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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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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暖阁的轩窗望去,南方的夜空似有层层雷云翻滚,王缜心事凝重,负手伫立窗前,默然听取近旁副将禀报:

    寅时已过,孤鸿岭上的神扈军准时向山顶发起总攻,此次出兵谨遵将军旨令,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要将逆贼一网打尽。

    王缜的肩膀陡然一震,忙回过头来,急声道:“那百里斩……”

    “将军放心,末将已做了吩咐,什么人都杀得,唯百里斩定要生擒!”

    王缜松了口气,却见副将看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玩味,脸上顿露窘态,不自觉地干咳了几声,硬生生地说道:“嗯,这儿没你事了。”

    副将不再多言,识趣地却行而出。

    王缜再度将目光投向南方的黑夜,不禁自嘲一笑。

    连身边的副将都看得出,他对小凡用了真情,才会在清剿叛军之大业上,还特意交代要留敌人的活命。

    面子上逞强,说是不顾小凡的死活,实则紧要关头却要为他求得“鸳鸯鸩”的解药。

    哎,王缜重重地叹息,可小凡却未必知他心意,就算知他心意,也未必领他情意啊。

    正自唏嘘感慨,门外忽而一阵嚣闹,王贵妃哭天呛地而来,一路踉跄撞开了王缜的房门。

    王缜怒目纵眉,才要厉声教训,顷刻间发觉王贵妃不同寻常,忙伸出手臂上前搀扶。

    王贵妃扑到王缜身上,嘶吼着哭闹:“哥哥啊哥哥,快救救妹妹!我、我中了百里斩那妖精的毒了!”

    “怎么会?”王缜瞪红了眼,“百里斩远在长江边上,你怎么会中他的毒?”

    王贵妃冲口欲说分明,却想起坤华特命她不准言及凝月轩诸事,性命攸关之际终于活动了脑子,王贵妃情急之下想出了个很符合她性格的说辞:

    “这、这都怪我不守妇道,今夜实在捱不住寂寞,便着人寻了个相公,不想那小相公是受百里斩差遣,身上带着瘟毒,混进宫来谋害我王氏,我、我才和那小相公亲昵了片刻,便被染上了……”

    王缜大惊失色,本能使然松开了搀扶王贵妃的手,王贵妃失了支撑便向前扑了个狗啃泥,抬眼看亲哥哥一脸惊恐和嫌弃,心中顿生悲怨,又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好容易把白家老皇帝熬死了,才纵情偷腥了一次,便遭了算计,连亲哥哥都嫌啊!”

    王缜着实拿他妹妹没办法,见她趴在地上抽搐,似是极其痛苦,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声声劝慰:“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对不住你,你先别哭,倒是与我说清楚些,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王贵妃似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抹了把眼泪,将“南柯梦”的药理拣要命的说了,末了急迫道:“百里斩说,只要哥哥将长江边上的神扈军撤了,便可给我解药!”

    王缜边听边细细思量,听到最后一句,忽而便是一声冷笑,脸上尽显凉薄:“哼,果然如此。”

    “啊?”王贵妃惊得哭都忘了,“哥、哥哥,什么是果然如此?”

    王缜那如含冰碴的目光在王贵妃身上转了几转,讥诮道:“傻妹妹,我看啊,你是上了别人的当了。”

    “怎、怎么……”

    王缜瞪眼:“再不然,就是你在诓我!”

    王贵妃心虚,不自觉抬高声调:“不!不能!”

    “那么我问你,那将瘟毒传给你的小相公身在何处?”

    “呃……逃了!不知所踪!”

    “既然不知所踪,那么他如何监察你可驯顺了他?又如何在你毒发前的三个时辰内给你解药?”

    王贵妃下意识地张口,才发现此问无解!

    她中毒时又惊又怕,坤华便说什么是什么了,此番回想,除了通身痛苦是真,其余的却全然没有保障!即便王缜撤军,即便放过白朗和百里斩,就一定会有人将解药送上吗?

    再一想,就在她与王缜叨念之时,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已乖乖地将“穿宫牌”送至凝月轩,这会子,想必坤华与白朗已然逃出皇宫了!

    王贵妃惊恐至极,脱口而出:“抓住小凡!定是他在捣鬼!”

    王缜登时暴怒,嘶吼道:“又是那个贱人!”一抬手将近旁台面上的物件扫到地上,“本王定要亲手掐死了他!”

    “哥哥息怒啊!”王贵妃焦急万分,“哥哥先不要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先保住百里斩的命,为的是救妹妹的命啊!”

    王缜仰首一阵苦笑,颤声道:“你放心,本王已然下令,定要生擒了百里斩!”

    王贵妃智慧有限的脑子,又是在攸关性命的当头,听了此话便只知放松欣慰,全然不想为何王缜会在她来求救命之前,便“已然下令”了。

    王缜命人将王贵妃遣送回长泰宫,因王贵妃瘟毒在身,为避免殃及他人,特命将长泰宫隔绝开来,并命太医院严防戒备,绝不能令瘟毒蔓延。

    又咬牙切齿下了狠令:“将小凡那贱奴儿抓来,穿了他的琵琶骨,再押下水牢!”

    此时的小凡全然不知大难临头,王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并一名禁卫军已携“穿宫牌”而来,小凡忙领着去了关押白朗的屋子。

    白朗的意识昏昏沉沉,直到禁卫军将他身上封穴的银针取了多半,他才自疼痛中惊醒。

    恍惚看向小凡,只见他焦急说道:“白朗,快跟我走!”

    白朗已是仅剩了一口气撑在腔子里,此刻便只能任人摆布,听闻小凡的话,也是良久省不过神。

    直到被小凡半扶半抱着出了屋子,临潭潜行,听到黑夜里有如暗涌的水声潺潺,他的灵台忽而清明,凭空说道:“我要坤华!”

    小凡一怔,脚步不由得缓了,只见白朗空洞的双眼紧紧盯着黑夜里幽幽的潭水,似失亲的幼兽般啼哭:

    “坤华……他在那里呢……快、快来,来我这里……随我走……”

    小凡掩面,不忍看白朗流泪,唏嘘片刻后便狠下心来,命身后禁卫军帮扶,生生地将失魂落魄的白朗架出了凝月轩。

    白朗以为,坤华当真沉入了潭底,实则小凡早已将坤华做了安置。

    一位终老于宫中的嬷嬷恰在这夜收殓,载着她尸身的棺材被安放在一架准备出宫的牛车上。

    谁也无从察觉,那口棺材里,还躺着个已入“南柯梦”的男子。

    当小凡自载着白朗的马车上跳下,向皇宫南面的“乾门”守卫出示“穿宫牌”之时,那架似要散架的牛车,正自皇宫西南的“巽门”辘辘而出。

    这一夜风生水起。

    小凡赶着马车带白朗奔逃的时候,江岸孤鸿岭上已杀成一片血雨腥风。

    蒙斩二人所率的一千余众与两万神扈大军血拼,虽有地势之利和哀兵士气,却也终是寡不敌众。

    寅时三刻,神扈军已冲破蒙千寒所设的最后一道防线,万余丘八提刀苛枪地鱼贯涌入山坳,眼看便是一场肉搏死战。

    蒙千寒身负重伤,体力不支,却第一个跃出防垒,洪屠刀大展神威。

    百里斩在他身后紧紧跟随,斩云剑行云流水,剑影似幽灵般杀人于无形。

    混战之中,神扈领兵为振士气大喝道:“众将士听命,山坳里这些个逆贼已是强弩之末,只当他们是俎上鱼肉任砍任剁便可,然则兄弟们也须得把眼睛睁大点儿,唯要生擒了百里斩那妖孽!”

    此言一出,蒙斩二人双双怔住,相互对看了一眼。

    一个神扈小卒粗声道:“刀剑不长眼,俺们也不认得百里斩何许人啊!”

    “那妖孽好认得很呐!”神扈将军将下巴向上一抬,一本正经道,“长得最俊的那个便是了!”

    一句话竟令生死关头的兵众们大笑起来,蒙千寒也不禁宠溺地笑看百里斩。

    而百里斩一时有些慌乱,忙板起脸来,假作怒意道:“说什么轻佻话儿?咱们这儿打仗呢!”

    如此娇嗔,竟是再度引起一阵狂笑。

    百里斩已然羞愤失语,冲着近旁敌军大挥大砍,蒙千寒最知他脾性,细细观来,果然见他嘴角僵硬,努力绷紧了那一抹上翘的幅度。

    蒙千寒心情大好,慨然道:“阿斩,他们不敢伤你,那便再好不过,我蒙千寒便再无忧挂了!”

    气沉丹田,蒙千寒握紧洪屠刀,向山下疾冲而去。

    百里斩惊愕,骂了一句“死鬼”,便提剑紧跟上去,一路上快剑结果了挡路的敌军,百忙之中还麻利地自怀中取出篦子理了理头发。

    蒙千寒砍倒了几人,见百里斩追上来,便移身过去,背靠着他,疾语道:“师弟,他们定是得了王缜的旨令,虽不杀你却是要生擒了你,你还不趁我尚能招架,快些逃了啊!”

    百里斩将近旁敌军一剑封喉,嗔道:“去你娘的!说过多少次了,一失两命!”

    蒙千寒扭断了一个小卒的脖子,回道:“没那回事!我已在寒冰洞里给你留了一池的血,够你解‘歃血盟’的!”

    百里斩欺近蒙千寒,扼住他衣领:“去你娘的!别跟我这儿耍花枪!”

    斜次里杀来一人挑枪偷袭,百里斩忙将蒙千寒推开,挥剑格住那人枪头。

    蒙千寒虽幸免这致命一击,伤势却已经不起百里斩这一推,他踉跄后退了几步,洪屠刀戳地滑了几尺才得以站稳,却又嬉皮笑脸对百里斩道:

    “哎,你总骂你婆婆,这不太好吧?”

    “去你爹的!给我挺住了!”

    百里斩语中娇嗔,见蒙千寒情状实则焦灼万分,忙跟过去,护他躲到一块山石后面。

    蒙千寒急道:“阿斩快走!再晚就更难逃脱了!”

    百里斩闻言一惊,似是想起了什么,举目望向东方,见深蓝天际隐现了一片鱼肚白,百里斩忽而一改往日潇洒无忌,神色竟少有的透出几分慌乱:“天快亮了!”

    蒙千寒忙抓住他手:“是啊,天亮后就更难逃了,你快些自后山逃走,我在这里挡住他们!”

    见百里斩仍恍惚看向东方,蒙千寒焦急更甚,忙握紧百里斩的手,颤声道:“好师弟,快走吧,趁师哥还挺得住……”

    百里斩似遭了电击般猛然一震,定定看向蒙千寒,嘶吼道:“别说丧气话!离天亮还有一刻工夫,定会有转机!”

    百里斩咬牙切齿,黑眸烁烁,蒙千寒只觉他通身都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邪魅之气,竟是一时被这亲昵之至的师弟给骇住了。

    “师、师弟,你、你不会瞒着我,又在搞什么名堂吧?”

    这一问令百里斩面露窘态,目光游移了起来,嗯嗯啊啊的答不上话。

    却在此时,自远处响起一阵呼啦呼啦的声响,似是千万匹残帛被烈风抽掣般钝重沉闷。

    蒙千寒正自纳罕,百里斩却喜笑颜开,二话不说便自山石后跑了出来,举目望向即将破晓的天幕,似在寻觅着什么。

    蒙千寒支撑着身子追了上来,却见百里斩已是狂喜忘形,全然不理周遭混乱,飘然将右臂向空中伸展,一只蝙蝠便扑棱棱飞落在他的手背上。

    百里斩似忽而犯了癔症般抚弄手中蝙蝠,这可忙坏了蒙千寒为他抵挡攻过来的敌军,蒙千寒百忙之中疑惑看来,只见百里斩宠溺地与蝙蝠低语,温柔道:“小玄子,你总算回来了!”

    蒙千寒想起前几天夜里,百里斩在一处山洞抓了只蝙蝠玩儿,不解道:“命悬一线,你还有心思玩宠物么?”

    只见百里斩轻抬眼帘,自上挑的眼角斜飞过来一抹媚色,幽幽说道:“师哥,可要护好了我呦。”

    接着便放飞了那蝙蝠,双手在胸前结了个不知名的手印,再接着,竟是施施然闭起了眼睛。

    蒙千寒大惊,心知百里斩定是又要施展什么妖法了!

    “阿斩!你、你又想干什么?你、你切莫再走火入魔啊!”

    蒙千寒心急如焚,却也没奈何,只得号令部众们围在百里斩近身,以防入定的阿斩被外人伤着。

    与此同时,只觉黑暗里那诡异的声音愈发响亮,扑拉扑拉,似是空中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正被某种意念牵引着步步逼近。

    蒙千寒一边应付不断冲上来的敌军,一边分神看向这闹妖的师弟。

    起初见入定的百里斩周身腾起微小的气流,吹起这俊郎君的发梢衣角;

    渐渐的,这气流便自下而上打起了旋,似是受冥力加持般不断增强;

    过不多时,竟是变作一股旋风,吹得周遭飞沙走石;

    而百里斩在风窝里却岿然不动,只是衣襟翻飞,两袂鼓鼓,长发升腾而起。

    此番邪魅景象令两军都不由得停了激战,丘八们纷纷看向这大纵妖风的郎君。

    蒙千寒才欲上前唤他,却在此时,扑拉扑拉的诡异声音已到了耳边。

    震声大作,兵众们不禁一片哗然,望向四周,只觉黑暗里一股股的乌云罩在头顶;

    定睛一看,无人不汗颜惊悚,那些乌云竟是无数只黑皮蝙蝠!

    蒙千寒骇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百里斩,却见妖风大作之中,百里斩猛然睁开了眼,黑色眸子里散发出慑人魂魄的邪气;

    妖郎猛然大张双臂,呲牙狞笑,衣袂翻滚,直令人觉得他已然化身蝙蝠,抑或他是蝙蝠化作的人形;

    那些在空中翻腾的蝙蝠似是受了他的感召,疾飞了过去,在妖郎周身焦躁地盘旋。

    兵众们早已骇然,神扈军更是有退却之势。

    然众人的畏缩便是妖郎的助兴,百里斩忽而一阵尖声狂笑,张牙舞爪,双臂似蝙蝠般挥舞,大喊一声:

    “孩儿们,咱们开荤去吧!”

    只见那围在他周身的无数只蝙蝠,向着山下神扈突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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