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债有主(7)
祝余站在原地,目送着陈卓的灵魂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等她回过头的瞬间,却见纪聿珩的手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肩膀,还没等她开口,纪聿珩就佯装拂面把手挪开。
“祝姑娘这是把陈卓送走了?”
“嗯,”祝余喝了口水,“公子刚才这是打算安慰我?”
纪聿珩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鬼,能把他送走我求之不得,用不着安慰。”
“我也只是感觉脸上有小虫子,并没有要安慰姑娘的意思。”
“噢,没有最好。”
两人在后院没坐多久,施乐川再度返回,一副收获颇丰的模样。
他坐下先猛灌了一大杯水,然后才说话:“公子,你真是料事如神,那姓王的家里果真有身衣裳,被埋在他药铺院子里,我带人将那衣裳挖出来,再和陈卓手里的布料一对比,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连缺口的边角都能对得上。”
“如今就是铁证如山了,谅那姓王的也没话说了,”祝余说着,再次露出令纪聿珩不寒而栗的笑容,“怎么样公子,如今可更信我了些?”
“祝姑娘的话我一直都很相信的。”
“可你的眼神一直在说我是个疯子,说出来的话不可信。”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眼神不好,”纪聿珩回她一个浅笑,“老佃户的事我今日便抽空告诉陈捕头,姑娘也别忘了答应我的。”
“祝姑娘,”吴一方从正堂走过来,“你的口供还需要签字画押,有劳你随我走一趟。”
祝余点头,反身看向纪聿珩:“等公子做到了答应我的,我自然不会反悔。”
祝余跟着吴一方走远,施乐川这才上前:“公子,你啥时候眼神不好了?”
“乐川,你说这世上真有人能看见亡灵吗?”
“公子怕是糊涂了,圣上最厌恶鬼神一说,公子回京之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这我知道,”纪聿珩说着,默默将视线移到祝余走的方向,“可这位祝姑娘,好像真的与我们不同。”
“她说她能看见亡灵?”
“当初她挖出那些孩子尸首的时候,就曾说过,是其中一个孩子的灵魂指引她到了那棵树下,我当时也觉得荒谬,可陈卓四哥的线索是她从陈卓那里听来的,包括那姓王的,在你回来之前,她也告诉我那才是真正害死那些孩子的人。”
“公子现在是信了祝姑娘了?”
“我不知道,”纪聿珩难得面露难色,“可若她说的都是假的,那又如何解释她了解案情到如此地步呢?”
“要不然,我替公子去试探她一下?”
“祝子胥当年从一老佃户的儿子手里买下了屋子,因为老佃户惨死家中,他儿子便将屋子低价贱卖,可祝姑娘却说,老佃户的儿子是害死老佃户的凶手,我答应她将这事告诉陈捕头。”
“公子可想清楚了,要是陈捕头翻出那庄陈年旧案,查出来一切真像祝姑娘说的那样,那可就容不得我们不信了。”
“答应过的事我自然会做到,”纪聿珩大脑飞快运转,霎时间想得清清楚楚,“如果祝姑娘真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带回京城为大理寺所用也未尝不可,她身上秘密众多,搞不好与祝子胥当年背弃我父亲一事也有关联,如果留她在陈家村,我还真怕她同祝子胥一样,到时候一消失就是十几年。”
“可这祝姑娘不像是好相处的,公子要是真带她回京,那可有得受了。”
“不急,等老佃户的事有了定论再说吧。”
比起之前被直接关进柴房,祝余这次的待遇明显好了很多。
吴一方领着她走到正堂,堂上坐着刘县令,下方站着陈弘言和其余好些个捕快,而陈观和王书航则是被上了镣铐跪在地上。
祝余看见这情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问吴一方:“捕快大哥,不是说让我给口供签字画押吗?”
吴一方显然也是没想到这阵仗,偏头应声:“我也不知道怎么是这样,但姑娘放心,如今已经查证姑娘与本案无关,刘县令和陈捕头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祝余走进去,站在正堂中央,昂着脖子与堂上刘县令面对面。
“咳咳——”
祝余疑惑地看向假装咳嗽的陈弘言,见他不停示意自己跪下问县令安,又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提醒她不可与县令直视。
祝余困惑间,刘县令稍显威严的声音在堂上响起:“祝姑娘被关柴房受苦了,虚礼就免了吧。”
“多谢刘县令。”
“姑娘是发现那些孩子尸身的人,当时也将所有的事说明白了,按理说只需要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即可,只是,”刘县令顿了顿,“只是有苦主声称姑娘亦有嫌疑,这才将姑娘请到了公堂之上。”
“苦主说我有嫌疑?”
刘县令点了点头,而后转向堂下的捕快:“来人,带苦主。”
捕快护着两对夫妻走上前来,陈鑫娘一看见祝余便冲上来打骂:“你这贱人,和你那个天杀的老爹一个晦气样,就是你们把自己的厄运带给了我儿子,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周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愣住,还是离祝余最近的吴一方最先反应过来,把陈鑫的娘拉开,但祝余的头发已经被她扯散,脸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两个巴掌。
刘县令也是一副没想到的模样,正在想应当怎么开口安慰祝余,却见她冷静地将散落在前面的头发撩到耳后,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刘县令,这就是你说的苦主认为我有嫌疑?”
刘县令一时语塞,陈弘言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当时陈鑫的娘说得信誓旦旦,我们不得不请你来和她对峙,谁知道……”
“谁知道她就凭着一句晦气,就想把罪责往我身上推?”祝余毫不客气地问,“那是不是谁家死了人只要说个自认为晦气的人出来,衙门就要让无辜的人遭罪呢?”
“祝家丫头,话不能这么说……”
陈弘言这边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祝余,那边陈鑫娘被捕快控制住了也不安生,一面扑腾着要过来打人,一面嘴里还不干净地骂着:“贱蹄子,毒娼妇,你爹死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带着一起死,白白害死了我的儿!”
一时间公堂上什么声音都有,嚷得几里之外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