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婚庆大典（二）

    巳时刚到，阳光明媚，洒在冲天楼上，司仪报时，宣布婚庆开始。相王相单程和押寨夫人身着民族盛装，在冲天楼前的万人坪堂上接受人们的朝贺，并大摆流水席宴请四方宾客。苗王寨为了筹备婚庆大典，杀了二十头猪，而且还杀了一头牛，鸡鸭鹅百只，样样齐备。

    婚宴由巫师石傩公主持，他穿上一衣喜庆的锦衣锦袍，戴上峨冠，中气十足地诵读苗族的四言八句祝贺词：“今日相府，喜气盈门，各位嘉宾，共沐雨露。钟鼓乐之，鸳鸯比翼，凤凰栖枝，乾坤定奏。瓜瓞延绵，佳偶天成，情投意合，宜家宜室。龙凤相随，白头偕老，百年琴瑟，万年富贵。婚庆开始，请双方父母上台就坐。”

    右边，相王和夫人早已就坐。左边，姚沅江的的父母穿上新衣服，被礼仪人员引上了主席台。姚楚铁落座后，朝相王夫妇执拱手礼，石淑花侧身鞠礼。

    相王客气的招呼道：“亲家，请坐。”双方在喜桌两旁落座后，婚礼继续进行下一个环节。来宾们看见摆放在主席上的一对红喜烛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相王夫妇和姚员外夫妇的脸膛，瑞气笼罩着礼宾场。他们认为这是相王府的好兆头，起义军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跟着相王干，好日子马上就会来到。

    石傩公唱喏：“鼓乐齐鸣，新人出行。千里姻缘一线牵，有请新郎新娘出场。”从百宴席的尽头，新郎官姚沅江胸扎大红绸子花，用一根红绳牵着头披锦帕的新娘子，缓缓地走向主席台，一男一女两个福娃在后面托着新娘的百褶裙。裙摆很长，上面绣满了五色花朵，如同凤凰的美丽尾巴艳丽夺目。

    新人夫妻在主席台站定后，面朝四位高堂，巫师石傩公唱诵：“一拜天地。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二鞠躬，敬黄土；三鞠躬，敬天地，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一鞠躬，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二鞠躬，敬父母，美育恩，恩情如山；二鞠躬，敬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一鞠躬，一心一意，一往情深，白头偕老；二鞠躬，两厢情愿，两全其美，永浴爱河；三鞠躬，三生有幸，三星高照，永续同心。”

    “婚典下一步，男方父母赠送百子图。”巫师唱诺。按照老辈人的做法，五溪蛮举办婚庆通常在男方的祖居进行，但是，相王却打破了这一惯例。他既是嫁女，又是招婿，而且，相王还要在婚庆上为神兵队授勋，借此造势，鼓舞士气。他定下规矩，一言九鼎，无人敢说三道四。姚沅江父母心中虽有微词，但亦不好说出来，况且，儿子被相王招为驸马，被民众普遍认为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儿，光耀门楣，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们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们把秀美精致的百子图呈给了新婚夫妻时，赢得了满堂喝彩。

    “男方父母赠送百子图，祝贺新婚夫妻百年和好，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巫师石傩公向来宾宣布。

    两位司仪人员拉开了画布，展示给来宾观看，引来啧啧赞叹声。

    “这精美绣品，世上罕见呀！”

    “百子百宴百福，应景，应景！是相王府的好兆头呀！”

    “这做父母的有心了，今年蓝田种玉，明年花开富贵。”有人赞扬。

    “谁家的姑娘女红做得这般巧，绣的娃儿好可爱呀，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仿佛要跳出画面了。难道观音娘娘显灵了？给苗寨送娃儿来了，今年新媳儿都生双胞胎。”

    “不仅生双胞胎，怕是要生一大群伢崽了。哈哈哈。”有人打趣，引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有的人看到精美绝伦的绣品，都想探寻幕后的能工巧匠，相互打听一番，也预备着替自己的儿郎筹备绣品。在五溪蛮，儿女结婚陪嫁，能带上几床精美绣品的女红，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儿 。熟悉内情的人把目光瞧向了台下坐着的姚沧水夫妇。绣娘阿锦儿身披綉花纱巾，头戴银饰，文静秀气，她感受到来自旁人关注的目光，有点坐不住了。她的丈夫轻声安慰她说：“锦儿，怕么子？没人认得你的。就算认得你，你也正好扬扬名，谁叫你女红做得那么好呢。”

    “夫君，你也是的，岸上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呢？！”阿锦儿细声地嗔道，她内心却平静下来，不再理睬旁人的目光了，专心观看傩公主持庆典。

    “婚礼完毕，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哟嗬！”旁侧等候许久的伴郎伴娘等一群年轻人一齐涌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一对新人送入后台冲天楼。他们转过主席台的屏风不见了踪影，后台却留下嘻笑欢呼的声音，让人们感到喜庆。

    婚庆结束后，姚沅江父母被司仪引导，安排到台下宴席的主位上入坐。相王去了后台换装，苗王寨还有一项授勋仪式要完成。来宾们伸长脖子，游目顾盼，等待着后厨出菜了，他们要好好的享受美食，肚子咕咕叫了，远处的大棚里飘出了菜肴的香味。在苗王寨，每逢婚庆或葬事，都临时搭棚在露天烹饪佳肴，露天安排席面。

    突然，来宾们看到后台有人涌出，听到石傩公在台上宣布，“下面，进行神兵队授勋。有请相王为英勇的将士们颁发勋旗和奖品。双喜临门，好事成堆，富贵寿禄，样样都有！奏乐！”吹鼓手们在台下吹起了得胜令曲牌，气氛热烈而欢快，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相王由司仪引导从后台走出来，他换成一身威武的戎装来到主席台中。立在一侧的石傩公接着宣布军令：“相王府令，兹表彰在抗击敌军的战斗中，神勇无惧，冲锋陷阵，功劳灿然的立功人员，并给予嘉奖和表彰，希望全体将士以英雄为榜样，学习他们的英勇事迹，鼓足干劲，同心协力，抵御强敌，保我家园。”下面听众伸长脖子倾听傩公讲话，生怕漏掉了一个名单。兴许这个英雄是自己身边的人，或者亲友，他们为此感到无比骄傲，这也是他们生活中一部分谈资，平日可以吹吹牛、满足一下虚荣心吧。

    “一等功臣姚沅江，忠心耿耿，英勇无敌，深入敌营，击毙敌首，战果辉煌，授予五虎上将 ，赐缣千匹，粮食千担，黄金百两，封万户侯，并擢升为神兵队队长，赐神兵虎符。”

    相单程从司仪的手中取出锦旗赠给姚沅江，并把神兵虎符挂在了女婿的脖子上，姚沅江接旗跪谢：“谢相王！”

    “一等功臣麻矬子，老当益壮，坚毅刚勇，足智多谋，破敌有功，建立奇勋，封毅勇侯，赐缣千匹，粮食千担，黄金百两，封万户侯。”麻矬子上台接过锦旗跪谢。

    “一等功臣九王子帕鹰果雄，忠心可嘉，英勇杀敌，不怕牺牲，为国捐躯，感动天地。追谥为奋威将军 ，赐缣千匹，粮食千担，黄金百两，并建庙堂供奉神位，永志铭记其英勇事迹。”九王子阵亡，由九峒主代为领取。九峒主接过锦旗，脸色铁青，心中含有悲情，并不跪谢，仅用拱手礼致意。相王见状，也不计较，微微一笑，安慰说：“九峒主保重！”

    “二等功臣乌吉嘎，神勇无敌，千里救主，忠义照人，捣毁敌营，扬我军威，授予破虏中将称号 ，赐缣百匹，粮食百担，黄金十两，封千户长。”乌吉嘎上台接过锦旗跪谢。

    余下有功人员皆得到大小不等的嘉奖和表彰，众将士欢欣鼓舞，口呼万岁，士气空前高涨。庆功仪式上，相单程亲手为贤婿授予了神兵虎符，姚沅江从此成为起义军的核心骨干，拥有指挥神兵队的崇高权力。姚沅江的崛起，让神兵们看到了希望，有了盼头，士气更加高昂，起义军形势一片大好，人人都暗自下定决心要为相王建立新的功勋，贡献自己的力量。

    表彰大会结束后，喜宴正式开始，人们一边尽情的享受美味佳肴，一边喝酒、唱歌、跳舞，其乐融融。晚上，苗王寨还举办了盛大的篝火晚会，男男女女围绕熊熊的火堆跳舞，彻夜不眠。那一夜，月亮挂在山巅上，清辉洒在地坪上，不知醉到了多少苗峒好男儿，迷到了多少苗寨女伢子。苗王寨的夜，灯火通明，红如彩霞，笙歌悠扬，酒肉飘香，情意绵绵，连空气里都飘荡着暧昧的气息，人们浑然忘记了战争的苦难，享受着美好的生活。是啊，三年战争带给人们的是无尽的痛苦，苗王寨的人们太需要和平安定的环境了，他们从内心里盼望着战争早日结束，开始新的生活。

    洞房里，喜烛高照，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姚沅江揭开了坐在床边的雅莉公主的红盖头。雅莉公主春脸含羞，娇色醉人，她极尽女人的温柔和美丽，让姚沅江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伢子的形象。

    姚沅江迷醉了，他拉着公主的手动情地说：“雅莉公主，谢谢你给了我的一切！我好像还在梦里？”他指的不仅是得到了相王的赏赐，还有雅莉公主的真情付出，让他感到满足。

    “郎君，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新娘子轻声呢喃。她拉紧姚沅江的手并排坐在床边，轻轻地摩挲着新郎胸前的玉玦，深情地说：“父王把神兵虎符交给了你，相家与姚家从此绑在了一根藤上，坐在一条船上，我们永远不分开。沅江，你要对我好呀？！”雅莉公主动情地把头埋在姚沅江的胸前，倾听郎君的心跳，享受着这一美好的姻缘带来的幸福。

    “公主，我们永远不分开。”姚沅江也紧紧地拥抱着雅莉公主，心想，这辈子，任凭狂风暴雨也分割不开他们俩人。窗外传来悠扬的笙歌声，以及风吹竹林发生“沙沙”的声响，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他们沉浸在梦幻中。

    当姚沅江拿下挂在脖子上玉玦，准备抱新人上床睡觉时，惊醒了迷醉的公主。雅莉轻呢一声：“郎君，不要分开。”她又抱紧了姚沅江，生怕被分开。

    “雅莉公主，我把神兵虎符解下藏好。”他轻声呼唤娇柔怜爱的新娘子，解释说。

    雅莉一个激灵，清醒了。她睁大眼睛望着郎君，轻声提醒道：“郎君，你不可离开虎符，连睡觉也要贴身保护呀。”

    姚沅江不明所以，懵懂地注视着对方。

    “人在虎符在，虎符在相家王朝就在！”雅莉语气坚定地提醒道。

    姚沅江打量玉玦，感觉似曾相识，听了雅莉公主的话，他觉得沉甸甸的，承载着千钧重力。这块虎符连接着相家的运势和兴衰，他不敢大意。

    “郎君，你仔细瞧瞧，这玉玦有什么独特之处？”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不敢肯定。他想起姚家那块玉石，不过，他初入苗王洞时弄丢了。

    “这是你姚家的那块玉石，我用它做成了神兵虎符，右片父王拿着，左片父王赐给了你。你是父王是信任的人！”雅莉动情地诉说。

    “雅莉，谢谢你，也谢谢父王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不敢有闪失。”姚沅江感动了，感受到新娘子一家人的信任。他拥抱着新娘，全身心的享受这种珍爱。他看见新娘的眼里流出了晶莹的泪珠，心痛了。双方交心，情感更加融合，命运相连让他们更加懂得彼此珍重和爱护。

    “沅江，你不会怪罪我私自用姚家的玉石，制作了神兵虎符吗？自从你闯入苗王洞禁地，上天就把你交给了我。冥冥之中，老天保佑我们相亲相爱。你晓得，多年征战，相府消耗严重，父王失去了两个儿子，我失去了两个兄长，相家人丁稀少。我们相家希望你挑起重担，继续前行。”

    雅莉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也是她同父王争辩、反抗、妥协后的结果。父王从一开始反对她与姚沅江的结合，后来出难题有意要逼退神兵队的请求，到现在力主招姚沅江为乘龙快婿，这一路，可谓险关重重，迈步维艰。姚沅江不知晓内幕，无心种柳柳成荫，似乎得到了上天的保佑和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