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犝牛尊3
从此，高羽在庄里待不下去了，后来的事情是他断断续续听说的。
那天大歪和二邪去了贾王庄那家酒肆。不知道怎么回事，祁春已经知道了有人要替牛老大出头。
他和大歪和二邪面对面坐下拼酒。
二邪拍着桌子叫道：“恁这人忒没劲，有酒怎么没有肉？快快上些牛肉。”
祁春呵呵冷笑道：“你是肉，我也是肉。干嘛那么麻烦？”
他招手，伙计端上端上一盘豆酱，还有一盘用红布盖着。不知何物。
祁春做个请到手势，将红布揭开。盘内摆放了三把匕首。大歪、二邪兄弟二人看着他不知何意。
祁春用大拇指试试刀锋，扯烂裤子，露出毛茸茸大腿。他慢慢划开皮肤从里面剜出一块滴血的肉，用刀尖挑起来蘸了豆酱，塞进嘴里，满嘴血沫的大嚼。
大歪和二邪大觉有趣。
大歪道：“俺吃过人肉，却不曾吃过自己的肉。”
二邪道：“|有趣得紧。痛快。”
二人也从自己腿上割出一块肉，用刀尖挑着。割的肉却比祁春割下的要大。当他把肉甩到桌子上时，那条肉还在收缩蠕动，似活着一般。
三人各自割了三块肉，满嘴鲜红然后端起酒碗继续喝酒。
二歪道：“肉好吃，酒却寡淡。”
祁春道：“这酒少了引子，所以寡淡。若是和着心头血一块喝才好。”
说着话，他扯开自己衣服露出胸膛，只见他胸口偏右侧心脏处有一个两寸宽的疤痕。
他拿刀比比划划，说道：“要不要试试？”
见大歪二邪不为所动，祁春一咬牙竟拿刀猛戳向心窝。拔刀，鲜血喷出，他拿酒碗接了。瞪眼看着大歪二邪冷笑不止。
大歪二邪看罢，相视，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好”，双双把匕首插入心脏。祁春抬手欲拦，却也来不及。
…
谁都没有想到替大歪和二邪报仇的人，竟然是贾和尚和他那对永远长不大的儿女。
那时，祁春已经把酒肆还给了牛老大，并且陪了一大笔钱要牛老大转交给大歪二邪家人。
他给牛老大磕头说他彻底服了，认输，临淄城再没有他这号人。但出了人命哪里就那么简单。
打印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直到子时祁春才迷迷糊糊睡着。刚睡着就开始做梦，就觉得自己耳朵边上有人说话，声音极小，像是窃窃私语。
他睁眼，见有一对童男童女面无表情看着他，吓的他刚要大叫，童女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个禁声的手势。
他就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半夜里出现在他面前，一定是鬼。金童和玉女用一张网抬起他就跑。
祁春只觉自己腾云驾雾般，不知跑了多远。等把他绑到树上时，他已经拉了一裤裆稀屎。
那对童男童女就像是富贵人家出殡时糊的纸人，很美，美的没有瑕疵，美的不像是人间该有的。
金童玉女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他。祁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了阴间。
直到一个人拍拍他的脸，扯开他的衣服时，他感受到那人手掌是温热的，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乱发拨弄脸庞。他清醒了。
他看着默默流淌波光粼粼的水，是再熟悉不过的淄河。他不再害怕，也不求饶。自己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这辈子他就没想过要善终。
他说，“大爷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死也要死的体面些。让俺洗干净身子好上路。”
金童玉女轻扯渔网，他就像一团烂泥巴淌着树下。祁春咬牙扶着树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手脚后，直接走进河里。他除去衣衫，看见身边河水里泛起污物，臭气钻进鼻孔，连自己都觉得丢人。
他洗的很仔细很认真，甚至没有觉察到这是河水寒冷刺骨。直到岸上站在金童玉女中间高大的身影不耐烦的催促，他才上了岸。夜风一吹他忍不住直打哆嗦。
他努力咬牙克制身体打摆子般的颤抖。挺起胸膛，任人摆布。
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星光下周围聚集过来五六条野狗，瞪着红眼睛贪婪地远远地看着被渔网罩住，绑缚在大柳树上的猎物。
祁春是被金童玉女一刀一刀活剐了。
祁春听说书先生提起过剐刑。
施刑者对被行刑者当头浇下一瓢冷水，心神尽量保持镇定，被行刑者打一个激灵，身体冷却。害怕犯人过早的死亡，每割一刀前，施刑者先用手使劲拍打一下要割的部位，再使劲抓一下，迅速出刀。大力一拍使得被割部位麻木，就不会把犯人疼死过去。用力一抓，是让血液尽量回流，不容易流太多血。
祁春能感觉出这两个孩子绝对不是第一次对人实施这样的刑罚。
他咬牙承受这痛苦。这两个孩子，不，不应该称为孩子，是魔鬼。他们眼睛开始放光，是难以压制的兴奋的光。
刚开始他还嘴硬，每被割下一块肉就大喊一声“痛快。”“比玩女人都痛快，爽！”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割下的肉被二人扔给野狗，而野狗们为争抢他的肉而相互撕咬。他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怕的事，没有他不曾见过和承受的血腥，但那天他怕了。
他默默一刀一刀的数着，到第八十一刀，金童挥刀切下了他的生殖器，抛向狗群。看着争食道野狗，他终于崩溃。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因为玉女早已出刀割掉了他的眼皮。
他满口喷着血沫子暗哑嘶叫，“给爷来个痛快吧。”
金童玉女兴致更高，欢快的咯咯大叫。
时间一点一点的煎熬，直到他的内脏被一层薄薄的血膜血沫裹住，随时将要坠到地上时，那个高大的身影才制止了金童玉女。
他走上前看看祁春的胸膛右侧跳动的心脏，自语道，原来如此。
祁春和正常人的心脏长得位置恰恰相反，这就是他和大歪二邪斗狠时没有死的原因。
祁春的全家十七口人莫名失踪。
传说被人装进口袋沉了淄河。曾有人辗转找到黑太岁要他到淄河里寻找，黑太岁只是嘿嘿冷笑。
六指对高羽讲这些时，兴奋的两眼赤红，就像争食人肉的野狗。仿佛发生这些事时，都是他亲眼所见。
六指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说：“这世上还有谁敢和高阁庄的人做对，不死才怪。杀他全家，鸡犬不留。”
他说：“小老祖，恁知道吗？太奇怪了，原先俺也见过贾和尚，没觉得他像崔万山，可是现在看贾和尚竟然和崔万山长得一模一样。那天他和高若梅领着金童玉女进庄，已经彻底疯了的崔万山拦住他说，惭愧，惭愧。这个家早该还给恁了，俺把一切都还恁。说完他就拖着一条瘸腿歪斜蹦跳着跑出了庄。如今贾和尚住进了崔家。”
高羽没有听到六指后面说的话。他转身也往庄外走，他边走边大笑：“哈哈哈哈，笑死俺了，笑死俺了，大歪二邪是疯子，崔万山也是疯子。一家人都是疯子，一家疯子，疯子啊。庄里人都疯了。”
直到跑出高阁庄很远很远，还能听见他向狼一样嚎叫，叫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