萧颖胄，心底也有一样的疑虑。
而率军西上的刘山阳的举动，似乎更是证实了萧衍的说法。
率三千精锐逆流而上，过了夏口之后，刘山阳在巴陵停军不前，已经徘徊了十来天。
巴陵，就是今天的湖南岳阳，控扼洞庭湖口，上通江陵，下达夏口，南连长沙，是沿江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兵家重地。
汉末三国时期，东吴名将周瑜、鲁肃、吕蒙、陆逊等人都曾屯兵于此，其中周瑜和鲁肃还是在此地病逝。
听说了萧衍不断与荆州官员书信往来，刘山阳疑心大起，担心萧颖胄已经与萧衍合谋，自己轻率进军，莫不要自投罗网。
驻军在巴陵，刘山阳向上游派出哨探。
“此行凶险，荆州萧行事的态度，扑朔迷离。”
望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刘山阳轻叹一声。
也许是壮观的景象令人心胸为之一阔，没有颓丧多久，他很快打起精神，发出豪言壮语。
“不过，从来富贵险中求，你我兄弟只要渡过这一劫，能掌握住荆、雍二州。日后，朝廷也得看我们的脸色行事！”
一旁的李元履笑着附和，心中却另有想法。
前文曾提到过，李元履是南齐老一辈名将李安民的儿子，将门虎子。
因另一位南齐老一辈名将王广之的缘故，李元履与陈伯之、王广之之子王珍国关系密切。
另外两人都受到南齐朝廷重用，陈伯之为统军主帅，王珍国则是封疆大吏，已经从青、冀二州刺史调任北徐州刺史，坐镇淮水下游重镇钟离城。
有独当一面之才的李元履之所以只是区区副将，是因为被朝廷赋予监视刘山阳的秘密使命。
看似对刘山阳委以重任，老奸巨猾的茹法珍还是留了个后手。
只不过，将门出身的李元履不但知兵，更是明势。
在他看来，刘山阳一介匹夫，不是个成大事的人；南齐朝廷更是朝不保夕。
这世间，他唯一信任的人，是坐镇钟离的王珍国，连陈伯之都不在信任名单上。
李元履与王珍国暗地里书信往来，彼此都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南齐朝廷，气数已尽。
等待时机，另投明主！
刘山阳逗留巴陵的消息，分别传到江陵和襄阳。
萧颖胄忧心忡忡。
萧衍则是闻讯大笑。
时机到了，接下来就是决定棋局胜负的关键一手。
襄阳又有书信送到江陵。
这一次，不再是人人有份。
唯有萧颖胄兄弟得到书信，别人都没有。
不需细读，一眼扫过就能知书信内容，只有四个字，“天虎口具”。
萧颖达看完书信不禁大为疑惑，凑到兄长跟前。
萧颖胄的书信也是一样，只有简单的这四个字。
不动声色，示意二弟坐回去，不要声张，萧颖胄淡淡地问坐在下首的王天虎道：“萧雍州可有什么口讯让天虎带给我？”
“雍州只让我给行事兄弟送信，别无口讯。不过，这一次倒是很奇怪，只有我一人前来，而且只给行事兄弟二人送信。”
王天虎对这次的安排也有些疑惑。
“哦……”
萧颖胄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天虎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来日我们再畅饮一番！”
早已是熟门熟路，王天虎应诺而出，自去馆驿休息。
这边，萧颖胄却变了脸色，眼神转冷。
“兄长！……”
萧颖胄抬手制止了二弟萧颖达的追问。
“立刻去召席阐文、宗夬、刘坦、乐蔼，唔……还有柳忱，入府议事！”
吩咐二弟召集幕府谋士，略加思索，萧颖胄把柳忱加入名单，却没有算上老江湖夏侯详。
“慢！秘密入府，不要让别人知道！”
萧颖达领命转身，还没出屋，就被兄长叫住，追加了一句叮嘱。
掩人耳目，自然是连王天虎都要瞒着。
心下一惊，萧颖达似是也明白了些什么。
萧颖胄和萧颖达兄弟算是南齐宗室里少有的人才。
齐武帝就曾经当面夸赞萧颖胄兄弟道：“卿家兄文弟武，我大齐宗室就不愁没有人才！”
从此萧颖胄兄弟，宗室“文武双璧”的名声就流传开来。
萧颖胄为人豁达，待人宽厚，善于招揽人心，荆州麾下同样汇聚了一批人才。
除了长于武略的二弟萧颖达，老谋深算的夏侯详，智虑深长的柳忱，文有席阐文、宗夬、刘坦、乐蔼等人，武有老将杨公则、悍将邓元起等人。
席阐文是萧颖胄的亡父萧赤斧的旧部下，两人交好已久。萧颖胄来到荆州后，就任命他为西中郎中兵参军，日常管理城局贼曹事务，这是军府的官职。
席阐文是萧颖胄最为信任的首席谋士。
坐镇荆州的皇弟萧宝融除了南康王、荆州刺史，还兼任西中郎将，有所谓“开府”的权力。江陵的官员，除了荆州州府官吏，还有将军府的幕僚。
各地的藩镇基本都是如此。
萧颖胄本人除了担任荆州行事，还兼任西中郎长史，名义上将军府的二把手，由于萧宝融年幼，实际上是荆州地区军政一把抓。
宗夬、刘坦、乐蔼三人则是荆州幕府的“南阳三杰”。
三人的家乡都是沔北南阳郡，各有才具。宗夬气度宏阔，有政才，善于简拔人才；刘坦从南齐建国入仕，久历官场，老谋深算；乐蔼为人刚正，多谋善断。
各自在州府、军府担任幕僚，萧颖胄将他们引为心腹，大小事务均与之商议。
对老江湖夏侯详，萧颖胄还有些提防，只是与他商议明面上的州府事务；足智多谋的柳忱则是渐渐取得了萧颖胄的信任，可以商议心腹之事。
这个敏感的时期，萧衍的两封书信，引发萧颖胄内心的波澜。
朝廷所谓奇袭襄阳的谋划，反被萧衍利用，将计就计！
提前布下的棋局，杀招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