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能惹的狗
高阁庄四周都有很深的壕沟,与淄河相连,雨季时排涝,也可以像护城河一样当作一道屏障。庄东面的壕沟有些特别,叫做鸭子沟。鸭子沟东侧如悬崖般陡峭,生着密密麻麻的酸枣丛,人无法下去。沟的西侧是个缓坡,就是笨拙的鸭子也容易上下,经常有成群的绿头鸭在这里嬉戏。缓坡上全是干的或鲜的鸭粪,所以很少有人会到沟里去。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沟陡峭的东岸一个龛。龛不大,高约有两三尺。里面摆放了一个人身狗头的塑像。龛顶上歪歪扭扭刻画出三个字“福趣阁”。
这东西一出现,就被人注意到。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应该问问天天神神道道的高开道和田婆子。但二人均说不知道。他们只供奉玄武大帝。其他都是怪力乱神,不可信。
既然没有人承认,这怪力乱神就该毁掉。听了这话,不用大人动手,孩子们最喜欢搞破坏,比建设容易的多。鸭子沟的水不深,挽起裤腿,就能趟过去。秋胖子也不嫌脏,趟过深绿色的臭水,拿了这人身狗头的塑像来当作玩具。但那人身狗头像比狗尿都骚气。他顺手扔进鸭子沟。
奇怪的是第二天,人身狗头像又出现在“福趣阁”内。孩子们觉得奇怪,就再次扔掉,可被人扔掉的这狗东西第二天还会安稳的坐在龛内。如是半个月
高开道,田婆子来看过,摇头。还是找高庄主问问吧。
高邈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再说啥。这事就放下了。
过不多久,有人突然发现在福趣阁内竟然有香火供奉过的痕迹。这狗头人身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去上香供奉呢?庄里人传开后,没有人承认做过此事。从此竟然香火不断。可白天除去一群鸭子在嬉水,从没见有人去过。
田婆子说:“万物皆有灵。就是一块石头,只要有人去烧香磕头祭拜,就会有人跟着做。狗神也是神,只是知不道它会保佑啥?看家护院吗?哼,若是女人家不守妇道,狗东西能看的住吗?”
大伙哈哈一笑,知道她又在指桑骂槐,骂和她一起守寡的儿媳妇。
田婆子说的不错,过年过节都会有人到庄头老槐树下祭拜老槐树。至于为啥,没人知道,见别人祭拜,自己跟着拜拜也没有坏处。
然而,福趣阁内的狗神是谁在祭拜呢?
后来庄里人都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表面上却谁也不说。
男人们在一起会经常议论谁被那狗东西选中了。语言里没有一点儿尊重,但到了晚上被选中之人会忍受着臭气,虔诚的去鸭子沟拜狗神。
只要去拜过狗神,第二天男人会挺胸抬头在庄里走路,婆娘会小心翼翼伺候着。当然令人羡慕。
福趣阁这狗东西确实很奇怪,而且不是你想拜就能拜的。
如果晚上你没有听到狗挠门的声音,你家门上没有狗爪印,就是去鸭子沟拜了狗神,也没有用。
说起来人人都烦这狗东西。很多人却又都盼着这狗东西来挠门,就像是等着宠幸一样。特别是体弱多病之人,更是望眼欲穿,等着狗挠门。
对二愣子来说,那就是过年。
听见狗挠门,他高兴的跳起来,就往外跑。到了鸭子沟,他脱掉衣服,忍着鸭粪的臭气,赤脚蹚着黑绿色的水,走到福趣阁前上香,然后拉一泼屎。高高兴兴往家跑。
狗也挠过高老九家的门,他也兴冲冲跑到沟边,闻着散发的臭气,无奈摇头。站在沟上,指着鸭子沟下面的福趣阁道:下面有趣,但不适合俺。
高阁庄男人和女人心里都明白,这肮脏的“福”地,去了不值得到处炫耀,自己高兴就是。后来得到宠幸的男人也不再直言,对着自己婆娘故意拽文曰:“福趣,脱衣,走之。”然后趁着夜色匆匆跑到鸭子沟福趣阁。婆娘则兴冲冲烧水,准备给自家男人洗去一身污浊臭气。
高邈家的狗叫大黄,高邈只叫它一个字“黄”。但他发音很特别,也有可能是叫它,“环”。
大黄看着高阁庄的人,很是不屑。高阁庄人,算啥,是它圈养的一群人,就像人养鸡下蛋一样,它养人就是吃屎。它想吃谁的屎就吃谁的屎。而且必须是新鲜热乎的。所以它才想出这个主意,建立着“福趣阁”。
它看不上那些走到鸭子沟就掩鼻的人。“朱门酒肉臭”,“臭”是香味的意思。臭是五味之外的第六味,臭鸡蛋臭鸭蛋臭不臭,臭豆腐臭虾酱臭不臭,不是也有人吃的香甜?它就喜欢鸭子沟的味道,提神醒脑。
大黄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到了高阁庄,也不记得有多少年了。在狗眼中,这里和任何一个村庄都不一样,庄里人都不是人,都是活了千年的怪物。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大黄之所以守护在这里,是因为他不敢走出高阁庄,它必须吃这群怪物加工过的食物才能活下去。
庄里人叫它“三庄主”,它能听懂。大黄在心里冷笑,人眼看狗低了吧。它组织起全庄的狗,维护这个庄的安全和秩序,是为了保护它圈养的人。它才是高阁庄真正的主人!
庄里人不听话,它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至于是什么办法,要保密。
高阁庄只有两个人它看不懂,因为这两个人本来就不属于高阁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