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赏花宴
每年的四月十六，皇宫里头都会举行春日赏花宴，皇城北面，挨着马场的那边，有个占地颇大的暖阁，里头常年育着品种繁多的各色花卉，如今正是春色满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节。
各府的夫人带上府中的公子小姐出席宴会，年岁不限男女不限，本就是赏花逗乐的趣事，每年这一日的御花园都是热闹非凡，盛况空前的。
能参与宴会的都是朝廷重臣的家眷，许多夫人会借着宴会之由替自家孩子相看适龄般配的婚配之人，毕竟寻常日子里哪能一下聚齐这么多青年才俊，才子佳人。久而久之，春日赏花宴演变成了世家公子小姐的相看宴。
凡尘泥从未去过赏花宴，起初是年岁尚小，文墨竹嫌他碍事，不肯带他去，后来他被凡无畏毒哑，文墨竹嫌他丢人，自然更不会带他。
不算宽敞的马车里，官凤仪端坐着主位，凡尘泥靠着一侧的马车壁，神色清明，语气平平，无任何情绪陈述这事，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经历，不是他自己。
这样的经历身为皇室嫡长公主的官凤仪自然没有，她的生辰都是举国欢庆，区区一个赏花宴，只要她喜欢，月月办也不成问题。
凡尘泥并无任何憧憬向往之意，只是恰逢赏花宴到来之际，王全早早就开始指点他礼仪规矩，今日上了马车，官凤仪问起，他顺其自然说出来罢了。
当然不可否认，他有些刻意的成分在，毕竟官凤仪想要他的命，他总得创造机会让她表现，而后自己才能装成感恩戴德，愿意抵命的模样。
不就是演戏嘛，他也可以。
果不其然，公主殿下故作深沉地垂下眼睫，似替他无声地鸣不平，而后又扬起笑，坚定又温暖：“没事，往后有我在，你想做的事都能去做。”
呵。
凡尘泥心中不屑，面上却露出点适时的感激之意，“尘泥多谢殿□□恤怜爱。”
好了，今日戏份够了，该说正事了。
凡尘泥敛起情绪，换上一副说正事用的严肃表情，正经道：“前几日公主同我说的民富一事，我想起了海棠阁有一位叫巧儿的姑娘。面容神似公主口中民富的青梅竹马，人中右侧也是有一颗黑痣。”
“海棠着人去查了，的确是跟民富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刚来的时候也曾说她是到都城寻自己的青梅竹马。后来走投无路，沦落红尘，但没过多久，她就适应了妓院的生活，并且认识了一个相好。”
“这个相好是个赌徒，海棠也已经查清了。他哄骗巧儿说会娶她，等自己存够银钱便替她赎身，巧儿感动不已，将自己攒的所有的钱都交给男人存起来，她指望有一日男人会赎她出去，然后娶她为妻。”
官凤仪安静听着，偶尔点点头，表明自己在听。出宫的事是凡尘泥安排的，官凤仪那日同他说了民富的事，他当时并未说什么，今日竟是直接带上官凤仪要来认人。
两人出发匆忙，这会儿在马车上凡尘泥才抽空说明整件事的缘由。
“若这个巧儿就是民富的青梅竹马，那民富筹钱一事就能说通了，并且说明巧儿已然知道民富的身份，但她不说破，只是一次次向民富要钱。这个男人必定是有心之人插入此局，查清他也许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官凤仪频频点头，凡尘泥分析得丝毫没有问题，她实在没什么话可以讲，只能一直点头应和。
“至于卖天灯的那个女子，我早已着人去查实过。确实有人跟她说，将天灯卖给一个人就能赚到很多钱，并向她描述了民富的身形，但并未说明缘由，她其实对整件事一概不知。跟民富一样，不知不觉被人利用成了棋子罢了。”
官凤仪还是只有点头。
她头一次觉得这般轻松，以往有事都是她着人一点点去摸索去查清，但如今有了凡尘泥，他思虑详细做事周全，竟是都想在了她前头，并且一一做好。
马车驶入小巷，停在了海棠苑的后门。这里寂静无人，非常隐蔽，不会有人发觉有何异样。
海棠带着巧儿早早的在海棠阁上房中候着了。凡尘泥先行跳下马车，而后以手帕搭手，将官凤仪搀了下来。官凤仪今日并未作男子装扮，只是戴了个帷帽，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海棠苑后门。
刚踏入海棠阁上房，见到巧儿的第一眼，官凤仪就在心中肯定道，果真是她。
她其实并未见过巧儿真人，但民富有一张皱巴巴的小像，时刻揣在胸前的口袋里，以前民乐和民安时常打趣民富，争抢着要看他的青梅竹马娃娃亲，官凤仪便也曾见过那张小像。
小像上的女子同此刻跪坐在地上的巧儿如出一辙。
官凤仪垂眼打量着她，还未开口呢，她倒是先行愤怒出声，一句接着一句，虽无理但气势凌人：“你就是李大富伺候的那个宫里头的贵人吧？怎么，如今贵人连我们这等平头百姓的事情也要管吗？”
“我是骗了他的银钱，可那是他自愿给我的。”
“况且他也骗了我呀！”
“明明是个阉人，还想着同我成婚，那不是恶心人吗？”
李大富是民富进宫前的名字，进宫后被分配到凤临宫，官凤仪给他取名为民富，他还很开心，因为他从前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富字。
巧儿继续歇斯底里，甚至有些疯魔道：“都怪你们，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吓跑了我的情郎。他说过要娶我的，攒够赎身的钱，他就会娶我。”
海棠还是平日那副摇着扇子，眉眼含笑的模样，但语气生硬，是有些生气的：“你怎么这般执迷不悟，我都同你说了好几遍，他是个骗子，是个赌徒，从未想过要娶你，他只是受人指使，骗了你的钱去做赌资罢了。”
她握着扇柄对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大可去问问，这海棠苑谁人不知，被他骗过的小女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赎身的银钱不过是保护你们的一个手段罢了，你自己合计合计，单你给他的那些银钱，都够赎几个人的身了？”
巧儿失声痛哭，然后瞪着海棠恶狠狠地指责道：“都怪你！城郎他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怀了他的孩子”，说到孩子，巧儿脸上露出一丝疯狂又诡异的笑。
这种事海棠见的多了。这些女子将心思一股脑放在男人身上，自以为遇到了可以携手相伴一生的真爱，实则都是一戳就破毫无技巧的廉价谎言。
她冷呵一声，语气前所未有的清冷：“孩子？有孩子又如何？怀了他孩子的女人还少吗？一个嗜赌成性的红眼赌徒，他连心都没有，还会在乎一个孩子吗？”
巧儿双手抚着肚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凉薄又自私：“那又如何？总归他让我怀上了孩子。李大富能吗？他不行，他可是个阉人！”
官凤仪从进门后一直没作声，听着巧儿歇斯底里的哭诉，她原本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出宫时民富将所有的银子交给官凤仪，局促不安，又一次跪下磕头求她：“巧儿是个苦命人，她一定是被人蒙骗了。求殿下放她一条生路，民富愿意一力担起奴才二人的罪责。”
被青梅竹马欺骗的民富还一心想着替她担责，而面前巧儿，左一句阉人，右一句恶心，将民富说的一无是处。
官凤仪没忍住皱了眉，她冷声道：“可民富从未对不起你，他省吃俭用，将所有积攒的银钱都给了你。你们是有婚约，他是隐瞒了身体残缺一事，但他从不欠你什么，甚至他们一家人还救过你的命。”
巧儿闻言，竟是大笑起来，极其不屑道：“他们救了我的命，哈哈哈, 我求他们救了吗？他们不过是想要个不花钱的媳妇。李大富一没学识，二没力气，样貌平平，身形瘦弱。若不是他们家救过我的命，谁愿意嫁给他呢？”
事已至此，官凤仪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思，她扭头不再看巧儿。海棠唤人将她拖了出去，她哭喊着要她们还她的情郎，还她孩子的父亲。刺耳的尖叫哭喊声回荡在海棠阁上房内。
海棠将茶盏推到官凤仪面前，含着笑温声道：“公子和殿下到之前，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个男人收了凡家的银钱来骗巧儿，他只知道巧儿这边有钱可以骗，其余的一概不知。但仅凭这一点无法断定他们就是想要谋害公主的凶手。”
官凤仪点点头，并未气馁，收起被巧儿搅合得烦躁凌乱的心思，朗声回应道：“多亏了半夏姐姐和尘泥，事情能有如此进展，已经超过我的预期了。慢慢来，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凡尘泥颔首未应声，海棠则是轻摇着扇子点点头，圆扇带起的风将她身上的异香扩散开。
官凤仪忽然想到一事，她神色有些担忧，连忙道：“半夏姐姐给我的那个香膏，青黛还未完全查验出所有用料成分，但目前来看好像不太好，她让我转告你暂时别再用了。若是睡不着，她给你开一些别的药方，这个香膏似乎不太妥帖。”
海棠闻言稍微愣住，她喃喃出声：“这香膏竟然有问题吗？这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她每日都用，时日久了，身上便一直有这股异香。后来我母亲离世，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只有闻到这股香味才能入睡。”
海棠从未流露这般神情，无助裹挟着难以置信和痛苦：“若这香膏有问题，那我母亲——”
海棠的家事官凤仪和凡尘泥都不甚了解，但此刻见她的神情，想必不是好事。她突然起身朝着官凤仪行礼，恳请道：“尤小姐若是破了这香膏的迷，烦请公主托人告诉我一声。我母亲的死，我无论如何也要弄明白。”
官凤仪起身搀起她，认真应下：“半夏姐姐不用这般客气。唤我云和便好，他日有了结果，我必第一个通知你。”
巧儿的事弄清楚了，如今的谜团便只有那香膏。官凤仪和凡尘泥坐上马车，正打算回皇宫，没曾想遇见了急匆匆策马赶来的元纪萱。
几人再次回到海棠阁上房，元纪萱明显是有急事，但瞧着海棠和凡尘泥，却是欲言又止。官凤仪点头示意她：“可以说，半夏姐姐和凡公子都是可信之人。”
元纪萱再次检查了窗户和门口，确认无人后这才开口：“我这几日一直在勘察凤临宫的各个角落，两刻钟前还真发现了异样，靠近殿下寝殿的那一侧宫墙上，有一个半掌脚印。”
“公主出事那日，定是有人进过凤临宫，他轻功了得，飞檐攀壁不在话下，但偶尔还是需要落一下脚，于是便留下了那个半掌脚印。宫中都是些太监和女子，根本没人能发现得了。若是能查出此人的行踪和身份。此事兴许就能勘破。”
这本是好事，但元纪萱说完反而有些困惑苦恼，她摊手无奈道：“可是如何才能让这贼人再次现身呢？”
官凤仪想到了她死后，昌南大街小巷流传的谣言，宫外能这么早得知消息说明有人接应，时刻关注凤临宫的情况。想要再次引人现身，那就——
官凤仪和凡尘泥同时出声：“再死一次”。
元纪萱不由扬起声音重复道：“再死一次？”官凤仪点点头，然后看向同她一起出生的凡尘泥，心下感慨，自己这是捡到了个宝贝。原本只是想着报答他，顺便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凶手相关的消息。如今看来，倒是真得了个心思缜密卓学博见的伴读。
凡尘泥微微一笑，心中也有些许讶然，看来长公主确实同传闻一般，冰雪聪慧。若不是两人注定无法共存，兴许他能跟她成为挚友，惺惺相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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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当日，官凤仪一大早就被民乐喊了起来：“殿下快别睡了，再过一会儿，朝臣家眷们都该进宫了。尤小姐都已梳洗打扮完毕了，您快起来，我给您收拾收拾，必定给您装扮得冠压群芳。”
官凤仪裹紧被子，将头也一并包进去，不愿起身，嘟囔道：“我又不用相看男子，打扮得那么美做什么？”民乐却不认同：“不相看又如何，您可是长公主殿下，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和尊贵，自然不能输。”
官凤仪掀开一点被子，故作夸张的语气，调侃民乐：“呀！我们民乐什么时候这般有脑子啦？”民乐骄傲地呼唤民安，开心道：“明安姐姐，殿下夸我聪慧呢。”
……
半个时辰后，民安搀着着盛装的官凤仪抵达御花园时，那早已人山人海。官眷贵妇们站着坐着，三三两两，攀谈相看，热闹得紧。
放眼瞧过去，每个人都是得体大方，雍容华贵。官凤仪快速扫视一圈，有些疑惑道：“青黛呢，怎么一直没看见她？”
民安笑着应声：“青黛小姐受其堂兄所托，将赏花礼送给尤续随公子定了娃娃亲的表妹宋妙妙去。而后又去拿了贺大夫人替次子洪昭送她的礼，这会儿怕是被婆母拉着攀谈逗趣呢。”
官凤仪替她开心：“这些日子青黛整日埋头研究香膏，都不怎么出去玩了。今日赏花宴，她总算能好好放松放松了。”
民安温声应“是“，而后主动说起了凡尘泥的行踪：“凡公子在您不久前到的御花园，原先只是四处走走看看，后来礼部尚书家的郑小姐主动搭话，这会儿两人该是还在攀谈呢。”
官凤仪神色无常，并无不虞，她吩咐民安：“凡尘泥那边，让民强多注意着他些，别让人给欺负了，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对方也中意他。及时来报我，我去求父皇成全他。”
民安一一应下。
凡尘泥此时确实正在和郑紫烟攀谈。他属实没想到，这个郑家嫡女对他竟有如此执念，从前缠着他也就算了，如今他被赶出将军府，她竟然还是缠着他。
两人初见正是十年前入宫伴读官凤仪，凡尘泥在学堂上出口成章，通文达理，自那日起，郑紫烟便缠上了他。
他对外本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如今也懒得比划，郑紫烟就一直在他耳旁嘀嘀叨叨个不停，一边夸他卓学机敏，一边又表示不嫌弃他的出身。
她满脸的怜悯与大方，柔声道：“我喜欢聪明之人，我知道你在刻意藏拙，没关系，我能保护你，你可以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
从前凡尘泥碍于将军府的羁绊，并不敢同她闹得太难看，每每她纠缠之时，哪怕不悦也只能挂着笑脸作陪。但如今他同将军府再无瓜葛，又何须委屈自己。听她不厌其烦的叨叨叨，他甚至懒得再装下去。
于是面无表情，用沙哑撕裂的声音道：“我如今是长公主伴读，又哪里用得着你保护，你难道还能比过长公主不成？”
郑紫烟顿时羞红了脸，她惊恐道：“你竟然能说话？”
凡尘泥反问：“我何时说过我不能说话？”
郑紫烟甚至忘了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能说话这件事上，继续惊讶道：“可他们都说你——”
装哑巴很累的，凡尘泥已经装了十年，他不想再装下去了。郑紫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群不速之客打断。为首的正是将军府嫡长子凡无畏。
他像是见了什么异世奇观，一边鼓掌大笑，一边阔步靠近二人：“哟哟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亲生母亲厌弃，赶出家门的凡尘泥呀。各位过来看看，我们凡家的耻辱，丧家之犬啊”。
凡尘泥扬起一抹不合时宜的笑。
总算是见到他想见的人了，不枉他特地来这一遭。
在宫外他无法同凡家抗衡，可这是宫里，他如今是长公主伴读。凡无畏这个没脑子的，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嘲笑，甚至是收拾他的机会。
果不其然，见他竟然还有心思笑，凡无畏怒从心中起，伸伸手揪过他的衣领：“你在笑什么？不服气吗？别以为攀上了官凤仪，你就能逆天改命，在我眼里你不过是条狗罢了。官凤仪莫不是瞎了眼，竟然选你做她的伴读。”
凡尘泥不应声，只维持着浅笑。衣服被一双大手扯得凌乱甚至破烂，他也丝毫不在乎，只盯着凡无畏的双眼，嘴角微扬。
凡无畏实在忍受不了他似笑非笑的讥讽，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不过也是，她配你倒是正好。也只能配你，连叫也不会叫的哑巴狗。”
凡尘泥直视他的双眼，在他的注视下，淡淡开口：“这里是皇宫，不是将军府，凡公子还是谨言慎行才好。”
凡无畏目眦欲裂，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恶狠狠地挤出字几个字：“你竟然还能说话？”
凡尘泥反问：“我为何不能说话？”
“我亲自——”
凡无畏堪堪住口，御花园中这么多人，他差点就亲口承认是他毒害了凡尘泥。
这狗崽子竟这般猖狂。
蒙骗他这么多年不说，竟还敢当众戏弄他。
三公主官锦安眼瞅着局势不对，伸手去拉凡无畏，但凡畏怒火中烧，正在气头上怎肯听她的。这一幕简直同十年前御花园中的那一幕如出一辙。官锦安直觉不对，便想去寻母妃来协助表哥。但凡无畏竟不肯让她走，生怕她坏自己的事。
他双手揪住凡尘泥的衣领，但如今的凡尘泥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他没法将他拎起，看着气势不免就弱了许多，凡无畏于是更加生气，推搡着想要将凡尘泥按进锦鲤池里。
他一边动作一边恶狠狠道：“十年前没能淹死你，十年后再来也不迟，我看今日谁又能救你”，凡尘泥刚要开口说话，凡无畏愤恨暴躁地打断他：“你最好别再提官凤仪，我可不怕她，区区一个公主，真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水花呢？他选中你这么个软弱无能的人做伴读？若不是瞎了眼，那便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嘴里说着下流的话，凡无畏眼睛瞥向凡尘泥的腰腹，哈哈大笑，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些过了，并不敢应和他，但迫于他的淫威还是稀稀拉拉的笑出声来。
弹指之间，忽然周遭都安静下来，只有他一个人突兀的大笑，凡无畏还来不及回头查看，小腿猛然受到重击，倏地就跪了下去，整个人扑在凡尘泥面前，口鼻差点碰到他的靴子。
没等他反应起身，便迅速被人钳制住手，被迫昂起头，姿势屈辱，动弹不得分毫。凡无畏破骂出声：“哪个狗娘养的？竟敢这般折辱本公子，有种滚出来，看我不——”
一道清透明亮的声音从御花园拐角的垂花门中传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打断了凡无畏的破口大骂。
“本宫在此。”
“说说吧，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