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断与绝
他瞧着她如此怯弱乖巧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他把她揽进怀里抱住,在她耳边磨蹭着:“连笙那边要回去看吗?”
“要。”
“那臣陪陛下去吧。”他一边说一边松开了圈住她的手,把她的衣襟处整理了一番后又伸手向她把她扶下了床。
窗外的雨还未停歇,嘀嘀嗒嗒着与草木花叶和鸣,祁仲桐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去,让方育去取了一把伞过来。
“就只有一把伞吗?”她想起上次和他一同遮雨时的场景。
祁仲桐浅笑着点了点头,把油纸伞撑开向她的方向倾斜而去:“这次臣定会护着陛下的。”
宋铃兰点了点头,挽着他的手臂往连笙的卧房处走去。隔着雨雾遥遥一望,连笙房中的烛火还摇曳着,一抹剪影印在西窗下,烛火跳动,那人影便也跟着一晃。
“连笙?”宋铃兰上前一步叩响了房门,房门便“吱呀”一声由里向外打开。
“陛下……凤君?他的语气中有隐藏不住的惊愕,陛下会来倒是意料之中,凤君也来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连笙回过神来说道:“外面天寒,陛下和凤君快请进来吧。”说完话他恭敬地让出道路顺手接过祁仲桐手中的雨伞迎了他们进来。
“伤处还疼吗?若是疼到撑不住不若寡人遣两个人把你送回洛阳去,付府那边寡人找人去帮你解决。”
连笙听她这样说自是心中感动,捂着头上的伤绽开笑容道:“劳陛下费心了,这伤处已经不疼了。付府的事情还是奴才亲自去解决才好,还请陛下不要把奴才遣送回洛阳。”
“你若执意于此,寡人便不多加劝阻了,只是她付府所需的银两无需你出,寡人替你出了。”连笙闻言惊愕的抬头看向那烛光照耀着的人,听见她接着说道,“你的卖身契日后归属于寡人,你便不再害怕某一天又流落街头了,在你弱冠之前,寡人都会好好庇佑着你长大的。”
“日后若是想走了或者遇到了心上人,你就来给寡人说,寡人放你走,或者替你和心上人说媒。”
连笙的眼中有晶莹闪烁,他垂下眼睫笑着应道:“多谢陛下。”他的笑意中藏了几分苦涩,看得宋铃兰格外怜悯他几分。
“夜色不早了,寡人就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是。”
宋铃兰起身,带着祁仲桐走出了门外,二人撑着伞站在雨中,她看了看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正准备开口却被祁仲桐打断了话语:“臣送陛下回去。”
话毕,他便不容拒绝地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往卧房处走去,沿路的雨渐渐下了下去,滴答滴答的打在伞面上,格外宁静又格外躁动。
她偷偷抬头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半张着唇喊了一声:“凤君。”
“臣在。”他低下头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中全是她的身影。
“凤君!”
“臣在。”
他拉着她的手往夜色深深处走去。
……
按照原定的行程,他们在汝州离宫只有一日的歇脚时间,可是宋铃兰为了让连笙再缓缓便又多停留了一天。
队伍可以停留,她所要处理的事情却不能再停留。
批复好大臣们的奏折之后她写了一封交给东海县令的书信拜托连潮交给驿站的人快马加鞭的寄出去。这信中的内容倒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不过是让东海县令拿上银子去付家探探。
若付家就此知足收手她便不过多追究,若付家老夫人还不知足就休要怪她动动手指了。这般肮脏之人本不值得她亲自出马,只是连笙实在可怜,若不能一次打击付家宽慰连笙只怕他后半生都会活在那阴影之下。
她不忍心看到自己父君拼命救出来的人遭此苦痛,父君救他一次,她便再救他一次。
只是这般想着,她的黑眸不由得沉下了一团浓墨,大拇指按着关节咔咔作响,连连笙进来请安都没有察觉。
“陛下。”连笙放大了声音又喊了一遍,看着在桌子后眸色沉沉的人不由得一惊。
“嗯?”她回过神来,看着端着托盘上前的连笙,眸里的狠辣散去只留下一片温柔的清明。
“吃饺子吗?”他把托盘放到桌角去,取了盘中的一碟饺子和蘸料放到她的面前,“陛下趁热吃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银筷递到她的手中,满眼期盼地看着她拿起筷子向自己做的饺子探去。
在筷子头即将碰到饺子的时候她却收回了手,笑盈盈地望着他说道:“连笙做的东西一向好吃,寡人忍不住想跟凤君炫耀一下,你去请他来好不好。”
“好。”他转身出门,又听见身后追来她的声音:“多带双筷子来。”
“是。”他轻声应着,往祁仲桐的住所处寻去,按照宋铃兰的吩咐请了他过来,又去餐具中另取了双银筷。
他跟在凤君身后重新回到宋铃兰的房间,看着宋铃兰招呼祁仲桐坐下,他毕恭毕敬地向他送上银筷:“凤君请用。”
祁仲桐拧着眉头看了一下连笙又看了一旁拿着筷子准备大快朵颐地宋铃兰,他默了一会儿放下筷子,对连笙说道:“连笙,你不用想了,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宫成为什么贵君,侍君的。”
宋铃兰筷子间夹着的一个饺子滚落在蘸碟之中,那蘸碟之中的蘸料洒了一圈。
“奴才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凤君多虑了。”他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悲不喜的说道。
祁仲桐勾起唇角一笑,在桌下狠狠地攥住了宋铃兰的手,却对着连笙说道:“你可以否认,只是一个人的行为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至少,骗不了本君。”
“奴才不敢。”
祁仲桐面色带了些薄怒,下颔角微微一动好似看透一切地说道:“你也有时候在想为什么她是陛下吧?”
连笙闻言手指狠狠一颤,他没有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从窗外投进的一片光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九年前本君见她的第一面也是在想——为什么她偏偏是公主呢?”他捏了捏掌心中的柔荑,目光看向宋铃兰,话却抛给了连笙,“你的目光太令人熟悉了,连陛下都说像当年的本君。”
连笙抿了抿下唇叛逆地应道:“那为何凤君可以,奴才却不可以,凤君之前不也只是陛下身边的伴从吗?”
祁仲桐笑出了声,像是在心疼他的幼稚又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本君十五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场上厮杀,用半条命换来半世的荣耀,你以为只是贪慕权贵吗?而你呢,有什么?因为一百两银子被人欺凌,会做几道菜,还是会流几滴泪?”
宋铃兰见他越说越过慌忙按了按他的大腿示意他暂停,可祁仲桐这次没有听她的吩咐,接着上句把所有话一次说了干净:“除此之外,就算你够了资格,本君也绝不允许,新人进宫需要凤君盖上宝印这些规矩你都知道吧?”
连笙低着头苦涩的一笑:“知道,奴才都知道……只是凤君有一件事说错了,奴才不敢妄想成为贵君,侍君,奴才只想作为连笙守在陛下身边,还报这一生的恩情就好。”
他行大礼后起身直视着祁仲桐的眼眸,不卑不亢地说道:“奴才定会说到做到,凤君请放心。”
“后厨还有些事情需要帮忙,奴才就先退下了。”
宋铃兰看着那人出了房间不由得叹了口气,把另一只手按到祁仲桐的手上:“凤君刚刚那语气也太冲了些。”
祁仲桐学着她的模样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可陛下喊臣来不就是希望臣说那些话的吗?”
宋铃兰的直了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敛了笑容说道:“凤君不愧是知我者。”
祁仲桐借着菜凉的借口把那盘饺子送回到后厨去,又另外端了餐食过来与她一同用了午膳。
那份饺子,终究是她无福品尝。
不过能让连笙早点拨开云雾看清事实这应当是最果断决绝的办法了。
她这样一个昏庸无能又贪懒馋滑的草包女帝哪值得一个少年清澈的爱呢。
可是爱与不爱一事,不是值不值得就能概括尽的。
晚膳后她在离宫散步,隔得老远便瞧见了那坐在屋脊上的人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中午的饺子,他用食物塞住自己的呜咽之声,脸颊却有透明的液体滑落。
她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这般一想她又不由得动摇,往他的方向走去,站在屋檐下冲他喊道:“连笙。”
“唔。”他慌忙吞咽口中的食物,挥着衣袖擦了擦两旁的眼泪哽咽地回应道,“陛下。”
“你还在怪寡人吗?”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在夜色中摇了摇头。
“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她的声音温柔,目光也如一汪春水,直直地注视着屋顶上的那人,她伸出手,“那你快下来。”
她的手腕上还套着连家鎏金镯,镯子在月光下也发出温柔的光来。
连笙点点头,对她说道:“陛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浅笑着看着他:“你说。”
“等南巡回来,我也想去沙场,我也想去立下赫赫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