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江与城
她不仅毫无悔意而且越说越疯狂,赤红着眼张牙舞爪地试图扑向他们,宋铃兰避退到她触及不到的位置,看向一旁浑身颤抖的连笙。
她想开口安慰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此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眼前,她看着祁仲桐抬手拍了拍连笙的肩膀,连笙憋住眼泪笑了起来,冲着那被束缚之人冷静地质问道:“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我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
“你做的好?做的好能让人害我吗?我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便是这般回报吗?”
“养育之恩?”宋铃兰冷笑着把连笙护在身后,拿起邢棍直指她的喉咙,“养育之仇才是吧?寡人父君把连笙托付于你付家,给了你银两你便是如此待他?那些疤痕总不能是他往自己身上抽的吧?你简直是死不足惜。”
那疯妇依旧猖狂的笑着,宋铃兰深吸了一口气后咬着后槽牙说道:“你身负几条人命即便没有官银这事也已经是死罪难逃,但寡人不会让你那么轻松的死去。听着,查封付府,凡付家资产皆充为公,凡府中亲眷降为奴,流放北疆。”
她半盍着眼睛继续说道:“连潮身上挨过多少棍多少鞭寡人都要你一一偿还。”她转过头来对一旁候着的狱卒说道,“三百鞭,一鞭都不能少,寡人要让她在活着的痛苦中死去。”
她放下这句话便往门那边走去,身后的房屋中依然有那疯妇猖獗的笑声,不过她不在意了。她提步欲往前却被连笙拉住了袖角,她探究的目光落到他通红的眼上,听见他颤抖着声音说道:“陛下等等。”
她点了点头,看着连笙转回身去跪在地上行大礼拜别,他的泪顺着他的动作落进牢房的枯草之中。
那一拜他跪了很久,抬起身子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唯有脸颊干涸的泪痕昭示着他的放下。
“走吧。”宋铃兰回过往牢房大门外走去,走出天牢看见外面澄澈明媚的天空之时不由得拧起了眉头,她保持着看天的姿势对县令说道,“给那几个小少年找找家,或许他们家人还等着呢,若是没有家人便葬了吧,他们总得安息。”
“是。”
她点了点头准备重新坐上车轿,祁仲桐拦住了她的脚步,温柔地说道:“走走吧。”
“也好。”
她跟着祁仲桐的步子在大街上逛着,道路两旁摊贩众多,吆喝着,叫卖着,到处都是平凡的市井之味,她在一个卖瘦肉丸子的摊铺前小小的停顿了一下,即便是不易察觉的时间却都一一纳进了祁仲桐的眼里。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到了有树的阴凉处他突然说想去买点东西,宋铃兰看着面前带笑的人点了点头并答应他自己就在这棵树下等他。
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跑到了刚刚路过的瘦肉丸铺处买了一份丸子,他兴冲冲地往回走,隔着老远便看见那百无聊赖到扣树皮的人。
宋铃兰吹了吹指甲,准备继续无聊地挠着树皮,她刚抬起手祁仲桐便回来了:“刚刚路过卖瘦肉丸处闻见那味便馋得快流口水。”
光是这样听他说宋铃兰就咽了咽口水,毕竟她午膳还没用呢。
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端起那碗丸子往自己嘴里喂,还故意问道:“陛下想吃吗?”
宋铃兰舔了舔下唇正准备开口突然听见一束疾风之声冲着祁仲桐的方向袭来,她的瞳孔倏忽间放大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面前之人。
他手中的东西落地,滚热的瘦肉丸子洒落一地,宋铃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出那放出暗器之人,可她看了一圈皆无所获。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询问。
宋铃兰看着面前还好端端的人却突然慌了神,那暗器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祁仲桐来的,那个人——想杀掉她的软肋。
她防了这么久,还是来了。
想到这一层她不由得退后半步拉开与祁仲桐的距离,迅速在皱起眉头里充盈满嫌恶和冷漠:“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凤君像没见过似的,还当做个宝一样。”
她抛下这句话便走,满脸厌恶。
祁仲桐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沉下了神色。
而宋铃兰,她不敢回头,或许她多留恋一眼,祁仲桐的危险就会多加一分。她飞快地往前走,在紧张之余又庆幸自己当年练习棍法之时为了避免见血的情况会选择用发带捂住眼睛,这般训练下来,她在练就棍法之时也锻炼出了超群的的听力,今日才得以在一众沸沸人声中察觉出不对的地方。
回到了离宫之中后宋铃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连潮,连潮闻言立马询问:“可带回了那暗器?”
宋铃兰摇了摇头,担忧的目光望向祁仲桐卧房的方向。
“陛下,你要是担心凤君你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也好让凤君自己也多加防备,你光疏远他又有多大的用处?那人又怎么会因为陛下的一时疏远就放弃戕害?”
她闭上眼睛沉吟道:“你说的对。此事得让凤君自己知道,但寡人也得尽力去护佑好他。”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捏紧,一双翦水秋瞳倏忽间睁开:“连潮,你去把寡人的那套软猬甲找出来,寡人给凤君送去。”
“是。”
“等等,你找出来了直接送过去吧,让他不必来谢恩了,你把今日之事也给他交代清楚。”
“是。”连潮离去,宋铃兰的心却不能平静下来,思来想去半晌又给远在洛阳的母亲书信一封,又把还未处理完的事情处理清楚便盘算着应该离去了。
东南一带事定,西南一带也得亲自走走看看,理清形势,只望那滇国太子还能记得她的恩情不去轻易开战。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忆起端午那天在城楼之上一晃而过的身影,光是瞥见那狼牙额带便会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恐惧从脚底涌上来,锋利的刀刃逼在她脖子的记忆仿佛近在咫尺。
她感到一阵恶寒,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等情绪缓下来后又指派了连笙去把东西都收拾清楚,明天他们就要出发离开东海县前往西南。
临行前夕她带着连潮去待过的树下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有任何暗器的痕迹,她不会听错,那东西应该是被别人捡走了才对。
她失望而归,在回到离宫的时候已是后半夜,有些困意在她头脑中发酵,她往前走,看见自己的卧房门前好像立着一个人,那身影应当是祁仲桐,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时发现又已经没有了那人。
“寡人好像困得眼睛都花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你刚刚看见凤君了吗?”
连潮扶着她向前:“哪有凤君,凤君早都歇下了,再说了陛下您今日说了那么些话恶心人的话,依照凤君的脾气他才不会腆着脸来见你,我今日去送软猬甲的时候他都没有代口问您一句。”
“唔,这样也好。”她闷闷地说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半夜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汗,她往前撑了一些距离没过多久又出了一层汗,她翻过身去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有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鬓发,她困得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那手将自己按进他的怀中。
盛午,南巡的车辇出发离开东海县,街道两边无数百姓欢送,宋铃兰笑着颔首回应他们的热情。
在城门之下有三对穿着祭服的夫妻,他们看见车辇靠近的时候奇奇跪下俯身,冲着离开东海县的队伍遥遥一拜。
连笙替她拉上车窗的竹帘解释道:“刚才那几人是那几个小男孩的父母,他们终于找到家了。”
“嗯。”
车队往西南方向行驶,盛夏暑气过重再加上南方潮湿多雨的缘故行程要比预料之中慢上不少,队伍中有许多侍卫随从应着水土不服的缘故总是头晕犯困提不起精神来,这样行了约莫一旬也才将将抵达江城。
宋铃兰度势之后决定在江城离宫多歇上两日先让大家都缓缓,等适应之后再往前去。
江城之所以称江城是因为城中被一条大江分割两岸,两岸的百姓只能依靠船只进行贸易往来。若是遇到汛期涨水的时候便是船只也不渡人,两岸往来更少几分。
他们来的时候时值七夕,汛期刚平,不少男男女女渡船相会,在夜市之中依偎调笑,窃窃私语。
她换了身常服带着祁仲桐在街上行走,连潮跟在她的身侧,祁仲桐却跟在她的身后,她没有牵他的手甚至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不远不近的一步之遥将陌生与距离尽显。
前面的酒楼十分热闹,熙熙攘攘地围了许多人,不少人拿着红绳往里面挤着,把前面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她现在已经不敢靠近这么纷杂的场面,准备掉头走的时候却听见身侧走过的人与同伴说道:“这赛半仙算的姻缘是最准的,盼了一年他才出山。我呀跑去算了一卦他说我与陈公子是天赐良缘,我明日便上门提亲去。”
“哟,这有啥,他还说我命中桃花不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