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活该
裴景珊看申予淮一副失魂的样子，关切道：“申先生，最近是不是工作很累？”
申予淮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怎么这么说？”
“你刚刚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分神了。”
申予淮正了正神色，“抱歉。”
裴景珊轻笑，“干嘛道歉，好严肃的样子。”
两人这才一起上了直梯，到了四层餐饮区，简单转了一圈后，选定了一家杭帮菜馆。
餐厅装潢得很有江南水乡的格调，卡座都做成了乌篷船的样式，大厅尽头，干冰围绕的一条小船上，一个身穿素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弹着琵琶唱柔软缠绵的吴侬小曲。
两人找了角落里的一处位子落座，服务员很快拿了菜单过来，申予淮让裴景珊先点，裴景珊说自己不会点，又把菜单推了回去。
推了三四个来回，裴景珊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要不一起点吧，这样推来推去，要把店家急死了。”
申予淮说好，两人便凑在一起看菜单，离得近，头都抵在了一起。
交错的呼吸间，裴景珊细软的发丝轻扫过申予淮的耳廓，申予淮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剧烈的颤栗和酥麻瞬间沿着神经线袭遍他的全身，沉静已久的心弦突然间被锋利的爪子狠狠挠了一把。
这感觉前所未有，让他一瞬间乱了呼吸，甚至险些拿不稳手中的菜单。
下一秒，硬皮菜单的一角果然啪嗒一下砸到了桌面上。
然而却是裴景珊松了手。
“申先生，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他做出反应，人已经匆匆跑远了。
裴景珊站在洗手台前，一连往脸上扑了好几把凉水，才勉强压下狂乱的心跳。
她怔怔盯着镜中失神的自己，还是不敢相信，刚才无意瞥到的那一眼是真的。
怎么可能？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一颗痣……
这怎么可能呢？
她死命咬紧了嘴唇，不断地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一定要清醒。
那个人是申予淮，他只是长了一张酷似顾文卿的脸，他只是和顾文卿一样，在左侧脖颈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是的，仅此而已。
可她仍旧阻止不了鲜红的滚烫漫上眼眶。
有服务员经过，看见她这副样子，问需不需要帮助。
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摇着头说“不用”，然后深呼吸，一点一点收敛起自己混乱的情绪。
再回到座位时，她甚至不敢再看申予淮的脸。
申予淮觉察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她摇头说没事。
“真的？”申予淮犹疑片刻，把菜单递到了她的面前，她又给推了回去。
申予淮看她面色不好，没再坚持，只好自己又点了两个菜。
等菜的功夫，服务员送了龙井茶过来，她握着茶杯，看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浮沉起落，默然无言。
“怎么一直发呆？”申予淮打破两人间的静默。
她慢慢平复了混乱了心情，复又抬起头来看眼前人，一模一样的脸，连说话的声音、神情都和他那么相似，她忽然生出一个无比荒谬的想法，“申先生，你觉得人会死而复生吗？”
“嗯？”申予淮愣了片刻，“死而复生？”
“对，死后又重生到了过去或者未来，小说里不都是那样写吗？那你说现实中会不会有？”
申予淮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裴景珊看懂了他的神情，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止是荒谬，简直是可笑。
她吞了一口茶水，说：“没什么，我网络小说看多了。”
申予淮问：“你喜欢看网络小说吗？”
还是许青禾的时候她喜欢看张爱玲笔下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来到这个时代后，她开始看穿越和重生。
寻找同类是人的本能，现实中也许不会找到和自己一样穿越时空的人，但存在穿越故事里的人物，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嗯，经常看。”
“有没有什么推荐？”
这下换了她愣住，因为她觉得申予淮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会看网文那一挂的。
于是试探着说：“终点小说最近有一篇《重生之马仔也要吊炸天》挺火的……”
申予淮：“……”
看申予淮一副接受无能的表情，她又改了推荐，“还有一篇叫《我靠捡垃圾当上星际首富》，这个没有重生……”
申予淮默默抚了抚额角。
心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候服务员小姐端了菜上来，话题才算告一段落。
裴景珊看着一桌上的五道菜，不由又陷入一阵迷惘。
从前她时常在顾家吃饭，知道顾家的厨娘是杭州人，烧得一手好的家乡菜。
龙井虾仁、清汤鱼圆、东坡肉、叫花鸡、杭三鲜，这一桌上的菜……
她握着竹筷的手发起细微的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是，“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申予淮浅浅勾起唇角，“我不知道，猜的，看来是猜对了？”
裴景珊低下头去，眼睛里的热意又开始汹涌上来。
像是有无数根细细密密的线，一点点缠绕交错、箍紧她的心脏。
求求你，别那么像他。
求求你，别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
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法面对申予淮了，想要逃，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垂下眼皮，强行掩下内心的无措与慌张。
她食不知味地夹菜，动作很迟滞，申予淮看在眼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撒谎，“没有。”
申予淮很茫然，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低落，只好极尽耐心地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担？”
裴景珊几乎脱口而出，“不，你分担不了。”
申予淮听得一怔，挫败的神色一点点涌了上来。
他又被裴景珊拒之千里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从前是他拒绝裴景珊，现在他试图靠近她时，得到的就只能是同等待遇。
这个世界也并不是全无公平可言，至少在他和裴景珊的这段感情里，是他自作自受，是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