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间炼狱
少校的命令是想让他们以血肉筑盾,用性命换取突破铁丝网的时间。
往前是敌军的子弹,退后是长官的枪口,士兵们没有得选择。
只能硬着头皮冒着死亡的风险,用手中的匕首、剪刀拼命的破坏铁丝网,来谋求那千分之一的存活率。
他们都想活下去。
父母,爱人,孩子还在故土等着他们回去团聚。
德军的机枪发出如马蹄奔腾不歇的响声,子弹如同骤雨一般扫了过来。
前面的士兵被击中,有的倒下了,有的血淋淋的挂在了铁丝网上,后面的士兵踩着倒地的血肉冲到前面,拨开挂在铁丝网上的战友,继续破坏着那一张张吃人性命的铁网。
一拨又一拨的,前赴后继的去送死。
而那位少校依旧站在后面冷冷看着。
围绕在腿边的雨水变得粘稠,充满了铁锈腥味,变成猩红刺目的颜色。
数次尸横遍野的战争,让纽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样满目疮痍的死亡。
已经不再像第一次参加战争时那样的绝望无助,甚至开始有些麻木了。
他扶住了受伤的塞拉修斯,忒修斯冲到了前面,掰开挂在那里的牺牲战友的手指,拿到了一把并不锋利的剪刀,继续费力的绞断铁丝网。
“你怎么样?”纽特用手扶住塞拉修斯的背部,小心的避开了他肩膀的伤口。
塞拉修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匕首握紧了些:“我没事,越快破坏这个路障,死的人就能越少些。”
纽特点点头,扶着他一起跑到忒修斯身边和他,和其他士兵们一起顶着枪林弹雨,费力的破除着铁丝网。
“麻瓜的战争要远比巫师恐怖太多了。”莉塔看着前面不远处不停有人倒下,然后有人又替补了上去唏嘘感叹道。
“巫师也有战争?”露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将刀鞘拔开,即使没有天光,锋利的刀刃依然在灰蒙蒙的雨幕里闪着锐利无比的寒芒。
“你知道的,格林德沃。”莉塔回答道。
“那你们的战争挺儿戏的,像村口打群架。”露娜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没带刀,就先在后面等着,我去帮忙。”
说完她没等莉塔回复,就向着前面的铁丝网跑去,子弹擦着她的头发飞了过去,又一个士兵在她的边上倒下。
在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铁丝网围成的区域里,堆积着无数士兵的尸体,脚下的雨水是鲜红浓稠的,发出阵阵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即使是倾盆大雨也无法冲散。
这是人间的炼狱。
即使露娜手中的匕首锋利无比,但也只是稍稍为他们加快了一点点进程,毕竟铁丝网上还延伸出了倒刺,进行破坏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划伤自己,若是一不小心脚下一打滑摔倒在铁丝网上,就会浑身被刺穿无数个洞挂在网上,失血过多而亡。
露娜有些担忧的看了一下身边脸色有些发白的塞拉修斯,他肩上的伤口泛着粉红,伤口的边缘在暴雨的浸泡中发白发皱,手中的动作也因为受伤越发缓慢。
“塞利,你去莉塔那里包扎一下吧。”她小声的对着塞拉修斯说道。
塞拉修斯看了一眼前面的铁丝网,惨白着一张脸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就剩两张铁丝网,我们就可以冲过去了,我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塞利,我觉得你该听露娜的,你的情况看起来有点糟糕,你别忘了你答应了苏茜要回去的。”纽特侧身弯腰躲过两枚子弹,附和着露娜的话劝说着塞拉修斯。
塞拉修斯虽然脸色难看,但依然灵巧的躲过了射来的子弹,他继续用力割着铁丝:“放心吧,我很难杀的,这么多次战役他们都没能杀死我,不用担心。”
看着他轻松躲过数发子弹,纽特和露娜也没再劝说什么,有些时候塞拉修斯固执起来,并不比纽特好到哪里去。
最后一道铁丝网在英军的怒吼声中被撕碎,他们突破了德军的第二道防线,身后全是牺牲者堆叠的尸身。
在雨中,凄凉肃穆。
露娜回头看了一眼那位泰勒亲信的少校,他神情倨傲的站在军队的后方,看着尸山血海神情居然有些愉悦。
像是在欣赏自己预定好的赫赫战功。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太好了,纽特,我们终于冲出来了,晚上回去我想喝点朗姆酒!”塞拉修斯激动的对着纽特喊道,他将手中的匕首塞进口袋,将背上的步枪换了个位置端在手中。
纽特点点头:“虽然我不爱喝酒,但是晚上回去,我和忒修斯会陪你喝一点。”
塞拉修斯笑着向他翻了个白眼:“纽特,你真是——”
他的声音在茫茫雨幕中戛然而止。
子弹径直从他的太阳穴穿过,射入地面腥臭的血水之中,只留下两个可怖的血洞。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
当时应该跟忒修斯耍耍小性子的。
应该等苏茜做完手术出来的。
给她一个拥抱,亲吻一下她的额头。
应该郑重的做个道别的。
因为他没法回去了,
希望他的女孩未来也要幸福快乐。
希望战争能够早日结束,
不要再有人失去爱人、亲人了。
塞拉修斯望向纽特的瞳孔已然失焦,泪水还没能流下就消散在雨中,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在了一片冰冷的血泊之中。
刚扯出的一点笑容凝固在纽特的脸上,他浑身像中了石化咒一样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塞拉修斯倒在眼前。
嗓子像被哽住了,他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发出了晦涩难听的声音。
“塞利——”
他小声的呼喊着好友的名字,但是没有人能给他回应了。
那个会笑着说自己绝不会死的男孩,就这样草率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永远都没法知道,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了。
声音、色彩似乎都离他远去,他跪倒在地上,伸出的手却没敢去触摸挚友。
耳中只有尖锐锋利的耳鸣声,脑子里像有一根锐利的丝线将大脑拉扯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这一刻,死亡在他的眼前具象化。
他绝望的明白了。
他十九岁这年结交的人生中唯二的挚友,塞拉修斯·科尔曼。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