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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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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弟,你生性不羁,形骸本就属于这天地,我却总仗着你爱我宠我,便将你绑在身边。这次,我怕是真要舍生取义了,可我此生已负你太多,我断不可再连累了你!”

    百里斩登时急躁,欲冲口反驳,却被蒙千寒抢先:“我曾骗你,负你深情,这临终一次,我绝不再对你失言!师弟,我曾许你海阔天空,你便带着我的骨灰,去成全我的允诺吧!”

    “呸!我说过与你生死相赴!生同衾,死同穴!”百里斩怒斥,旋即又嗤笑道,“更何况,我已然被你诓到此番田地,现下插翅也难逃了!”

    “不!你定是逃得了的!明日一早我便命人向山下喊话,告会他们,乾坤城里那枚玉玺是假的,而世上知悉玉玺下落的只有你我二人。

    “我留在此地死战,稳住神扈军,也算是个人质,王缜若想得到真正的玉玺,那么便须得放你条生路!”

    百里斩切齿道:“我才不会向王缜和小凡那对贱人屈服!我更不会舍你而去!蒙千寒你给我听好,你我二人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你若死了,那便是一失两命!”

    “呃……这话听着有点别扭。”

    “话糙理不糙!你若是死了,我即刻便随你而去!总之,你须得给我撑着,撑到最后一刻!兴许……兴许……”

    言语至此,百里斩神情再度闪烁,

    “兴许再过个一时三刻,便会有所转机!”

    “可是……咳咳……”蒙千寒忽而一阵剧烈咳嗽,百里斩趁机扭转局势,一翻身又将蒙千寒压在身下,浑不吝的妖郎可绝不只满足“君子动口”,一得手便撕扯起蒙千寒衣服。

    “这可是你自找的!蒙将军,我百里斩会尽量出手温柔的!——啊啊啊,你……你干什么……别碰那里……你、呃……淫棍……”

    百里斩神气不过一晃,蒙千寒早已熟稔他身上所有性感地带,一通撩拨后,想要反攻的百里斩便又被蒙千寒压在身下。

    波斯商队入圣京后,便将货品送去各主顾处,而那些相貌姣好的奴隶,都是卖给圣京最大的歌舞坊“咸乐坊”做艺伶的。

    车上那位管家嬷嬷,一路上对坤华多有照拂,即便入了咸乐坊,也未对坤华施以苛令,只在坊中一处素雅的清静处,为坤华置备了住所,便放任坤华自由。

    坤华由此更是笃信,这一切都是邪罗为他巧心安排。

    在圣京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又有艺伶柯娅的身份庇护,坤华只觉漂泊不定的心终得了几分安定。

    然心底最深处的那份记挂,也因这份安定,变得更为无计可消,更让他牵肠挂肚。

    更何况,坊间客人连日来争相议论,说是长江沿岸孤鸿岭上,王缜的神扈营正倾力围剿蒙千寒与百里斩为首的叛军。

    坤华越是听得多了,心中便越是焦灼,几个月前,圣京城外大军压境时曾见过百里斩,彼时他不知何故被奸人所害,想来如今已然无恙了。

    可蒙斩二人也忒鲁莽,就算忠义勤王,也当该顾忌白朗安危!

    乾坤城里王氏当道,白朗疯癫,生杀与否全凭王缜心情,他二人公然与王缜作对,如今既折了自身,想必也牵连了白朗!

    坤华不知个中原委,是故难免怪错了蒙斩二人。

    他也不知大周皇宫的凶险,一心只想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人。

    于是便假意攀附权贵,向咸乐坊的管事求乞,赏他个好机遇,得以入宫见见世面。

    恰逢四月十五是王缜登基大典,咸乐坊接下了当晚国宴的歌舞活计,坤华便以舞娘柯娅的身份,混迹于舞队之中。

    自四月初五起,这一队舞娘便要入驻宫中,以便彩排备舞。

    坤华便借此机会,再入皇城,探访故人。

    入夜,一众舞娘都在掖庭住下,他便偷跑出来,借着夜色,直奔乾祚宫而去。

    不想守卫如此森严,他几次尝试,都入不得内,若再逗留,恐怕掖庭那边会抓他个现形,没奈何,坤华只得先行离开。

    行至皇宫西南处,忽而心中一阵悸动,眼前这条曲径的尽头,便是他曾居住过的凝月轩。

    想来,自己初到圣京时,便是于这样的月夜,邂逅了那个风流人儿。

    回忆那段短暂的甜蜜日子,坤华不由得笑出声来,月色下那一通幽径,便似有了魔力,坤华虽身处险境,却霎时忘了忧惧,竟是迈着步子,向凝月轩走去了。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幽潭上一片清幽光华。

    坤华在潭边静立,高挑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景象之美,犹如画作。

    然此番那入画之人,不再是偏偏佳公子,而是妖艳的异域舞娘。

    坤华看向水中倒影,无奈长叹。

    物是人非,白朗,再相见时,你可还认得出我?

    他在潭边兀自出神,回想着初入此境时,与白朗那不羁子的一段默契共舞,幽幽的水影映在脸上,水中倒影里,是一张扮着女妆的绝美脸庞。

    忽而想到,若是白朗见他这样打扮,定又会说些羞煞他的混账话呢。

    这样想着,坤华不由得失笑。

    便在此时,他依稀听到自凝月轩里传来阵阵低微的呻吟。

    静夜里,那呻吟声压抑而痛苦,听起来有些瘆人,坤华难免畏惧,才欲退走,却忽而怔住。

    只因那呻吟虽轻若游丝,他却听得如此熟悉,难道是……

    不!绝不可能!

    坤华屏气凝神,向着屋里走去,只为否定他心中猜度。

    伸出颤巍巍的手,推开曾是自己寝室的房门,一束月光洒进窗来,正照在那人身上。

    那一刻,坤华心跳骤停,旋即又急剧加快。

    “白朗!”

    他失声惊呼,奔向吊在铁锁链网之中的鹅黄身子。

    可到了近前,他竟不敢去触碰他,只是兀自抽泣,怔怔地看着,似是仍在奢望,此间受罪之人,不过是身形与白朗相像罢了。

    然,那昏沉之中的人听到呼唤,挣扎着抬起了头,凌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

    坤华瞬间泪奔,抽泣声变作压抑的哭叫,他捧起白朗的脸,拨开碎发,疼惜地凝望着他。

    “白朗……白朗,你怎会、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白朗已被折磨得神情恍惚,见眼前之人伤痛哭泣,他一时不知何故,困惑地偏头回望,呆怔了良久,忽而瞠目,迷离的眼神霎时灼灼。

    眼前之人,虽一身异域女装,可白天想、夜里梦,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断断认得!

    “白朗……白朗……我是……”风传已不在世间的人儿,分明就在他面前嘤嘤而泣。

    “坤……华……”白朗缓缓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似磨砂一般嘶哑。

    可就是这一声轻唤,便令坤华破涕而笑:“是我……白朗,我们……终于又得见了!”

    却又忍不住涌出泪来,“可你……你为何……外面分明传闻,你被善待的啊!”

    白朗自嘲地摇了摇头,混浊的双眼转瞬变得透亮晶莹,将坤华仔仔细细地好一阵打量,失笑道:

    “我的坤华啊,定是有神明嫌我太无能,替我护着你,两次……你两次险些……可如今,你好好儿的……又回到我身边……咳咳……

    “只是……咳咳,坤华,你这身打扮……我险些认不出……不过……咳咳,真的好美啊……”

    白朗本想调笑一番,却忍不住连声咳嗽,虽拼命掩饰,可嘴角还是渗出一道血痕,身子随着震咳而不住地颤抖,带动着桎梏周身的铁链也铮铮作响。

    坤华大惊,忙搂住白朗,语无伦次地啜泣:“白朗……我、我怎样才能救你……”

    慌乱地扫视白朗周身的桎梏,见铁链如网、锁栓错节,又有无数银针刺在白朗身上,便愈加惶急不知所措。

    “很疼吗?我、我怎么才能……才能让你好过些……”

    白朗不忍坤华难过,拼命忍住咳嗽,又挑起嘴角痞笑,看着坤华,贱兮兮地道:“好办啊,你亲我一口。”

    “啊?”

    “快些亲夫君一口,夫君就不疼了!”

    坤华失笑,心里却更痛。

    本以为今生死别,侥幸换得生离,生离又如蒙赦,能再与他重逢,可这样的重逢,又让这心……怎堪了得?

    没奈何,那便将这一腔子的爱恋,这至死不渝的羁绊,都寄于两人的唇齿相依吧。

    月光如水,透过窗子,倾洒在他们身上。坤华轻轻拖起白朗的脸,尽量温柔,却又难掩热烈地,吻上那对干裂的嘴唇。

    真是妙哉,白朗忽而觉得,通身的痛,都被那吻瞬间驱散了。

    然,本是难得的纵情时刻,白朗敏锐,一阵窸窣传进耳畔,思忖片刻便瞬间警觉,他猛烈晃动身子,将紧拥着自己的坤华挣开。

    坤华尚不知何故,惊骇地看着白朗,却见白朗面目狰狞,似是恨他入骨般咬牙切齿。

    白朗对他怒斥:“哼!哪里来的狐媚子!”

    几乎是同时,话音才落,小凡便带着两名禁卫军推门而入。

    坤华通身一个激灵,转瞬明白了白朗用意,忙镇定心神,装出一副懵懂少女模样。

    小凡本是来者不善,一见白朗身旁站着的人,登时惊怔,瞠目看了半晌,确认了那人身份,面色便沉了下来。

    于是随着白朗的话,嗤笑道:“哼,是啊,哪里来的狐媚子。”

    又轻佻地打量起坤华,皱眉道:“咦,我怎么觉着,这波斯舞娘,长得与我这么像呢?”

    坤华心中大骇,见小凡颐指气使的模样便已猜断,白朗此番遭际,定与这见风使舵的人脱不了干系。

    可他面上却仍是一副无知少女模样,似听不懂小凡言语,偏着头,眨了眨眼睛,挑尖了声音扮作女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他所讲是波斯语,“我叫柯娅,是来宫中跳舞的,晚上睡不着,便出来闲逛”云云。

    却听得小凡连连嗤笑,一副“姑且由你编排”的模样。

    白朗心下焦急,便忙截话:“住嘴!”

    坤华怯怯地低头,不再多言。

    白朗看向小凡,恶狠狠道:“王缜也忒下作,见你这与坤华相像的男子诱惑不成,便又找来个像坤华的女子!哼,就算再寻个不男不女的来,你们三个加起来也比不过坤华半分!朕劝你们别再枉费心机,朕绝不会告诉你们玉玺的下落!”

    坤华心中千回百转,已然将白朗处境猜得一二,也已明白,此时白朗为何要装作未识得他身份。

    小凡当然也猜到了白朗心意:分明是自身难保,却唯恐连累心爱之人。

    心中登时醋意升腾,恨恨地咬牙,生生忍住发作,冷笑道:“是了,我与坤华如此相像,这波斯舞娘,既然像我,那便也可说她像坤华了。可是,她确实不是我们的人啊。”

    说着,便一步步向坤华踱过去,而坤华仍是一脸的无辜,见小凡面色不善,便装作害怕模样,怯怯地说着波斯语,大意是“我不懂中原皇宫规矩,多有僭越,望恕罪”云云。

    白朗惶急,出言却是纨绔子弟的口吻:“哈,看来她当真是波斯来的小妞儿!也好,你们便将她留在朕这里,待朕殉国,也好得个陪葬!只不过,你们怕是不好与波斯那边交代了吧!”

    分明是在护他周全!

    小凡心下恨恨,踱到坤华面前,冷不防抬手钳住坤华下颌,坤华失声惊叫,面露惊恐,想哭却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白朗的心跳骤急,瞬也不瞬地看着,只见小凡眯眼瞧了坤华一阵,冷声道:“大晚上的,在皇宫里出没,是波斯舞娘,还是波斯细作,倒还说不定呢!”

    又狠狠将坤华的脸甩开,铿锵道:“将她带到柴房,我要单独审她!”

    坤华仍是懵懂,装作听不懂小凡的话,直到那两名禁卫军上来架他,他才受到惊吓般叫喊起来,仍是一串波斯语,用意自然是求饶恕罪。

    坤华一路挣扎被押出门外,小凡也跟着转身欲走。

    “小凡!”身后是白朗颤声一唤。

    小凡止步,转过身来,见白朗一脸忧惧。

    “不、不要为难他……”

    如此乞怜,如此卑贱,如此惶惶,他竟为了那人,全然失了帝王之威!

    小凡冷笑:“陛下,您还是唤奴才‘凡公子’,听得入耳些呢。”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小凡一进柴房,见跪在草垛上的那人,便横眉立目道:“哼,想不到你如此命硬,两次必死之局,到头来都是虚晃!”

    坤华忙在地上跪好,不顾自己尊严,向小凡询道:“听闻阁下在宫中对白朗多有照拂,不知何故,今日得见,却见阁下如此为难白朗?”

    小凡居高临下地瞪着坤华,良久才嗤笑一声:“好啊,那我便将我与白朗相依为命的这段日子,悉数讲与你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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