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道士和妖女2
尹真真吓了一跳, 急忙举手投降:“我不是妖孽，我是人。”
小道士看清楚是个小女孩，他愣了一下, 然后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
尹真真后知后觉地捂住脸。
好家伙, 不会这就一见钟情了吧。对不起了小道士，咱真不是故意的，咱也没想到咱魅力这么大。
不过小孩子应该不会记得那么久吧，以后不见面就会慢慢忘了。
小道士移开目光，语气软了几分:“小施主, 你是从哪来的呀，你是山下的居民吗。”他低头对着地面说话。
尹真真不得不感叹, 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方才对妖怪严词厉色的小道士，这时对她温柔得判若两人。
尹真真没敢告诉他自己是媚宗的, 她不说话, 小道士便当她是默认了。
“你是不是迷路了呀，天黑了，山上很危险的，我带你下山吧。”他说, 接着自我介绍:“贫道是流云观的道士，法号玄箴，你不要怕。”
玄箴从储物囊里拿出一把拂尘, 他拿着拂尘的手柄，把另一头递给尹真真:“你可以牵着我的拂尘，不要摔倒了。”
尹真真把手搭上去。
天色微暗, 玄箴在前面引路。他目力好，不用灯也看得清楚，却还是从储物囊里拿出一盏小小的提灯, 照在她脚下。每每遇到崎岖不平之处，都会温声提醒。
真奇怪，她明明活了那么多辈子，但是在他这么细心体贴的照顾下，尹真真竟然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迷路的小女孩，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尹真真悄悄打量他，小玄箴现在比她还矮一点点，穿着水墨道士服，眉眼干净清澈，瘦的皮包骨，就脸颊上有点肉，白糯糯的像只团子，却做出大人似的稳重表情。
很好看的小朋友，但是尹真真一点也想象不出他以后会长成她熟悉的模样。如果不是道士在群里说这就是他，尹真真估计都认不出他。
尹真真有点走神，不小心被小石头绊倒。她手里还紧紧握着小道士的拂尘，把他也带得摔倒了。
两个小豆丁齐齐摔在地上，玄箴立即爬起来，把她拉起来，紧张地拍拍她沾了尘土的裙角，“小施主，你没事吧。”
尹真真忍不住笑出来:“你不要叫我施主了，我叫阿寻。”
女孩的声音娇嫩沁甜。
“哦，阿、阿寻施主……”玄箴低着头，他弯腰拿起地上的小灯笼，转身继续前行。
夜色越发深沉，晚风刮过叶子尚未茂盛的树梢，有几分深秋般的萧瑟。
灯影迷离，尹真真看着小道士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扮人的画皮，正盘算着怎么吃人，而他却还一无所知。
她本无意扰他修行，但是现在，她想试试。
不过尹真真一秒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她清清喉咙，问道:“我刚才听到哭声才找过来，是你在哭吗？”
玄箴顿了顿，他不好意思承认，但也不能说谎。“嗯，”他有些难为情地点头，不敢回头看她，讷讷道:“师尊让我出去化缘，我化不到。”
说起这事，玄箴皱着脸，声音低哑，一副忍不住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表现的再成熟稳重，也只是个和她一样七八岁的小孩。
“你要化什么缘？”尹真真想帮他。
“收集人们的夸赞和祝福，可以转化为福运。”玄箴撇着嘴说，肚子忽然咕咕响了几声，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尹真真在自己的储物囊里找了找，阿寻喜欢吃海棠糕，所以囤了许多。尹真真从怀里拿出一块递给玄箴，“先垫垫肚子，我陪你去化缘。”
她胖乎乎的小手和海棠糕一样白软。
玄箴愣了愣，看着那香喷喷的海棠糕咽咽口水，却没有立即接过。
尹真真奇怪地道:“你不好意思什么，就当是我施斋于你，答谢你带我下山的报酬。”
“谢谢阿寻。”玄箴讷讷低喃，接过海棠糕，尽管很饿，但还是慢条斯理地小口吃完了。
两人走到山下的小镇。流云观声名远播，每天上山问道的人不计其数，因而小镇十分繁荣，客店摊贩挤满了整条街，灯火如昼。
拥挤的人群和推车都比他们高太多了，尹真真和玄箴都怕对方走丢，紧紧牵着彼此的衣袖。
尹真真瞄准了一个卖编织首饰的摊子，摊主是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温柔女子。东西卖得很好，她有些忙不过来。
尹真真踮起脚，拿起篮子里的丝线，很快编好一个络子，她拉拉女摊主地裙摆，问道:“漂亮姐姐，我们能来帮你卖东西吗？”
女摊主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团子，她蹲下来问道:“你们和家人走丢了吗？”
尹真真摇头:“我们还没吃晚饭，因为没钱，就想出来自己挣钱。”
女摊主闻言顿生怜悯之情，从装钱的盒子里拿出几枚铜板给他们，“姐姐请你们吃馄饨，吃完就赶快回家吧。天黑了，小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们家人会担心的。”
尹真真摇头，坚持地说:“谢谢姐姐，但是我们要自力更生，不能不劳而获。”
女摊主愣了一下，被她这么严肃的样子逗笑，又觉得她懂事，倍加怜爱地点头道:“好吧。”
女摊主其实也没指望两个小人能帮到什么忙，不出乱子就行。她给他们搬了条小板凳，尹真真就和玄箴坐在上面编络子。
玄箴悄悄对她说:“阿寻你好厉害啊，我之前和镇上的百姓们说，我可以帮他们施法驱邪镇宅，但是他们都不信，说我太小了……”
尹真真心道，要是我我也不信一个小屁孩。
不过她还是安慰他道:“等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很厉害的道长，会有很多人信赖你的。”
玄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尹真真给了他一把丝线，手把手教他打络子。玄箴在道观的时候，剑术咒法都学得很快，没想到对这些手工活却一筹莫展。
他明明仔细地一步步跟着尹真真做，结果尹真真编出了精巧的络子，他却只有一团乱麻。
“阿寻，我好笨啊。”玄箴懊恼地揪着线团。
他其实是个很有恒心与毅力的小朋友，可是七岁生涯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还是在漂亮的小女孩面前，难免有些小情绪。
尹真真耐心地把线团捋直，对他道:“没关系，那你吆喝吧，我们把这些都卖出去。”
“吆喝？”玄箴小小的眼里浮现困惑。
“就像我这样，”尹真真对着街上大声喊:“瞧一瞧看一看啦，七岁萌娃纯手工制作，童叟无欺！”
玄箴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差点掉下板凳，但很快就起了效果。
两个小孩在集市上受到注意，许多行人驻足在摊边，看他俩都长得玉雪可爱，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们的头。
尹真真拉着玄箴躲过去，一本正经地说:“夸夸就给摸，不夸不给摸。”
大人们越发觉得他俩好玩，争相夸赞，尹真真便准他们摸摸小道士的脸和手。
小道士红着脸，绷直着小身板，像个吉祥物一样僵坐在那，尹真真看着直笑。
装小孩真累。
“够了吗。”尹真真问玄箴。
玄箴点头，“够了够了，阿寻，谢谢你。”
尹真真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那我们去吃饭吧。”她也一天没吃了，好饿鸭。
女摊主多给了他们许多铜板，尹真真和玄箴走到馄饨摊，对老板说:“来两碗馄饨。”
玄箴连忙摇头:“我不能沾荤腥的，会影响修炼。阿寻你吃吧，我不饿，我都要辟谷了。”
“这么小就辟谷？”尹真真有点震惊，又替他担心，不吃东西会不会长不高啊。
热乎的馄饨端上来，尹真真饿急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几个，忽然发现小道士张着嘴呆呆盯着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尹真真看着不忍，舀起一个馄饨对他说:“尝一个吧，就一个，没关系的。”
她声音很轻，在飘散的肉香中无比具有诱惑力。
小道士合上嘴，咽下口水，摇头不看她。
他这可怜的表情看着就让人想欺负，尹真真玩心大起，捏着声道:“真的不吃吗，这么好吃你不吃，馄饨伤心了，呜呜～”
“阿寻……”小道士无奈，纠结半晌道:“你不要闹我。”
“好吧好吧，我怕你饿嘛，那你要不吃碗素面？”
玄箴只是摇头，“你吃吧，我看着你吃就好。”
这也太可怜了，流云观太变态了，这么小的孩子要求那么严格。
尹真真怕他难受，迅速吃完，临走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个卖糖人的。
“糖你总能吃吧。”尹真真指着说道。她想，小孩子肯定都是喜欢吃糖的。
玄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
他想到什么，有点好笑又有点奇怪地问:“阿寻，你怎么总让我吃东西啊。”
尹真真理所当然地回答:“对一个人好，不就是想让他多吃点好吃的吗？”
玄箴怔住。他从来没听过这种理论，可是她说得又如此天经地义。
玄箴是在灾荒中出生的。在更小的时候，家里揭不开锅，外面更有人易子而食，他只能每天啃点树皮。
后来遇到师尊，被带到流云观，玄箴发现观里的人都不怎么吃饭，但并不是因为没得吃。
师尊说，修道首先要辟谷，一是不沾浊气，内丹才得精纯。二是收敛口腹之欲，苦行方能悟道。
从来没有人问他饿不饿，更不会让他多吃点。
对一个人好，就想让他多吃点。难道师尊对他不好吗，玄箴茫然了。
尹真真没想那么多，拉着玄箴走到那，摊主按他们的样子用糖稀画出两个小人。
尹真真拿着小男孩，把小女孩的给玄箴。
玄箴拿着小糖人端详，晶莹剔透的小女孩，看着和阿寻一样可爱，他舍不得吃。
他看着尹真真，眼神亮晶晶的，“阿寻你家在哪呀，以后有空我来找你玩呀。”
尹真真咬着糖人，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撒谎说:“我不是这的人，只是跟父母来这里做生意，明天就要走了。”
玄箴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揪着手想了想，问道:“那，那以后都不来了吗？”
尹真真点点头，安慰似的道:“等我们长大了，说不定我会来找你玩。”
玄箴连忙点头，“好呀好呀，我就在山上的流云观，你记住我叫玄箴。”
尹真真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小道士，你要努力修炼哦。”
玄箴用力点头，其实不用她说，他本来就很勤勉。流云观的道长都说他的资质千百年难得一见，甚至把他当成未来的掌门培养。
“那我先回驿站了哦。”尹真真冲玄箴挥挥手，转身走了几步，再回头，只见他还站在原地目送她，手里拿着快化掉的糖人。
见她回头，他立即对她挥手。
“阿寻再见！”
啊呀，为什么有点难受想哭啊。尹真真没回应他，转身跑起来，很快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