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八月
薇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环游世界和陪伴在卑尔根的外祖父、外祖母。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南音结婚了。
扎娜生了小孩。
雷雅于6月28日死去,薇去送别了,但那次并没有见到大卫,听说他和父亲的关系有所回暖,正在被迫相亲。
崔丹尼尔在祖父病危,与其堂弟崔照堂的争夺继承人大战开始前,风光和某航运公司巨头的女儿订婚了。
好像每个人都在挥别过去,向前推进步伐,只有自己停留在原地,连感情也不例外,有点变化趋势的是,在一个户外艺术展上,和卡森重逢。
“你好,调琴师。”薇记得当时说,还问他调琴师这个职业是不是编来骗自己的。
“我确实有资格证书,好久不见。”卡森笑了,之前从安娜那里已经知道薇回到了这里,但并不想打扰。
两人短暂交流了几句近况,得知卡森和他的工作团队在这里的建筑项目接近尾声了。
安娜发生了车祸,薇回到玻璃房,放下行李就去了镇上的医院。
尤达仿佛老了几十岁,苍白、痛楚、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病房门口,向薇点头表示感谢,卡森陪坐在旁。
南音眼圈通红,低头靠着墙壁,一脸哀伤神色。
薇还未问及“索尼娅”三个字,南音已经摇头示意不要问了,将薇拉到窗边,压低声音哭着说:“索尼娅已经不在了,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的,对方醉驾弯道超车连人带车掉进了湖里,索尼娅她,她。”
薇捂住发酸的口鼻,强制忍住哭泣,摇头不愿意相信,那孩子竟然已经不在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人祸击中了所有人的心脏,给了所有人重重一击,撕裂了这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四口之家,可怜的尤达,还有阿列克谢,他们该怎么办。
“安娜情况怎么样?”
“前天送过来抢救过后有了生命体征,之后重症观察,半夜脑出血严重进行了一次开颅清除手术,昨天核磁发现脑髓散了一块,出现水肿,至今都在危险期,其他部位还有左腿断了,脾脏也有损伤。”
没有一个人想说话,静得可怕,都不时盯着手术室门口,期待门打开,又害怕门开了。
等到晚上八点,薇问南音:“阿列克谢呢?接回家了吗?”
南音不知道尤达怎么安排的,看向尤达和卡森。
薇奇怪,怎么,是没人顾上那孩子吗?
“没有让他来医院,暂时委托他的老师照顾一下。”尤达揉着疲惫不堪的脸说,欲起身,被卡森按住了。
“我去接那孩子。”
“我去吧。”薇说。
尤达最终同意,伤感又无助得把taniya老师的电话给了薇。
下楼的时候,薇问卡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上午。”卡森看向对面马路银行外墙上的时钟,现在是20:37分,心里确定,两人都需要出来透透气。
薇站在路边打车,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第一次生出了三分好感,一瞬间泪如潮涌,如果是一起从奥斯陆回来的话,是不是就能见索尼娅那孩子最后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先别告诉那孩子发生了什么。”卡森又折回来了,递给在强风中瑟瑟发抖的薇一杯咖啡,说道。
薇不觉得隐瞒是一件好事,又能隐瞒多久?可是,谁能承受如此打击。
尤达?南音?自己?还是这个男人?
光是站在手术室外等候就已经受不了,阿列克谢不过5岁,如果他问起他的姐姐和妈妈,我该怎么回答?
阿列克谢很乖,到了老师家里的时候,这孩子已经睡着了,醒来见到来接的是自己很是开心,taniya问薇手术结果怎么样,薇摇了摇头。
上车以后,薇问:“作业写完了吗?”
“嗯。”
今夜对于尤达、卡森、自己和南音,没有人会睡得着,薇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风越来越大,路过安娜和索尼娅出事的那片湖岸,像是害怕似地,不禁伸手抱住了阿列克谢。
睡觉之前,阿列克谢问:“我爸爸呢?”
“先睡吧,他在加班。”
“妈妈和姐姐呢,她们还没有回来吗?”
“先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喔。”
等到阿列克谢睡着以后,关了房间的灯,薇来到院子里,风猛烈到吹得人都站立不稳,后半夜又一直下雨,这样的夜晚,真是令人讨厌,终于在雨声中睡了过去。
醒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谁?”
“是我们。”
南音和卡森打着伞关掉栅栏,正走来。
南音问:“你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手术结束了?”薇站起来问。
“嗯,尤达说他想一个人陪着安娜,让我们回来。”南音放下伞,看着夜雨没有注歇的意思,靠坐在薇旁边:“但其实没有人能睡得着。”
三个人喝了很多酒,醉生梦死,所有人只是因为担心安娜,才想要喝酒,醒来后,薇才发现,是一个梦。
对于花草这类事虽然一向不在行,可是当凌晨借着天边的微光在藤椅上睁开眼,看到安娜精心侍弄的花圃,那满地的落花和断枝,心头越发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薇叫醒阿列克谢,才发现这孩子睡觉很不老实,几乎没有盖被子,趁阿列克谢洗漱的时候,快速泡好了两碗麦片,对付着吃了早餐。
送完阿列克谢去学校,薇赶紧打电话给南音:“手术怎么样?”
南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抽泣不已:“你知道她有心脏病。”
一时间,薇觉得天旋地转,拿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抖动,嘴唇发颤,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所以?”
“她已经醒过来了。”
薇买了早餐到病房,首先亲吻了安娜,然后告诉尤达不必担心阿列克谢。
“谢谢,谢谢你们。”尤达那双淡蓝色的灰暗眼睛因为妻子病情的好转而有了一丝神采,但失去爱女的伤痛仍无法消除。
“我真怕她问起索菲亚。”出了病房以后,南音说。
薇看了一眼卡森,对方在沉默中撇开交融的视线,似乎在回避什么。
“喂!”南音接了一个电话,转向另一边。
接下来去哪里,薇正想着问南音,笃笃笃的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回来了。
“嘿,我得走了。”
“去哪里?”
“我丈夫在机场等我,替我跟安娜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