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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入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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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长安。

    各路军阀嚣行于市,百姓戚戚,呼吸都紧张。

    朱雀大街直通皇城正殿。

    城郭高耸,皇城内外,戒备森严。

    西市东市因是达官贵人之府邸所在,因此仍热络如故。

    坊间铺席照旧营生,酒楼热闹喧哗。

    百姓们在议论宫门外张贴的布告。

    “圣上行将移驾洛阳行宫,面圣可是大喜事,明儿定要早些去朱雀街,一睹圣容。”

    粗陋茶馆里,食客正热络闲聊。

    “我还在寻思个事儿呢。”

    一食客一边喝茶,一边呈思考状。

    “寻思啥事?”

    “移驾行宫是大事没错,但也不至于提前半年,便布告天下。”

    “万一届时围观者众,人挤人的,出了差池可就不好了。”

    ……

    气派的兴庆宫中。

    宫女宦监,来去匆匆,一队队神策军,来往巡逻。

    “勤政务本楼。”

    昭宗坐在龙案前,呢喃一声。

    这楼是玄宗下旨建造的,意在提醒为君要勤政务本。

    一声叹息,他抬眼望向窗外。

    透过窗,便能看到并立在旁的花萼相辉楼。

    花萼楼宝顶如冠,楼前的气派长廊,连通勤政务本楼。

    建筑辉煌依旧,只是这里的昔日繁华,再未重现。

    勤政楼是昭宗最常在的地方。

    辰时而来,亥时而去。

    不知不觉,他已登基十三年。

    马上就要离开这了,他希望洛阳行宫能给他,带来解脱。

    他早已受够被那群武夫奸将和阉人宦官,□□奚辱的日子。

    提前半年布告天下移驾之事,为的是路上,百姓能来。

    百姓,能“庇佑”他平安抵达。

    那些武夫奸臣,什么都做的出来,唯独不敢的。

    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百姓面前,羞辱大唐国君。

    “呵呵。”

    昭宗连连无奈苦笑,起身朝花萼楼走去。

    黄酒,一杯杯吞落腹中。

    ……

    僻静的沉香楼后园。

    神策军左中尉刘季述,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

    今圣在位十二年,便杀了宦官十二年。

    刘季述侍奉两朝圣上三十载,终日惶惶不安,生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尽管他已位居神策军左中尉,是为神策军最高掌权者。

    手握兵权,但还是怕死。

    洛阳行宫内部,不知有何玄机。

    圣上执意移驾洛阳,他作为亲卫,必须时时贴身跟上。

    这一来,未知的恐惧,叫他的惶恐,终于彻底爆发。

    他受够了被圣上连日猜忌的折磨。

    他决心联合其余掌兵权者,如右中尉王仲先,如孙德昭等将领。

    拥兵哗变,逼圣上退位,拥立皇嫡长李祐上位。

    可神策军早已消耗殆尽,他能调用的,区区千人。

    他需要势力最大的藩王朱晁,也支持他。

    可是朱晁久久无回复,折磨经久,他几乎急出满头白发。

    “阿父!明日便是动身移驾之时,出了长安,这一路都有百姓,不好动手啊!”

    “再等就来不及了!”

    一身神策军将服的护军中尉,匆匆跑到刘季述面前,满脸焦虑。

    此人乃刘季述的干儿子,刘希度,任职中护军。

    “混账东西!”刘季述发出阉人特有的尖锐腔调,兰花指翘起,对着刘希度的鼻头,就是一顿乱戳:

    “为父要你何用!”

    “梁王朱晁与晋王李克用,于汴州爆发激战,短时间内无暇顾及朝内……”

    “什么?”刘季述先是心头一紧,后恍然一喜——

    好啊,他们打起来了。

    曾三度勤王救驾的李克用,被朱晁牵制,必无法四度勤王。

    如此一来,宫中就只剩听己调用的神策军……

    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若洛阳行宫,当真大有玄机,他也有了正义叛变的理由。

    好啊!好!

    ……

    次日清晨,朱雀大街堪称人山人海。

    百姓们人头攒攒,拥挤着翘首探看。

    不久,朱雀门大开,骁卫策马而出,严阵缓行于官道两侧。

    十六驾马车,八千八后,中间的大轿,如一间气派楼阁,平缓移行出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一出,人山人海顿时伏地叩拜,山呼声回荡于空。

    昭宗听着震耳发聩的呼声,一时心头大慨。

    他掀开阁窗窗帘,环望他的子民。

    人山人海遥不见尽头,昭宗险些流出感动热泪。

    “吾皇万岁!”

    “我看到圣容了!吾皇神气雄俊!吾皇万岁!”

    瞧见百姓激动如斯,昭宗愧不自当,喃喃道:

    “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

    放下阁窗窗帘,昭宗颓而垂头,热泪滚滚。

    三十六载人生路,日日勤勉,何复如此境地!

    ……

    洛阳。

    早前被战火毁坏的洛阳皇城,经过半年修缮,已大体恢复原来的气派。

    东西南北各有一门,昭宗最熟悉的,是西边的长乐门。

    长乐院内,行宫数十间。

    刘宛筠只知宫廷哗变后,昭宗被叛变的神策军,囚禁在长乐院。

    但不知他被囚禁于哪栋行宫。

    一时有些犯难,只能……

    深夜,如钩的弯月挂在头顶。

    整个洛阳皇城一片静谧,所有行宫都无烛光,漆黑一片。

    等候多日,终于等来一队神策军,巡逻而过。

    这说明,昭宗已经到了。

    “大人,吾等藏于宫顶已半月,干粮不济了。”

    黑暗中,许峙鼠鼠祟祟的蹲在刘宛筠身旁,装干粮的布袋已是见底。

    看着身旁灰头土脸的众人,刘宛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手竟也黑了,简直没个人样,更妄谈以天神下凡之姿态救驾。

    “哈哈哈。”许峙见刘宛筠终于察觉仪表不堂,忍不住笑出了声。

    突然间,脚下传来微微异响。

    敏感的许峙戛然收起笑声,悄悄攀到屋檐边缘。

    只见一微胖男人,醉的左摇右晃,满脸扑红,踉踉跄跄的向东走去。

    随后吱呀两声,便不再有任何声响。

    “看到了!大人!”

    “往西五间!”

    一行人敏捷起身,小心翼翼的在宫顶挪动。

    “沙沙沙……”

    寝宫内,昭宗喝的酩酊大醉,瘫在床上看着屋顶。

    他听到了微微的动静,但是没当回事。

    “醉了好,醉了好,哈哈哈!”

    颠笑几声,他昏昏入睡。

    攀在边沿盯梢的王三山,右手背在身后,手指飞快的活动。

    “有人。”

    “神策军。”

    “千人?”

    “两千人?!”

    解读信号的许峙大惊,果真是等来宫廷哗变了!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呼吸都努力屏住。

    刘季述领先在前,他身后跟着大批神策军。

    火把的光亮,映透漆黑夜空,巨大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咣!”

    一声巨响,寝宫的门被粗鲁踹开!

    “嗯?”昭宗被声响惊醒,昏沉中一脸茫然。

    “李晔!”

    刘季述掐着嗓子一声大喊,便直奔昭宗而去。

    一把攥住昭宗的领口,将之粗鲁拽起。

    “你、你要干什么?”昭宗下意识想暴怒,但瞧见眼前竟全是面色不善的神策军。

    他猛然意识到,贴身保卫自己的神策军,竟然叛变了。

    他害怕,他曾被朱晁软禁三年。

    他很惶恐那样的日子又重来。

    “你以莫须有之罪名杀我义父!你可认罪?”刘季述咬牙切齿的控诉着。

    “我义父杨复恭!鞠躬尽瘁!拥你上位!你竟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可认罪!”

    “老臣对你言听计从!率兵护你周全!你却猜忌我!弹劾我!屡次找茬撤我左中尉之职!”

    “你昏庸无道!枉冤忠臣!你可认罪!”

    看刘季述咬牙切齿的言之凿凿,一副要活吃自己的架势,昭宗满心惊恐,眼泪都簇然涌出:

    “别、别杀我,我认!我认罪!”

    “求你放了我!”

    说话间,昭宗甚至惊恐跪在床上,对刘季述连连作揖磕头:

    “饶我一命!”

    刘季述瞧他磕头求饶,一副丧家犬之败相,顿时心情大好。

    于是更狂妄道:

    “来人呐!将这罪人绳之以天理!容我慢慢处置!”

    “是!”

    一队神策军一拥而上,将昭宗捆了个结结实实。

    昭宗只感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绳索捆碎,关节处甚至都发出咯咯声。

    疼的他面目扭曲,六神无主。

    嚣张的刘季述,眼看哗变已成,心头之畅爽,仿若多年苦闷,一朝尽散。

    “去,将皇后带过来。”

    “啊还有,我的好君王,还有个好弟弟呢。”

    “去!把他的好弟弟李倚也带过来!”

    “其他人,门外戍卫!”

    “是!”

    一听爱妻和胞弟也要遭难,昭宗终于哀嚎出声:

    “求你了!别伤害他们!求你了!你放过他们!”

    “你要朕、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哈哈哈哈。”还在场的十余人,被求饶皇帝给逗笑了。

    “吾皇,今夜过后,您便不再是吾皇了。”

    “料想杂们这群阉人,一生候主,反被主当猪狗牛羊,想杀便杀,想剐便剐。”

    “今日所遭劫难,是你这昏君应有的报应!”

    王仲先、孙德昭等人,叽叽喳喳,咬牙切齿,戳着昭宗的鼻头,便是一通通怒斥。

    “进去!”

    此时,几名神策军粗鲁挟着何后,将之“噗通”一声,扔到昭宗身旁。

    “皇后!”

    “皇上!”

    两人满脸痛苦的对视,一时间泪流满面,满心绝望。

    “苍天啊……”

    昭宗扬天悲痛之际,突然才看到,宫顶不知何时,竟破了个洞?

    刷拉一下,甚至来不及眨眼的功夫。

    早已躲在上头的十九个人,在刘宛筠信号一出。

    齐齐整整,从天而降!

    直直落在昭宗面前。

    “什么人!”刘季述大惊。

    “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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