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情蛊焚身（一）

    狼崖洞藏在武陵山的腹地，地势十分隐蔽，一路上荆棘丛生，藤蔓緾绕，人迹罕至，荒凉而又原始。乌金花巫婆一行人奔向狼崖洞，要经过葳蕤的森林，还要穿过浓密的植被网，但是，却难不倒她。乌金花巫婆年少时从武当学艺归来，发现了狼崖洞并打造成自己闭关修炼的绝妙场所。她学会了猿猴的攀爬技能和野外的生存能力。她进出狼崖洞，攀树枝、荡萝藤，借千年藤蔓跨越深涧毫不费力。她双脚不沾地，不带一丝泥土，灵活如同野山魈，神秘得像幽灵。

    她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开门见崇山峻岭，攀登悬崖峭壁，寻找奇花异草，狩猎、炼丹、制蛊变成了她的全部生活。狼崖洞一带就是她家的大花园，她再熟悉不过了。

    此时，她背负昏迷的沅江少年郎，引领雅莉公主奔回自己的老巢——狼崖洞。她心中盘算着时辰，争取在第一时间给被误伤的雅莉公主疗伤。她还得救活沅江边的伢崽子，暂时不能让他死去。她要盘问藏有许多秘密的少年郎，探听到“负心郎”的下落。第三呢，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决不能让情窦初开的伢崽们晓得实情，只有她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原来，但凡中了黏黏药的人，解除情蛊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男女交合。泻内火，消饥渴，排除癔念杂症，从而达到阴阳平衡，把情毒发泄出去，不然的话，后果将会变得十分严重。轻症者神经错乱变成花痴癫徒，重症者会产生幻听幻觉走火入魔，投水投洞投崖恍如梦游。梦游人浑然不知，反而会带着诡异的笑靥从容赴死，五溪蛮地多有“落洞女”，她们潜意识去洞中与情郎完婚，享受神仙日子。

    乌金花巫婆背负重物穿林渡涧如履平地。她平日练功，为了增强功力，时常背上五溪蛮人的竹背篓，驮起百十斤的大石头，飞荡在丛林中。今天，她不觉得累，想着心事，心中免不了有些焦虑。

    好在雅莉公主伤势不重，黏黏药性尚未发作。雅莉公主年纪尚小，心地纯洁，对于男欢女爱的情事处在朦胧阶段，她还不清楚黏黏药的奇葩药性和骇人功效。所以，她即便中了情蛊，也没有引起强烈的生理反应，好像没事人似的紧跟在师傅身后进山。她不晓得，药毒正伴随着激烈的奔跑侵入她的血液中，扩散到她的全身，让她感到焦躁。她没有意识到这是药性的反应，还自以为是奔跑过急，出了热汗引起的身体不适。

    雅莉公主跟师傅学了好几年功夫，懂得一些武功和用药鉴毒的本领。雅莉公主心气高傲，性格倔强，逞能地紧跟在师傅的身后飞奔，不想被师傅落下。她勉强跟上师父的脚步。

    她看到昏迷的沅江边少年，耷拉脑袋靠在师傅后背，头颅一荡一荡的，像个吊袋，心中怜悯他：“这鬼伢崽倒挺硬气的，算个狠角色！我打不赢他？他从哪里学得一身好俊的功夫呀？当陪练确实厉害，等到了狼崖洞，我弄醒他，再打，我偏不信打不过他？！”

    穿越了几个山头，雅莉公主已经感到十分疲劳了，挪不动脚步了；她不想让师傅操心，咬紧牙关、闷声不吭的紧跟着。

    狼崖洞里整洁如新，异香扑鼻，机关重重而又神秘莫测。

    空旷的洞内摆放的物件不多，倒是厅堂深处的一尊炼丹的石炉特别醒目。炉膛里燃烧的煤块发出火红的光亮，映红了幽深的崖壁。火焰在洞内不停地晃动，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火光映照出崖壁上的许多黑色小洞，俨然像是中药铺的百宝柜。那一屉屉的抽屉，小巧玲珑，错落有致，雅莉公主晓得，这些都是乌金花巫婆收藏宝贝的地方，轻易不准旁人触碰。藏在小洞里的毒药和毒物错综复杂，只有古怪邪气的乌金花巫婆才分辨得清。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和腥膻味，蛮冲人的鼻腔。雅莉初来时闻不惯这种怪异的气味，但是与师傅相处久了，她习惯了奇异的香气。她突然停顿下来，深吸了一口洞内的空气，刺激得鼻子发痒，禁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才感觉五脏六腑通泰了。

    “傻公主，快脱了衣服，去仙池里泡澡！这个，你先吃上。”乌金花巫婆变魔法似的从崖洞里掏出一个土缶，伸手抓出一粒黑色药丸，扔给了雅莉公主。

    雅莉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遵从师傅嘱托，仰头吞进了嘴里，入嘴才感觉有一种异香直刺鼻中，略带苦味。

    “师傅，真苦呀！”雅莉公主咀嚼药丸皱起眉头诉苦。

    “苦能凝精！良药苦口，守心如婴，对你疗伤有帮助。快去吧！”乌金花巫婆催促女徒弟离开。另一边，她操刀割开了平躺在石板上昏迷不醒的沅江边伢崽的衣裳。

    “师傅，你要开膛呀？”雅莉公主忌惮乌金花巫婆。师傅行为古怪，心狠手辣，办事不按常理出招，眼神里时常透出邪气和暴戾。

    “我要吃了他！负心汉子绝情郎，千刀割万刀砍都不为过！徒儿呀，你要吃他眼珠子呢？或是喜欢嚼手指头呀？手指脆，嘎嘣嘎嘣的，好爽！咯咯咯……”乌金花巫婆恶言恶语，一会儿冷声尖笑，冷笑声使人汗毛寒立。

    “师傅，我泡澡去了。”雅莉公主不敢多看师傅一眼，心里惧怕，为她的诡怪行为担忧。她脱了衣服奔去仙池。

    热气腾腾的仙池里，发出“咕咚、咕咚”的水响声，有地下暗泉不断地翻涌浪花。雅莉公主躺在碧幽幽的池水中，宜人的水温和安静的环境让她感到暖和、惬意，身心完全放松。她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惊吓后，恢复了平静的心情，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雅莉公主打小跟随乌金花巫婆师傅练习武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独居生活。她佩服师傅的高强本领和隐忍能力，一个人隐居在这深山老林里，远离人间烟火，专心练功、烧丹药，制作蛊毒，却从来不晓得孤独和厌烦呢。

    “师傅会杀了那个沅江人吗？”她泡在池水里，躯体被涌动的温泉弄得痒酥酥的，感觉蛮舒服。她偏着脑袋瞪着黝黑的崖洞顶，心中牵挂着那个倔强的沅江伢崽的安危。

    “臭伢崽也真够可怜的？他不会死吧？！他的功夫蛮诡异的，是跟谁学的呀？同他交手，他总能躲开本公主的致命攻击，还有点儿真本事呀……他原本可以刺瞎我的双眼而获取胜利，但是，他故意输掉了，改变了攻击方向……甘愿放弃自由和生命……他仗义……不怕死……他不能死……师傅！”想到这里，她着急地呼叫一声，朝石厅方向伸头张望，害怕师傅做傻事而无法挽回。

    “喊魂呀？！咋咋呼呼的不嫌烦躁人吗！闭嘴！泡你的澡！”师父的训斥声突然出现在她耳边。“师傅什么时候来到仙池边了？”她只顾想着心事并不注意到师父的到来。

    “师傅，你杀了他？”天色黑暗，洞内的光亮幽冥，看不清物事，雅莉公主着急地询问。

    “烦人，离远点！你去哪头，他在这头，不许碰他！泡足三个时辰。小娃娃就是烦躁人，咶咶咶像乌鸦叫，扰得我耳根子不清净！”乌金花巫婆唠唠叨叨的声音在黑暗中远去了。雅莉公主晓得师傅一定是到石床上打坐休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