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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汉中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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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李愚来说,来到长安后,人生便迎来了莫大的幸福——

    先是雕版印刷得以开展,刘宛筠还为他,配设了造纸监和书局。

    油墨与纸充盈之下,每日印刷成册的书,虽已上千,但仍供不应求。

    各地文人闻声而来,没买到书的,甚至愿意预付购书钱,预约购书。

    贵人刘筠待他彬彬有礼,还助他于各地,广开书局、造纸监和印刷监。

    以实现其心头,使经籍广流传的心愿。

    虽仍未帮他向朝中荐官,不过眼下际遇,他已满心满足。

    刘筠大婚当夜,李愚正吃贵人的喜酒时,一道御诏,猝不及防而来。

    他是除皇室外,第一个知道内情的——

    与刘东院成亲之人,是景延公主。

    “子晦夫子,刘东院称,雕版印刷,是你发明的,朕十分欣赏夫子的才干。”

    “朕未至四十不惑,竟先老眼昏花,下错了昭书。”

    “不知夫子有无法子,三日内,为朕纠正舆情?”

    ……

    各路酒楼茶馆,坊间几乎人手一份纸刊。

    纸刊上,刊载了各路诗人文人的妙绝雅作。

    而在不起眼的位置,寥寥数字提到:

    【天祐元年,辛酉年,壬辰月,戊辰日,景延公主与时任枢密院东院院事刘筠完婚。】

    百姓无不疑惑地议论着:

    “莫非早前,是我等眼睛坏了,看错了昭书?”

    顾青松阴沉着脸,捏着一份纸刊,脸色铁青地朝禁苑而去。

    方一来到禁苑南门,便瞧见禁苑外,戍守的亲卫军多了许多。

    “即日起,凡皇室外戚,均移驾金城坊而居,无皇室手谕,不可踏入皇室禁苑,违者依法处置。”

    顾青松知道,自己被驱逐了。

    堂堂未来太子的皇舅爷,竟被驱逐!

    可一想到那日的狼狈,他便挂不住脸色,只得愤愤而去。

    ……

    翔鸾阁,内廷。

    刘宛筠应诏而来,入内便跪拜行礼:

    “大婚之事……谢圣恩。”

    “起来吧,”昭宗招手让她入座,同时捏了捏劳累的眉间:

    “祺儿方才来过,她说要随你去东川。”

    “还请圣上留住景延,此行乃秘密行事,不可阵仗高调。”刘宛筠道。

    昭宗仍在掐捏眉间,朝外头道:

    “传天使觐见。”

    不多时,十余名身穿金袍、面扣金面具的天使。

    手持神器,一排站在廷前。

    “拜见圣上。”

    “东院事,这十八位天使,是你带来给朕的,与你较为亲近,你挑二人与你随行,以保路上不出差池。”

    这是信任?刘宛筠一时暖流涌动。

    抬眼,许峙和王三山也在列内。

    留下二人后,其余人离开内廷。

    “陛下,神器就不必带了,这一路而去,应隐秘行踪为上,若路遇险情,也应以避战为好,免生事端。”

    闻声,昭宗点点头,招呼许峙和王三山,先行出去收拾行囊后,他这才道:

    “朕拦不住祺儿,不如你卯时之前就出发吧。”

    “祺儿追不上你,便悻悻而归了。”

    卯时,凌晨五点,好吧。

    ……

    刘宛筠特意早早结束公事,在申时便匆匆回到雨花阁。

    李祺命令她辰出申归,即朝九晚五,否则家法伺候。

    风风火火踩点跑回雨花阁时,李祺正手执陌刀。

    对着庭院里的花草,虎虎生风,大开杀戒。

    陌刀乃大唐宝刀,通体狭长,比龙渊剑窄一些、但厚度又比寻常宝剑厚上一倍。

    刀锋虽厉,但整体呈圆润狭长之感。

    旧伤的缘故,以及玄门剑术不擅格斗、只为杀人而练。

    便意味着刘宛筠不可能上前去,跟她比比剑法。

    “景延。”

    默默欣赏了一会儿她的潇洒后,刘宛筠溢着笑容,开腔。

    李祺回头一望,而后帅气地收尾招式,将陌刀精准回归刀鞘。

    “还挺准时,我的驸马大人。”李祺藏不住笑地挽起她的胳膊,朝阁内走。

    暗暗一嗅,她身上竟没有酒味。

    “戒酒了?”刘宛筠问道。

    李祺摇摇头:

    “今日太忙,没功夫喝酒,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喝呢。”

    一入内,厅内的饭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式。

    两个白玉壶也摆在上面。

    宫女来来往往地入内,不多时,饭桌上便满满当当,再摆不下太多菜碟。

    “好了,都下去吧。”李祺一声吩咐,叫退所有人。

    桌旁只剩二人相顾而坐,李祺正要斟酒。

    刘宛筠怕自己喝多了睡过头,哪怕一杯,对她来说也是多。

    便抬手拦道:

    “最好还是不喝酒了,喝酒伤身。”

    “你不喝,我喝啊。”

    “诶……”

    再找不出其他借口的刘宛筠,情急中握住她的手,以拦着她斟酒的动作。

    被她紧握着手,李祺心头泛起甜意。

    反手也握住她后,将手移回桌下,搭在自己的腿上,舍不得分开。

    右手被握着,刘宛筠脸生燥热,佯装不经意地抬起左手,用左手抬筷,吃菜。

    李祺出神想起,昨夜的和衣而卧和浅浅亲密,皆是因喝多了。

    今日不喝酒的话……

    要不,还是喝点儿、酒壮怂人胆?

    “吃饭啊。”刘宛筠见她出神,便出声提醒。

    同时心头小鹿乱撞,稍后天黑了,还不知如何应对,一时脸上尴尬又燥热。

    “本公主问你个问题。”李祺潇然抬筷吃菜之时,自然地发问。

    “你说。”

    “你对本公主的心思,是何时起的?”言外之意,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刘宛筠登时一愣,旋即脑袋尬热如着火。

    “呃……”

    这个问题,有两个回答。

    一是原身,一是自己。

    若问自己的话,初时的怜悯之心,更多一些。

    后来则是欣赏她的乐天派潇洒性子。

    原身应该是日久生情吗。

    可记忆中,李祺的身影,永远是最闪光的那个,无论在何种困境之中。

    “怎么不说话?”李祺心若沉下谷底,一时莫名隐隐紧张。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要见无因见,弃了终难弃。”

    过往几年,以及昨日之前的纠结心情。

    一首乐婉的《答施》,寥以大致总结。

    “旧事如天远……”

    “噗嗤。”李祺听懂了,也笑了。

    果然,她的心意,已经很久。

    果然不是错觉。

    本可潇洒于世之人,因自己而变得心思沉重。

    而自己处于困乱之中,却反而强撑着潇洒。

    是灵魂错乱了,还是冥冥中,拾起了对方跌失的灵魂。

    ……

    床前,两人皆垂头站着,忐忑相对。

    刘宛筠微微颤着手,松开她腰间的锦带。

    凑前一步,抬臂掠过其肩、褪下其外衣时,李祺亦上前一步,靠在了她怀里。

    “再这么磨唧下去,就要子时了。”李祺喃喃道。

    “……”

    “初春还冷,就……就不脱内衬了。”

    刘宛筠自顾转身,背对着李祺。

    卸下腰间紧扣的玉带后,脱下外袍,将衣物挂于屏风前,转身扶李祺先躺下。

    李祺侧卧内侧,以侧颊贴在她肩旁。

    抬手搭在她腹部,握住她的手。

    刘宛筠十分清醒,因此也十分紧张,丝毫不敢乱动。

    李祺等不到她有什么动作,便悻悻准备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察觉她要转身,刘宛筠心头一动,即刻侧起身子,抬手揽住她。

    四目相对间,她压着呼吸,凑向其眉间,而后缓缓下移,直至触碰到她的唇畔。

    ……

    难得李祺没喝酒,便安心的睡着了。

    而刘宛筠一夜无眠。

    就这么看着怀中人,看了两个多时辰。

    卯时前夕,刘宛筠小心翼翼起身,免得惊醒她。

    趁着夜色正黑,刘宛筠匆匆取出软甲。

    内穿后,再穿上一身便衣。

    跟许峙和王三山在客栈汇合。

    背起行囊,便策马疾驰,离开长安城。

    三天后,三人到达汉中的少祖山山脚。

    这里古筑林立,因与现代差别实在太大,一行人只得暂时于客栈落脚。

    待她细细分辨后,再进一步行事。

    “监军……东院大人,此行究竟为何而来?”许峙并不知此行目的,只知是一趟远行。

    刘宛筠没多想便道:

    “找人罢了,等人找到了,就回长安。”

    “大人,家乡给小人来过书信,说大少爷已经痊愈,领回了府兵统辖。”

    “大少爷似乎问及过,此前派来长安的五万兵力,何时能调遣回封州?”

    王三山边吃着饭,边问道。

    五万兵力……被睦王李倚领用了。

    抬眼看了一眼两人,刘宛筠心道,莫非他们俩,一直还想着,有朝一日回到两广?

    棘手的问题,让刘宛筠有些头疼,便避开这个问题,继续执笔写写画画。

    “你们是想家了,还是,不想留在长安?”刘宛筠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许峙才仓促道:

    “留在陛下身边,也可以。”

    这回答,让刘宛筠说不上来那种奇怪感。

    她只想速战速决,办完事后尽快回长安。

    便没再多想,继续分析眼下的线索。

    史载武侯墓,近墓四山。

    前书案梁、后笔峰山,左土地岭、右武山岗,将武侯墓紧密围护。

    四山山林繁茂,遮天蔽日,难觅神冢。

    前后左右……

    匆匆吃完饭后,刘宛筠带着两人,在山间探走了一圈。

    梁、山、岭、岗,只凭平视局部,根本无法辨识。

    她只得独自,在偌大的山间,连着探查了多日,边探查边思考。

    前后左右,北南西东。

    梁、山、岭、岗,紧密围护。

    从山脚一路往北探去,直至感觉身处环绕山谷。

    且眼前隐约瞧见,远处竟立了个矮矮神庙。

    神庙十分低矮破旧,凑近一看,里头的高大金尊,竟被齐胸掩埋。

    刘宛筠判断,神庙刚打造时,应有近五米高。

    天灾雨患导致四周山体滑坡,这才将神庙埋没了一大半。

    环顾四周,此间果然呈群山紧密围护之感。

    仿若山间灵气,皆聚于此。

    刘宛筠终于松一口气——

    武侯墓,定就在这小破且无人问津的神庙之下。

    匆匆折返客栈时,天已完全漆黑。

    趁着夜色,三人携着用具,潜行来到神庙。

    刘宛筠凭着曾见过武侯墓的浅浅熟悉,带着两人一起,沿着神庙墙沿,向下深挖。

    武侯墓,定如神庙之“河面”倒影,掩藏于地下。

    犹记得后世考掘武侯墓时,土方向下挖了二十余米深。

    那时武侯墓出土时,这神庙只出土了些残垣砖瓦。

    想必是千余年来,这四周的山体滑坡过多次,冲垮了神庙罢。

    “咚。”

    两个多时辰后,许峙站在近五米的深坑里,铲子再次挥下的刹那,一声闷响,让刘宛筠喜笑开来。

    “挖到了。”

    许峙和王三山相互对视,一脸疑惑:

    “大人,您究竟是要……”

    “快挖吧,等找到了东西,就能回长安了。”

    说罢,刘宛筠再次快速开动。

    一炷□□夫后,青石板露出真容。

    合力将石板撬开,四周的泥土哗哗下滑,脚下俨然出现了墓洞。

    许峙大惊:

    “大人!您竟是来盗墓的?”

    “嘘,非盗墓也。”

    刘宛筠一边回应,一边抛下铲子,举着火把,率先下至墓洞里。

    武侯墓规模很小,仅一间长宽不足四米的地下墓室。

    而其大小果然与神庙一致,与神庙呈上下倒影。

    正中摆着一口简陋的木棺,刘宛筠虽不想破坏,但只能走到棺木尾后,推下棺盖。

    里头果然没有尸首,但摆放了些竹卷。

    棺内左侧,赫然摆着一柄漆着朱漆的诸葛连弩,外观栩栩如新。

    “找到了!”刘宛筠大喜。

    王三山凑过头来,将火把凑近,伸手摸了摸那诸葛连弩。

    连弩长近一臂,高约半臂,最宽处约一尺。

    细看之下,可见连弩是以百余、甚至数百零部件,组拼而成。

    各零部件之间的间隙卡得极其精准,几乎丝丝合缝。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

    “哇,难道这里……是诸葛孔明的衣冠冢?”

    “诸葛连弩!十矢齐发!威震三国!”

    王三山和许峙脸上均是不可思议。

    诸葛连弩早已失传,没想到眼下,竟还能亲眼目睹,诸葛连弩的真身。

    “许峙,这些东西都是文物,快拿布袋来装好。”

    “是,大人。”

    刘宛筠出神盯着棺内竹卷,欣喜于回去之后,定好好琢磨琢磨。

    然半晌后,她回过神来,方晓四下,异常静谧。

    “许峙?王三山?”

    无人回应,昏暗的火光摇晃中,刘宛筠心底,涌起莫名的不安。

    隐感有什么,在缓缓接近她。

    还未来及回头,“噗呲”一声异样声响,在刘宛筠后腰传来。

    软甲被凶狠刺穿,匕首狠狠刺入她后腰。

    剧痛混合着烫热,令刘宛筠凌厉转身,拔剑戒备!

    “大人,您不再是末将的大人了。”

    昏暗火光下,许峙和王三山,竟一脸冷漠,眼中满是杀机。

    幸好软甲有所抵挡,可后腰之剧痛,几乎抽空她的力气。

    “你们……”

    刘宛筠一时不明,他们为什么……

    可恍然,她就明白了——

    大唐,已不再是世人,唯一可选之主。

    “大人,大唐崩坏,使小人自幼苦难深重。”

    “小人稚龄之时,幸蒙大少爷赏识,后与大少爷并肩,南征北战。”

    “许峙有今日,乃大少爷亲手提拔,大少爷才是小人,一生之主。”

    “早前大人行事,目标与大少爷一致,小人自然效忠大人。”

    “可现在,大人竟叛离两广,还成了大唐皇亲。”

    “眼下又为大唐寻诸葛连弩,目的不言而喻。”

    “若大唐匡复,两广又将臣服大唐,受大唐苛税征剥,使两广子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遥想过往凄苦,再想往后又将凄苦,小人只好,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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