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赎罪
城东，无人问津的地方立着一座倒塌的神殿。
平日或许还有游客慕名前来，可永夜降临之后，这里似乎就成了不约而同的禁区。
多处建筑倒塌，横七竖八，到处是断壁残垣。
高大的石柱矗立成林，雕刻精美的石门躺在地上。
沿着石梯蜿蜒往上，岁月在石面上刻下斑驳的痕迹。
先经过祭坛，最后才到守望着这座城市的破败神殿。
古老的神殿，早已没了主人……
唯有古代祭坛静默地伫立，仍散发着圣洁的光。
祭坛中央，一座石雕神像庄严而神秘，面容在时光的侵蚀下已变得模糊。
石像的手里捧着火，像耀眼的太阳，为这被眷顾的城市驱散冰冷的夜。
而这石像前边，一名男子屈膝半跪，双眼微闭，右手轻轻放在剑柄上，雕塑一般静止而有力。
火焰的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夜色之下，本该是初晨的光洒落大地的时间，破败之地迎来了它的客人，一个捧着花的小女孩。
迈着轻快的步子踏上石梯，发丝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扬起，女孩看着手里的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又看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石梯，女孩加快了步伐。
将花轻轻放到那名半跪在地的男子身前，女孩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托着下巴。
“我今天听到城门口的护卫说，圣子大人马上就会从东洲回来了，他们还说我们马上就能得救了。”
“我还听到他们抱怨，说大人您不应该让火焰不分昼夜的燃烧……”
女孩脸上写满了忧愁，只见她嘟囔着小嘴，忿忿不平道：“明明是大人救了大家，可为什么大家却总是这么冷漠呢？”
男子静静听着，他想安慰身前的女孩，可他做不到，只能用手指艰难地写下几个字：没关系的。
他不在乎，也不需要这些人感激他。
会站出来，会守护这座城市，也仅仅是因为迷茫。
可是身前的小女孩，每天都会带着花来看他，或许最开始是因为干净和崇拜。
可渐渐的，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倾诉的对象，她的声音很好听，她的笑容很天真，让男子感到一总被救赎的错觉。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原谅他所犯下的错……
得到了回应，笑容在女孩脸上愈发灿烂，她忽然又有些犹豫，最终快步跑开了。
见女孩忽然离开，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或许他只需要静静听着，不该做出回应……
迷惘重新占据他的心神，染血的火反复在他的脑海之中重现。
无助的声音，凄惨的声音，还有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眼睛，这一切不断摧残着他的内心。
他的赎罪，还不够……
时间一点点过去，女孩竟然又折了回来，她站在男子身前，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扭捏。
女孩面颊泛红，鼓足了勇气，将一个玫瑰花编织而成的花环递向前方，小声询问道：“我能把这个送给你吗？”
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女孩还以为他不愿意，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
可以……男子艰难写下两个字。
看见男子写下的字，女孩重新展颜，只见她小心翼翼帮男子戴好花环，笑着说道：
“大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骑士，强大，温柔……令人安心。”
……
合上旅店的木门，墨修竹迈着沉重的步子下了楼。
难得从街上传来喧闹声，只是，迪莫里的情况却远比墨修竹想象的要恶劣的多。
乌泱泱一群人围住了一名中年妇女，过路的人避而远之。
无人约束，无人管控这些残暴之人。
“你已经两天没有交保护费了吧？”
为首的男子无聊地摆弄着手指，冷眼看着眼前身形枯瘦面容憔悴的妇女。
“求求你们，再宽限两天吧，我真的凑不出那么多钱。”
女子跪在为首的男子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求求你们，圣火会保佑你们的……”
“开什么玩笑！”男子一脚将那妇女踢翻在地。
“妈妈……”
被吓坏的女孩浑身颤抖，见自己的母亲被踢倒，赶紧跑了上去。
“你们，把她摊上的东西全部搬走。”
男子对着身后的几人招了招手，自己则是蹲了下来，笑着问道：“小朋友，你几岁了？”
“七……我七岁了……”
女孩见那男子伸出手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不要……不要，求你们，在给我一点时间，两天，不，一天就好……”
女子抱住一人的大腿，想护住自己的小摊，这在暴徒眼里却是何其可笑的行为。
“你女儿生的乖巧，明天的保护费你要是交不出来，我们倒是不介意帮你养几年女儿。”
为首的男子笑着站起身来，一口痰吐在女子脸上，转身离开了。
“你们这样作恶，教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子死死护住那个小女孩，厉声大叫。
“哈哈哈哈……教廷……教廷根本进不来这破地方，况且，教廷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我的弟兄们现在正在教堂玩乐呢，也没见什么天怒神罚啊……”
女人的话引得一帮恶徒大笑，他们对圣火毫无敬意……
无力阻止离开的暴徒，女子绝望的看向城东，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恶毒，痴痴道：
“是他，都是那个恶魔，是那个恶魔保护了这些恶党……”
永夜降临不过月余，新的秩序已经开始重建。
远离灾厄的城市，却并不似人们希望的模样。
顺着女子的视线，墨修竹看向城东，那里是光明的中心，白色的火照耀了整个迪莫里。
墨修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他收回视线，脚下的步子未作停留，他抱着剑缓步往前。
路过那对抱在一起的母女，他眼里没有同情，没有可怜。
若是以前，他也许会出手阻止。
可现在，即便注视着这样的事情在发生在眼前，他的心里却是毫无波动。
出手帮助，不一定会得到感谢，但一定会被麻烦缠身，这样想着，就连想要伸出援手的理性，也被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