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兵出关（三）
号兵吹响了牛角号，“呜呜”的鸣声响彻山洞。石傩公率领神兵列队虔诚地敬拜鬼谷子彩绘雕像。他们依照规矩，行弟子大礼，整齐地跪拜在地，叩了九下响头，嘴里嘟噜道：“神兵出关，谁敢争锋！敬我祖师，福佑无疆！”
“礼毕！请石傩公训示！”乌金花巫婆身着黑袍主持仪式。
石傩公起身整理衣冠，神兵全体肃立。他用隼鹰一样的眼光巡视队伍，并向众人训话：“神兵们，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天上雷公，地下神兵，刀枪不入，头砍不落！人见人死！兽见兽亡！”堂下吼声雷动，气势如虹，军威凛然！
“恭喜各位闯关成功，正式加入神兵队，成为相首领手下的一员忠诚勇士。从今天起，你们将被分配到重要岗位，时刻准备着为首领尽忠！请大家务必牢记，你的命不是你的，不是你父母的，你的命属于五溪蛮，属于神兵队，属于相首领！你将是一把利器，生是首领人，死是首领鬼！天上九头鸟不死，地下神兵头不落！你杀不死，烧不烂，打不垮，不惧怕任何敌人！你是阎王殿的索命鬼，你是阴曹地府的铁面判官，你是人间的神兵！百战不殆，百战不死，神兵出世，所向披靡！明白吗？！”
“明白！！！”牛保堂主带头振臂高呼，众喽啰紧跟着齐声吼叫。
“进行第二项议程，颂读符咒！”乌金花巫婆宣读议程。接着，牛保率领神兵一起大声地颂读符咒：“天上雷公，地下神兵，刀枪不入，头砍不落！人见人死，兽见兽亡！我是神兵，百战不死！我是神兵，百战百胜！我是神兵，所向披靡！”
“下面，进行第三项，请牛保堂主宣布堂规。”众人声音平息下来，乌金花巫婆继续主持。
牛保作为神兵骨干，经历多次战斗而大难不死，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他被调遣回营担任第二神兵大队的堂主，准备率领新兵们再度出击，誓死要把朝廷官兵赶出五溪蛮。
牛保神色严肃地宣读完十条堂规，并告诫新兵说：“堂规十条大伙儿都非常熟悉了，务必做到天天诵读，入脑入心，永远牢记！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死不见尸’，请大家一定要记住，要无条件的不折不扣的执行！今日，发给大家一管神药，从此将伴随你们一生，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各位勇士，我们要始终做到守心如一，药不离身，杀身成仁！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记我们的诺言，这是我们神兵神圣职责和最后的荣耀！”
下面传来神兵们窃窃私语，牛保听了不恼反而开怀大笑：“哈哈哈，你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晓得这是么子东西吧？你们猜的不错，它叫‘化尸粉’，江湖上谈虎色变的‘神粉’，我们神兵管它叫‘安乐水’，是帮助我们进入天堂的好助手。洒上‘安乐水’，天堂享富贵！这种神药非常奇妙，瞬间可以把臭皮囊溶化为一滩血水，找不到一粒骨渣子。神兵生来就是山谷中的一阵清风，拂过大地、悄然逝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但我们来过世间就足够了！现在做实验，请诸君看明白了。”
牛保拍拍手掌，两个亲兵闻声合力抬上一个大木盆，摆放在祭台上。他们在盆中注入清水，然后唯唯诺诺的退下。
牛保从身上掏出一寸长的竹管，揭开盖子，向水中缓缓的倒入黄色粉末。
“大伙注意了，化尸粉融入清水后，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就能融解完尸骨。上全羊！”他吩咐一声。
一名亲兵抱上来一只“咩咩”哀鸣的山羊。牛保双手抓住羊角，小心翼翼地把羊头浸入到液体中。山羊悲鸣挣扎，伴随着“嗞嗞”的消溶声，木盆里冒出缕缕青烟，不一会儿，山羊失去了生命体征。盆内的清水渐渐地变成浓稠的血水，那只山羊只剩下骨架。众人惊愕，不敢吭声，厅堂安静似死澜。
姚沅江心头一紧，双眉微蹙，回想起他和鹞眼闯苗王山的情景，这一路上当真凶险，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线上，他后悔自己的莽撞和无知。他想：“倘若自己如此死去，爹娘连孩儿的尸首也见不到呀？姚沅江呀，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姚沅江又念及同伴，鹞眼姚连江闯关失败，生死未卜。他后悔自己年少狂妄自大，信了江湖上的鬼话，闯入苗王山盗取鬼谷子秘笈；如今没看到秘笈影子，自己却身陷泥淖、不能自拔，糊里糊涂的加入了神兵队，变成了一名死士，一步错导致步步凶险。他要想有出头之日只能往一头奔了，争取早日上战场立功授勋，最终才能见到爹娘。好在雅莉公主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每当苦日子挺不下去了，想到她的柔情和甜蜜，他又觉得生活有了奔头。他要尽快地回到雅莉公主的身边！
牛堂主例行公事地给每个神兵分发了内装“化尸粉”的小竹管。神兵们接过竹管，掂在手中，感觉分量不重，但心情却沉甸甸的。他们明白从此踏入一条充满荆棘和危险的不归路。他们在刀锋上嗜血，拿生命去赌博，去完成常人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争取更大的荣耀！这是神兵的宿命，他们别无选择！
“十八号，出列！”乌金花巫婆主持大声点名。
姚沅江想着心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拍了姚沅江的背部、提醒他。
神兵在队里没有姓名，只有编号，每次完成任务后都要重新编号。闯关时，姚沅江编号是三十八号；正式进入神兵队后，他的编号变成了十八号。
“到！”姚沅江收回心思，大声回答。
乌金花巫婆看到有人思想开小差，秀眉一枯。她要重新整理队伍，尖叫：“全体都有，立正！稍息！立正！稍息！”
神兵们神情凛然，执行指令整齐划一。她得意地浪笑：“咯咯咯，从明天起，所有神兵进入实战岗位，请你们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听从调遣。不然的话，哦哦，你的小命完了。我的宝贝要喝人血了！明白吗？”
“明白！”神兵们回答，洞内回音袅袅不绝。
“最后一项议程，请石傩公分配任务！”
石傩公翻开花名册逐个点名，下面被点名的神兵一个个站出队列。
“十八号出列，明天值守祭洞？”姚沅江听到自己的编号，站了出来。
“明白！”他梗直头。
“十二号、十五号出列，你们去天坑把守，明白吗？”
“明白！”一高一矮的两名神兵回答，走到中堂。
“二十号，二十一号出列，去死洞执勤，明白吗？”
“明白！”一胖一瘦的神兵出列应答。
……
石傩公安排神兵下到重要隘关历练，严格执行能者活、庸者死的残酷生存法则。神兵们虔诚而惶恐，他们心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把死归结为上天的造化了。他们执行神的旨意，追求光荣而神圣的事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翌晨，姚沅江跟随乌金花巫婆来到祭洞，负责擒拿闯山贼。他一身神兵的标准行装：身着武冠皂绨，头戴巫傩面具，佩一把长剑，携一盒袖箭、五颗烟雾弹，藏一管神药。他隐藏了真面目，佩带狰狞可怖的巫傩面目，如同鬼魅一样神秘，外人碰见在三伏天背脊直冒冷汗。
乌金花巫婆要求姚沅江到祭洞历练，心中藏有小九九，嘴里骂骂咧咧：“老不死的，你有眼光？调教的徒弟儿与众不同，当真斗不过你吗？！”她不服气。不过，她欣赏姚沅江天赋异禀，功夫超群，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料。她要加以打磨和利用。
乌金花巫婆一生自负，当年与师兄争头名要赢一筹。武当比武失利后，她咽不下这口恶气，赌气跑回了武陵山隐姓埋名。她独自参悟武功绝学，研修仙丹、毒物，就想有朝一日打败师兄争回面子。
她的徒儿雅莉公主打不赢姚沅江，让老巫婆觉得很没面子，总感觉到又输给了师兄，暗地里生气较劲。好在姚沅江中了情蛊，对雅莉公主恩爱有加，拜倒在公主裙下，鞍前马后尽心尽意服侍，忠心可嘉。而且，这个臭伢崽对老巫婆人前人后毕恭毕敬，言必称师父，驱使打前锋，让她既怜爱又防备。
“哼！我老巫婆是什么角色呀？见过的世面经过的风浪还少吗！我不怕狂徒狷子，就怕教出来的弟子心不毒，手不狠，活像一个软蛋；烂泥扶不上墙，没有骨气，丢了师父的颜面！”她常对人吹嘘，推介她的神教理念。
乌金花巫婆有足够多的手段和智慧收拾虎狼之徒。她利用药物控制是她的拿手好戏，用恩惠激励属下万死不辞乃是她的高明之举。这也是神兵既恨她、怕她，又不敢反抗，还得服服帖帖地听她指挥的主要原因。
此时，她板起脸孔训斥前来听差的姚沅江：“你倔伢崽子大难不死，当上了神兵，算你有造化？！你给我好好干，争取立功受赏，不要让雅莉那臭丫头看扁了你！你记住，胆敢在我老巫婆面前耍花刀，搞阴谋诡计，我叫你中蛊身亡！尸首喂我的蛊虫儿！”乌金花巫婆用药物控制神兵的行为是一条不公开的秘密。
“喳！弟子谨记师父教导，决不辜负师父和公主的栽培！甘愿效力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姚沅江畏惧老巫婆使毒。他每月要服用老巫婆的绞心解毒丹，驱散毒性，防止淤结。
乌金花巫婆非常清楚徒儿雅莉公主的小心事，实属无奈，让他俩中了情蛊黏合在一起，不能分开，这是她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分开了”她很得意自己的杰作。乌金花巫婆苦心研制的黏黏药效力惊人，让她兴奋不已。“老不死的，我要叫你尝到我的厉害！”她在心里咒骂负心的男人。
目前，她骑虎难下，要尽快地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破解当前的困局。她得撮合他俩的婚事，不然的话，雅莉公主一辈子不会放过的。“这个刁蛮的小牛犊，发情了，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沅江人？！脱不了身？乱成一团了，挺麻烦！”她思虑：“叫那臭伢崽子戴罪立功，最终抱得美人归。”而这一切又要做到不留痕迹，瞒过严厉的兄长和众人，水到渠成自然过渡，保证不出纰漏。
乌金花巫婆笼络人心，要给死士一个美好的盼头，让他们更加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和相家卖命。她准备向兄长相单程提出招赘之计，操办好雅莉公主的婚事。时机尚未成熟，她不敢贸然提出，倘如脾气暴躁的兄长得知实情，那事情可就难办多了？！弄不好，会葬送两个伢崽子的小命，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
“徒儿，来！今日我老巫婆要教你巫术，诅咒敌将的法宝。挺灵验的，一拿一个准，咒他一命呜呼，不死也得脱层皮！蛊毒上身，阴魂附体，生不如死。马援老儿不是狂妄自大吗？他放出狠话，要围剿我五溪蛮！哼，我乌金花巫婆不好惹的，犯到我的手上，我叫他蛊毒緾体、七窍流血，被瘴毒活活折磨而死！”
“不贤弟子感谢师父不杀之恩，感谢师父辛苦栽培！但是弟子只想凭本事在战场上取胜，杀敌立功，赢取勇士的荣耀！”姚沅江雄心勃勃，心里不屑于玩弄阴术，他认为巫傩法术是歪门邪道，胜之不武。
“狗屁糊涂蛋，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圣贤？你是菩萨？你想要人人崇拜你？让你流芳百世呀？！我警告你，你是死士！你要名干啥？名利害死蠢宝宝！弄死敌人，阳也好、阴也好，不管用什么法子，不择手段的去完成任务，这是你活下来的理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打败马援，高奏凯歌，作梦吧！姚沅江，不自量力的臭伢崽，醒醒吧！等你练成盖世武功，马援老贼早灭你几回了！臭伢崽子，为师看中你的天赋，愿意倾囊相授，你倒不识抬举？！哼！要不是死丫头三番五次地恳求，我才懒得理睬你呢。你学不学呀？！”乌金花巫婆睁大牛眼珠质问，气势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