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愿
雁栖宫里，念松自外边匆忙往里面跑时，柳嫣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那一日，她见到容薇容光焕发地在众人簇拥之中显得格外耀眼，现在的容薇已经不同以往了，可是那个交到她手里的地图，还有姑姑的秘密，她始终未能探寻到，其实在当时她是想问的，柳乔儿到底在哪？是死是活？
只是没来得及让她多问，就让容薇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权桃应该自己走出来的言论给气到了。本不爱多管闲事的她，罕见地将心里的想法说给容薇听。
她很好奇容薇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在这个广阔的土地上，无论是她出生的宋国、还是现在所处的胡奴，亦或是邻近两国的越国和小夏，都未曾听说过民风习俗如此奇葩。
李平四处打探都探寻不到这位大阏氏来自哪，就好像她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样，说着一样的话，却迥然不同的思想，她所说的没什么不对，但就是格格不入，就连柳嫣的好脾气都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所以，那日再奉劝容薇不要招惹权桃后，她便离开了，只是走到一半才想起忘记问姑姑的下落。
她其实不需要问的，容薇已经告诉她只需找到箱子便能得到真相，她大可拿出地图找出那个容薇口中的箱子，只是……，柳嫣还在犹豫时，念松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进来：
“阏……阏氏，不好了，福德宫那边派人来寻您过去，说是公主不太对呢。”
“怎么了？”
听到权桃不好，柳嫣忙站起身，
“听说昨日母阏氏召沈大人去福德宫，今儿个一早又到公主寝宫不知说了些什么，公主情绪骤变，大喊大叫，纵是找了医师也无济于事，母阏氏实在没办法，特叫人过来让您快过去看看。”
此时念柏已经将披风搭在她的身上，三个人极为默契地一同往外走去，柳嫣又问道：
“来人可说母阏氏说了什么？”
“不从，只说上次母阏氏幸得您的救助，这次公主也要依仗您才是。”
柳嫣心里不免打鼓，上次母阏氏是实证，只需开出方子，对症下药即可，如今权桃病根在心里，是虚证，若有法子调理，她不会等到现在。
一行人匆忙来到福德宫，刚进宫门就瞧见沈青川一脸青色站在远处，柳嫣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川也看到柳嫣，上前行礼打招呼：
“柳阏氏。”
“公主怎么了？”
柳嫣也不说废话，沈青川既然在这儿，她笃定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直接问道。
沈青川叹一口气说道：
“母阏氏昨日召我过来，想让我……让我娶公主。”
什么！
听到沈青川说这话，柳嫣等主仆三人纷纷愣住，缓过神后，念松快言快语说道：
“母阏氏怎好这般为难人……”
“念松！”
念柏扯了一下念松衣袖，又白了她一眼让她闭嘴，念松才恍悟如今身处何处，赶紧不再言语。
“您同意了？”
柳嫣猜测道。
“嗯。”
沈青川点头。
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权桃不会无缘无故发疯，母阏氏爱女心切，见权桃迟迟未见好转，加之她对沈青川一往情深，便想着利用权势让沈青川娶了权桃，也许权桃能得偿所愿而走出来。
可是，母阏氏终究是关己则乱，权桃是个烈性姑娘，有着胡奴女子敢爱敢恨的直爽和洒脱，她想要的，自然要全力争取，但那是在出事之前，如今通过母阏氏让沈青川同意迎娶权桃，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一种同情带来的屈辱感，权桃如何能应，换作是她，恐怕也是会崩溃的。
“我进去瞧瞧。”
柳嫣与沈青川打过招呼，便要错身进去，沈青川拉住她，柳嫣抬头看。
“你告诉她，我是自愿的。”
沈青川眼神清明，深处流动着深深的痛苦，说不清道不明。
柳嫣没有作声，只是不着痕迹地收回被沈青川拉住的手臂，轻俯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走到近处，门内的侍女匆忙出来，手上戴着被砸碎的瓷器和玉碗，柳嫣听到里面母阏氏哭喊：
“为什么不行？沈青川已经同意了，你不是想嫁给他吗？母亲不拦着，只要你点头。”
“你出去，你们都疯了，你们是疯子，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现在这样嫁给他，谁让你去说的，谁让你说的，你想让我死吗？你想看着我死吗？”
再说出最后一句“想看着我死吗”的话后，她抬起头，正与进门的柳嫣对视上，这是在权桃出事后，柳嫣第一次见到她的脸，那般苍白，以往俏丽的少女仿佛老了许多，她披头散发，穿着亵衣亵裤，赤裸着双脚，脚下渗出斑斑血迹，应是刚刚误踏到打碎的瓷片上所伤，身旁侍女心疼地为她擦拭血迹，却被她不留情面地一脚踢开。
权桃没作声，看着柳嫣，眼底瞬时涌出泪来，只是这泪水还未聚成滴流又被她狠狠收了回去，她高高昂起头，语气不善地问柳嫣：
“怎么，还没看够我的笑话吗？”
柳嫣站在原处，看到母阏氏坐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齐嬷嬷忙着给她顺气，她直视权桃：
“我从来不是为了看你笑话的，我说过，我来只是想陪陪你。”
也许是她说得太诚恳，权桃鼓着的那口气像是被一根细针打破了带气的球，竟瞬间泄了下来。她刚刚还挺得直直的腰板，又开始佝偻下来，摇着头，喃喃道：
“不用你们陪，我谁也不需要，都走，全都走。”
说完，权桃转身又缩到她那个布满帷幔的床榻之内，任凭母阏氏如何叫喊，都没了声响。
柳嫣走出福德宫，看到沈青川还站在门口，想来也是对里面的人很担心。
“公主没事了。”
柳嫣上前主动说道，未等沈青川询问。
“嗯，多谢柳阏氏。”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沈大人！”
在沈青川抬步要走之时，柳嫣忍不住问道：
“您当真自愿娶权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