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峙
“你是在质问我？”
权渠本是心中有愧，想要解释，可被柳嫣如此强硬态度质问，形同藐视他身为单于的至高权力，解不解释好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权渠脸色灰青，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柳阏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单于如此不敬。”
看到权渠面上渐起的冷峻，容薇刚刚被浇灭的气焰又燃起来，大声训斥柳嫣。
柳嫣面无惧色，只是直视权渠说道：
“质问又如何？”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权渠再次提醒道，他本以为柳嫣身为宋国女子，定是娇弱的，但他却忘了宋国女子在面对任何困境时，从未软弱过，现在是，曾经也是。
“身份？单于，您也别忘了，本宫的身份除了是您的阏氏，还是大宋的公主。今日，您若是对成州的这些百姓没有交代，那现在与您对话的就不是‘柳阏氏’，是‘宋国公主柳嫣’。”
柳嫣，这是权渠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从到胡奴以来，这位和亲公主不是自称本宫，就是臣妾，在权渠的印象之中，宋国庆帝的和亲圣旨中好像也是含糊地说是公主柳氏，并未提到她的名字。
他从未深究这个女子的名字，她终会成为单于的女子，成为一个只带有姓氏的阏氏，是父亲的或者他的，意外的是，今日竟能听她亲口说出名字，原来她叫柳嫣。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权渠脑海中瞬间出现这首诗句，这是父亲年轻饮酒时曾无意中咏颂出来的，当时只觉得桃花竟在诗词之中如此娇美，如今发现给这女子的名字也得也是很妙。
权渠胸腔刚刚涌起的怒气竟消了大半。
“柳嫣。”
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时，权渠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唤出这个名字，他清楚地听见语气中竟带着不自觉的微颤。从前，他也曾想唤过那人的名字，可是他不敢。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不自禁，他转动脑筋，快速接着说：
“大阏氏出身异族部落，对成州之事不甚了解。”
权渠刮了刮鼻子，希望柳嫣没有看出自己刚刚的失态。而柳嫣也真没看出来，在她看来，权渠的话无疑是为容薇和自己开脱。
“兵马是你拨的，虎牌是你发的，大阏氏能在不与你知会的情况下，擅自带兵出王庭？”
柳嫣杏目里满是不信，权渠能将如此重要军备交予容薇而不知情，不是全然信任，就是脑子有病。
“这个事情我会与庆帝解释，定不会影响两国安定，污你声名。”
权渠不想多作解释，他以为柳嫣担心的也是在自己和亲之际出现这等事会影响她在宋国百姓心中的地位。
柳嫣眯眼，蹙眉望着权渠，眼底的失望渐起。
“那，这些农户怎么办？”
她忍着气询问道。
“至于他们，既已来到此处，虽非自愿，却对我族有利，正如大閼氏所说，倒不如安心留些时日，助我胡奴民众植稻养桑，我也不会亏待他们，只要做得好，定会厚赏。”
权渠不思其他，只将想法说出来，随后又与柳嫣吩咐道：
“柳閼氏需与你父亲书信一封，讲明农户留在胡奴用意，避免再生误会。”
权渠指的是庆帝，而柳嫣听到他的话终于掩饰不住眼底的失望，冷哼一声：
“这就是单于对此事的处理态度？”
权渠这才看清柳嫣情绪的变化，不觉疑惑问道：
“有何不妥？”
“单于，本宫以为大閼氏行事鲁莽，你自当妥帖处理此事，没承想原来你与大閼氏一样。你以为我找你对峙就是为了我身为公主的名声吗？”
“单于，你们胡奴百姓需安稳过冬，需扶植农桑，宋国百姓就该心甘情愿地为你所用吗？你仔细看看，在你面前的是人，不是物件，他们没你身居高位的无忧之福，却与你一样，有高堂妻小等着供养，你没有一句提到他们生死去向，也没一句给过他们回家期限，只想利用他们的价值为你胡奴所用，凭什么？凭你是王？”
权渠一时哽咽，他确实想借着大阏氏的失误讨些便宜，却没想到柳嫣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他。
“我柳嫣今日站在这儿，不是怕日后宋国如何看我，也不想与你商讨保护名声的良策，这些人你们既已掠来，不论有心无意，你都要给宋国一个交代。而且，要立刻护送他们回去，马上！”
柳嫣的话再次挑起权渠的怒火，她这不是明摆着要让自己去认错吗？
“你要我认错？”
“难道你没做错吗？”
柳嫣反问道。
“若我不认呢？”
权渠本想将错就错，修书与庆帝说明一下情况，再让柳嫣从中斡旋，相信庆帝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可收获一群善植农桑的专业人士为胡奴服务，实在美事一桩，却没想到柳嫣竟让他去认错，难道她忘了他是谁了吗？
现下胡奴比宋国强盛不止多少倍，要不然宋国何会乖乖将公主送到这来，她竟让他道歉，若是他愿，便是踏平宋国，将宋国农户全部掠来也不是没可能，这女人不知道吗？
“那我便修书，请旨庆帝封了成州。”
成州被封，宋胡再无贸易之地，无商无以交流，临近寒冬，对于胡奴百姓无疑雪上加霜。
“你敢？”
权渠声音夹着寒气，带有胡奴特有的音调，让站在一旁的容薇不觉一哆嗦，她曾见过这男人生气的模样，在带她回来的路上，手下侍卫在探查路线时玷污一个哑巴孤女，他便拥着声音问那侍卫是不是他干的，见他不承认，竟生生用弯刀将那人下体剜除，直到血尽而死。
容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记得当时自脚下升起的寒气遍布全身，今日，这声音让她毛孔都收缩在一起，她有丝同情地望向柳嫣，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可柳嫣并没被他的气势吓倒，她冷淡地抬头看向权渠，轻飘飘地回道：
“你做，我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