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意
“我来找你做什么？当然是想听你说实话。”
权桃举英眉高挑，灵动的双眸染满急切，语调也跟着高涨起来。
瞧她这副模样，柳嫣深叹一口气，说道：
“不管是胡奴还是宋国，国政乃君臣之事，你我女流之辈擅自卷入其中都是大忌。便是单于觉得你是直率性子使然，可沈大人未必如此认为，何况你当众求嫁，他如何能应？”
“可是……可是我都是为了他好啊，只有这样，哥哥才能断了他去兰氏的念头。”
权桃急切地解释。
“我知道。”
柳嫣轻轻拍了拍权桃的手，拿起身边的茶壶给权桃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又继续说道：
“只是沈大人去兰氏目的为何，你尚且没搞清楚，就急切让他娶你，你可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这句话将权桃彻底问住了，她确实不知道，可是好似又隐隐知道似的。
“我绣的手帕，他没要。”
权桃低着头喃喃地说。
那日她早早站在下朝的城门口，手里捧着自己亲手绣的鸳鸯手帕，等着沈青川下朝出来，远远地，瞧见那男人一袭青色锦云纹内里褂衫，外边披着裘皮披风，高挑的身材透着优雅，与身旁一众肥壮之人形成鲜明对比。
权桃脸上露出些许害羞，她鲜少觉得害羞，可碰见沈青川却觉得脸上悄然升起一阵热气。可这害羞并没有维持很久，在沈青川路过她身边，却并未停留之际，满目的春色便被错愕代替。
“沈青川！”
她高喊。
男人停住脚步，缓缓回身，好似才刚刚发现她站在那儿。
“公主。”
沈青川不卑不亢地行礼，了无惧色，亦无，喜色。
此时的权桃心已经凉了半截，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将揣在怀里带着体温的手帕拿出来递到沈青川眼前说：
“送你的。”
沈青川看着眼前的帕子，高大的身躯竟不着痕迹地往后轻挪些许，权桃敏锐地看到了。
“臣，不要。”
“为什么不要。”
权桃问这话的时候，心底也有些凉了，却还是忍不住问。
“公主，您的手帕当送珍视您的人，不是我。”
说罢，不等权桃有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权桃拿着手中精心绣制的手帕愣在原地，她想说，你就是啊，可是终是没说出口。
柳嫣终于明白原来一腔热情，日日来她宫里学女红的女孩怎么突然就没了热情般的不再张罗了。
“你不是说过，在宋国，若是男人不接受女子绣的帕子，就说明不喜欢她，我才想，借着这次兰氏之机让他娶我……”
权桃说出自己冲动之下着急嫁给沈青川的原因，只是又被他拒绝了。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权桃轻轻地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
柳嫣也轻轻地回。即便是再蠢笨的人也该明白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背后意思，何况权桃并不蠢笨，她只是，不甘心。
被她反问，权桃彻底没了声音，柳嫣有些于心不忍，又说道：
“权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该知道强摘的瓜果不甜，强撮的姻缘不贤。可你是公主，远比别人的选择要多，若能选得自己中意的郎君自然最好，可最好的姻缘不是你多中意他。”
“那是什么？”
权桃蹙眉，不解地问。
“是他更在乎你。”
柳嫣淡淡地回。
权桃瞧着柳嫣白皙清澈的面容，即便是在胡奴干燥寒冷的气候下，依然水润有光泽，与胡奴女人脸上的绯红截然不同，这女子本不属于这里的。
“你如果留在宋国，就会选择一个在乎你的男子对吗？”
权桃好奇柳嫣如果没有和亲到胡奴，会是什么样子。柳嫣却因她的话有片刻失神，若是父母还在……
柳嫣对着权桃笑道：
“世间哪有如果，我不是你，我没有选择。”
权桃看到这张笑脸里满眼的苦涩，想起自己初见柳嫣时的敌意，发现对于柳嫣，对于宋国公主，她好像从来没有深刻得了解过。
自雁栖宫回来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权桃一直老实地守在母阏氏旁边，没再提要嫁沈青川的事情，对沈青川出使兰氏也不再多做追问，这着实让母阏氏松了一口气。
“沈青川这几日就要走啦？”
母阏氏边打络子边问道。
“是，听说三天后就要动身了。”
齐嬷嬷恭敬回道，想了想又小心地问：
“母阏氏，您说，这事用不用与公主说？”
“与她说什么？若是再起什么心思，就要麻烦了。”
“呃，是。老奴只是心疼咱们公主一片心意，沈大人此去……”
齐嬷嬷欲言又止，母阏氏却知晓她的意思。她沉默片刻问道：
“没可能的事何必强求，好容易被柳阏氏劝回来的心思，若是看上一眼又乱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齐嬷嬷听后，也点头：
“您说得是。”
两人在堂内谈话之际，屋外的权桃已经悄然离去。
花园子里，权桃守坐在溪边的石凳上发呆，柳阏氏说得没错，沈青川对自己无意，与其对一个对自己无感的人产生执念，还不如早早放手，也算放过自己，可是心底还是会痛的啊，毕竟自小她心中的夫君一直是沈青川。
“公主。”
在权桃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容薇的声音倏然响起，权桃抬头去看，容薇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又是特意过来的，她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
“找我什么事？”
相对于上一次见面的横眉冷对，权桃这一次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毕竟这个女人告诉她沈青川去兰氏的事情。
可她是个直性子，明明知道容薇来到花园子就是来找她，就看不得她假装逛园子巧遇的样子，索性直接点破得好。
容薇对于权桃的直截了当，也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甜笑道：
“听闻公主竟能在茏宫直求沈大人迎娶，心中感慨，特来看看你。”
“你是来看笑话的？”
权桃的声音冷下来，容薇表情却丝毫未动，还是柔柔地，带着特有的真诚说道：
“不，我很敬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