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友弟恭
朦胧的冬夜里，
地面满是倒影的碎片。
忒修斯看了一眼被纽特保护在怀里的孩子，径直朝着另外一边的废墟走去。
他在那个浑身是血一动不动躺在瓦砾中的妇女身边蹲了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到了她的鼻下。
没有一丝鼻息。
他皱了皱眉，将手指移到了女子的脖颈处，她的脖子与身躯都已经僵硬了，在凄冷的冬夜里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无法再触摸到颈部动脉的搏动。
“怎么样？”
纽特抱着孩子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忒修斯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目光静静的落在了被纽特外套包裹着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他向纽特提出了疑问。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亦或是他的眼神太过凌厉，男孩瑟缩了一下，靠在了纽特的胸膛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纽特应该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完全不会哄孩子，只能将男孩紧紧搂住，学着书上看到的，手掌轻轻拍打着男孩的后背来安抚着。
“或许，他还有别的亲人。”
忒修斯歪着头耸了耸肩，表示让纽特自己处理这个问题。
纽特蹲了下来，将男孩轻轻的放在地上，他紧张的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几秒，目光对上了那个孩子的眼睛。
“孩子，你其他亲人呢？”
男孩站在地上，却依旧斜着身子要往纽特的怀里钻，孩子的感觉最是敏锐，他能精准的判断出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他靠在纽特的怀里，揉了揉哭得通红的眼睛，在听见纽特的声音后，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纽特以为是雨声太大，自己说话声音太轻，又低下头凑近男孩的耳朵再问了一次。
然而，男孩的眼里依然一片茫然。
纽特看起来比这个四五岁的男孩还要茫然，他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忒修斯。
忒修斯抓了抓再次被淋得湿透的头发，他看向了身边的露娜，她刚换上的衣服和不久前刚烘干的头发又被淋了个湿透。
他有些烦躁。
忒修斯有些强硬的抓住男孩的肩膀，将他从纽特的怀里拉了出来，他比纽特提高了两度音量再次询问男孩：“你的其他家人呢，他们在哪？”
男孩依然满脸的茫然，这次脸上又多了几分恐惧，他被忒修斯严肃的目光吓到了，嘴巴一咧又开始嚎啕大哭，双手挥舞着去够纽特的胳膊。
他想回到纽特的身边去。
男孩的哭声混着淅沥的雨声让忒修斯感到更加烦躁了，他踢了一脚地面的石块，黑色的石头在水坑里滚了几下，带起了一串水花，落在了一边的沟渠里。
“难道是个哑巴？或者是个聋子？”
他看着男孩，却是对着纽特问道。
露娜的目光一直定定的落在那位死去的妇女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忒修斯烦躁的声音扯回了她的思绪，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向前走了一步。
和纽特一样蹲了下来，她对着孩子指了指妇女躺着的那块废墟，用法语问他。
“那是你的母亲吗？”
男孩停下了大哭，没有再露出茫然的表情，他顺着她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向了刚刚差点命丧之处，看见了被鲜血包裹着的母亲，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扭头看向露娜，嘴巴一撇，委屈的呜咽了起来。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漂亮的家瞬间变成残垣断壁，为什么母亲一动不动的睡在那里，为什么自己都哭了母亲也不来抱一抱自己。
听露娜用法语向男孩提问的时候，忒修斯忽然意识到是自己和纽特犯了蠢，他们对着一个年仅四岁的法国孩子用英语提问。
他的军队里是有翻译的，不过此刻应该跟着别的士兵前去巡逻了。
男孩放开了纽特的胳膊，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已经死去是女人的身边，稚嫩的小手推了推女人已经冷透的身体。
“妈妈。”
没有人回应他，
天地间只有绵长的雨声。
他转过头看向露娜，眼神委屈，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姐姐，妈妈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她死了。”
露娜的声音依然平静，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使她的情绪有任何波澜。
忒修斯和纽特听不懂法语，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们对话。
雨还在下着。
忒修斯用手撑开披风，悄悄的无声无杖施了个防水咒，将蹲下来的露娜护在了臂膀和披风之下，将她与风雨隔绝开来。
纽特疑惑的看着兄长，忒修斯的行为超出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对于死亡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他小声抽泣着：“妈妈跟我说，爸爸和奶奶死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妈妈也死了，她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很显然，这个孩子的亲人都在这场战争中罹难了，露娜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伸手拉了拉忒修斯上衣的衣摆。
忒修斯嘴角抿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低下头对上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目光温柔：“怎么了，露娜？”
“他没有家人了。”
露娜回答忒修斯的时候又换回了英语。
忒修斯捏了捏眉心，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一会我让人把他送去救助站。”
蹲在地上的纽特抬起来头：“这里有救助站吗？”
忒修斯踢了踢纽特的皮鞋鞋尖：“小镇郊区那边的教堂就是救助站，那里的牧师和修女会收留无家可归的难民，政府给他们派发了一些补给物资。”
露娜和抱着孩子的纽特跟着忒修斯再次回到了营地，中士在忒修斯的吩咐下，从纽特手中接过了那个孩子。
他将会被送去救助站。
在战争中，他们能做到的，最多就是将他救下来然后送去救助站，收养是必不可能的，因为他们自己都朝不保夕，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露娜刚走进帐篷里，纽特就被忒修斯用力的推了进来，紧接着就是忒修斯没好气的声音：
“不是和你说了别来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