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接到同桌的电话以后，风希就连忙赶过来，来到特殊能力署的办公楼，就看到顾绣云抱着胳膊斜倚在墙根，察觉到她的身影，不由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眸直直的射过来。
“怎么只有你？”顾绣云问道，“我记得按照当初说的，也包括白老师在内吧？你和他是认识的吧？为什么他没有过来？”
风希一怔，随后还是老实回答她的问题：“白泽……他等会就要过来，现在大概是在叫其他的人起床吧？”说到最后，她自身也带着不确定地偏过头，尾音也跟着提高少许。
顾绣云凝视着风希好半晌，才轻叹口气，转过身向里头走去，“进来吧。”一边走她一边招呼着少女，“你们在这里做登记。”说着，她从乱七八糟的书柜里掏出一沓材料，随后就递给风希，“姓名、能力、还有修为、种族，传承、门派，全部都要写。”
“这些全部，都要写？”风希简单地扫一眼那些材料，只见面前满满当当的都是空格，而作为“罪魁祸首”，顾绣云就站在她的身边，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仿佛并没有看到她得到的材料数量是多么的庞大。
“当然。”顾绣云微微抬起头，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过种族你可以不用写，我看你也不像是妖族魔修或者是什么混血，倒是可以直接跳过去。不过其他的，你都必须如实登记。”
风希愣了一瞬，最终还是问出口：“请问……有‘神’这一种族吗？”
听到少女的话，顾绣云不由瞪圆眼睛，“你在开什么玩笑？”她忍不住抬高声量，“现在哪里还会有神的存在啊！不管是我们国家、还是其他国家，都早就进入神隐时代，漂亮国那么多信徒，又有哪个能得到他们的神回应的？”
“就算是我们修仙者，最后也只能到达仙界。”
顾绣云越说越觉得委屈。
他们修仙者不断地修炼，不就是想要成为神，想要像传说里的神一样，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吗？
可是现在，神界的大门永久关闭，他们最多也只能到达仙界，虽然仙界也能让他们长生永恒，但仙与神之间，是横亘着马里亚纳海沟拍马都赶不及的天堑啊。
“抱歉啊，副组长她就是这样，说起这件事情绪就有些激动。”特殊能力署的工作人员只好跟风希解释起来，“你过来登记吧，让副组长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就行。”
“嗯。”风希垂眼，也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只是和她说话的那名青年显然不想就这样冷场，而是继续说道：“其实副组长她也不算故意的……”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我们来说，飞升仙界乃至神界，就是修行的最终动力，但是神界的大门已经好几百年都没有开启，所以……难免情绪会有些失控的嘛……”
“你也是修仙者吗？”风希的手一顿，不由抬起头看向对方，“在这里的，都是修仙者？”
青年一愣，随后点头，“差不多是这样吧，其实也有些妖修、魔修，但最多的还是我们道修，然后是混血。而且妖修和魔修他们不怎么会服从管制，也很少会在这里任职的。”
“这样啊……”风希停顿一瞬，想起白泽他们，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们这里有神兽吗？就，那种青龙白虎、白泽麒麟一类的神兽。”
她说得有几分焦急，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青年虽然觉得有几分古怪，但还是老实地摇摇头，“没有。神兽也是神，自从神界关闭飞升的路以后，所以……”他苦笑，“你知道的。”
“这样吗……”青年的神情实在过于伤感，风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表格，视线在种族一栏停留许久，始终不曾落笔。
最终，风希还是空出那一格，打算等白泽他们过来以后，通过商讨后再写。
尤其是现在从同桌那里得知神隐的现实，想到这里，饶是风希也不由感到头疼。
“你没写种族啊？”那名青年探过头，看到少女空着的那一栏，忍不住出声道，“这个，如果不是特殊种族的话，也要写一个‘人’，这是必填的，不能空着。”
风希回过神，连忙点头，“嗯，我知道了。”然后也没动笔，就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是在等谁吗？”按理来说，不管是妖修还是魔修，亦或是道修，登记完以后就直接离开，丝毫没有留恋的那种。但是少女却不一样，她仍然是坐在原位，面前还放着填好的表，似是没有要交给他的想法。
听见青年说话，风希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摇头，幸好她及时地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嗯、嗯？”
只见一群金光出现在特殊能力署的门外，随着光芒逐渐聚集在一起，化作一道颀长的人形，风希不由双眼一瞪，就见白泽从那道金光中走出来。
“你在看什么？”那名特殊能力署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来问少女，然而风希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她早已站起身，走向门外的身影。
“阿虎。”那头的顾绣云恢复往常的模样，一把拦住要冲过去的属下，然后对着白泽一颔首，神情冷淡，“白老师。”
白泽却是不理她，而是四顾一圈特别能力署的构造，随后感叹道：“这里就是国家安全部特殊能力署啊……这结界不知道是哪家设的，倒是还不错，能抵挡住核攻击。”
他说话显得极为自然，像是对这一切得心应手似的，顾绣云站在旁边一怔，最终还是向白泽递来一沓资料，“白老师，这是你的。”
“先等等。”白泽却不急着接过她手里的资料，“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你说。”顾绣云直起身子，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只要不涉及机密部分，我都可以给你们答案。”
“你们……特殊能力署，一次性能够接纳多少人？”然而白泽却是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他半眯着眼，笑容古怪。
听到白泽的问题，顾绣云一下被他问住，就这样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就是……你们的登记系统，能够一次性收容多少位修仙者？”白泽轻叹口气，但还是简单解释道，“就只是这意思而已。”
顾绣云没想到白泽的目的，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倒是身边的风希忍不住抬起头，一脸震惊。
风希当然知道白泽是什么意思。
就她认识的，包括白泽在内，还有老君和太白金星——虽然近日不知何故很难看到太白金星的身影，还有住在隔壁的朱炔，以及做片警的杨戬，和图书馆碰到的孙悟空。
而且风希猜测，指不定还有不少她不知道的，没有跟她自爆过身份的各路神祇就住在她家附近。
而要把他们都拉来登记的话，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只是风希能猜到白泽的意图，但是顾绣云不知道啊。
“你什么意思？”顾绣云皱眉，“你意思是，你们还有很多修仙者没有登记吗？甚至数量可能会超过我们系统的承载值？”
白泽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垂着眼沉默地站在那，任由四面八方的视线打量着自己。
良久，顾绣云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行吧，不管有多少没登记的，都拉过来吧。”
“——而且，我也不相信你们等级的人数会多到让我们的系统崩溃。”
面对着小姑娘傲然的模样，白泽轻笑一声，眼底似有流光一闪而过。
风希就这样看着他面带笑容，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说几句话后，就见他们的之间忽然出现一道金色的漩涡，风希猛地被吓一跳，迅速向后跳去，“白泽！你做什么？！”就在她出声的那一瞬间，一张精致绝艳的脸庞就出现在面前——
“白泽，你叫我过来做什么？”来的正是朱炔，只见他轻拍不染尘埃的衣服，满是嫌弃地问道。
“登记啊。”对此，白泽只是微笑，“你在人间生活，总要遵循人间的规矩吧？这难道不是她教给我们的道理吗？”
听完白泽的解释，朱炔虽然仍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显然没那么抗拒了。
风希只是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却越来越对过去的自己感到好奇。
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想不起以前的任何事。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只是像看电影一样看完“她”的故事，仅此而已。
察觉到少女的情绪比之前更为低落，身边的火元素一怔，不由轻轻地蹭一下风希的脸颊。
‘没事的啾。’
这次稚嫩的童音并没有传进少女的脑海，跃动的火苗看着风希沉默的模样，不由在心里默默说道：‘只要我们记得您就行。’
——不管过多少年，不管您是否还会记得我们，只要我们还记得您就行。
“这位不知名的先生。”
就在风希低落的时候，顾绣云已经拎着一沓材料走过来，“您也是修仙者吗？那么就来登记一下。”她半垂着眼，不带感情的公事公办，“方便国家管理你们。”
“修仙者？”然而朱炔却是嗤笑一声，接过少女手里的资料，“谁是劳什子的修仙者，我们可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就见杨戬和孙悟空各自持着武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现身的时候，甚至是互相抓着对方的衣领，互不低头。
“你们可真是……”白泽轻叹着看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朱炔，上前分开俩人，无奈说道：“这是特殊能力署的地盘，你们收敛点，行不？”
就连顾绣云都忍不住打量起互看不顺眼的两位，半晌后，才缓声说道：“新来的修仙者？那……这是你们的表格，赶紧填吧。”
“修仙者？”和孙悟空无视到底的冷漠不同，杨戬和他相比，倒是要显得温柔许多，他接过顾绣云递来的材料，低声问道：“小辈，你是哪个门派的？”
顾绣云眉头一跳，虽然不清楚为何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还是如实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在话尾，她还特地问一句：“先生，您认识家师？”
“不认识。”杨戬说道，顾绣云还没喘口气，就又听他开口：“乐山……我没听过这名字。喂，你们是正初的什么人？”
“正初？”顾绣云一怔，险些没回过神，“什么正初？”
“就是钟离正初啊。”杨戬挑眉，“我记得我和他分别的时候，他说要建立一个门派——难道他最后没有成功吗？”随着他话语落尽，面前少女的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直到最后，更是彻底失色。
“小辈，正初——钟离正初，到底是你们的谁？”偏生此时，杨戬还要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语调拉长，每一声都仿佛敲在顾绣云的心头。
被他注视的少女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最终还是卸除所有高傲，沉声说道：“他是……我们扶摇门的开山祖师。”
短短的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绝对不小。
“副组长？！你说什么？！”几乎所有的特殊能力组员都失声尖叫起来，他看向一脸无所事事的杨戬，又看向和他一起来的孙悟空，以及噙着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白泽，最终，一位年纪看着尚轻的组员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你们……究竟是……？”
风希看着白泽向他们走去，随之取代她身边的则是老君和长庚，只见他们就像两员大将守在她的身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都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然后，她就看到前方的白泽抬起手，在空中状似随意的一挥，就有无数的光芒覆盖在他们的头顶，最终形成一道透明的薄膜。
“好了。”白泽背对着她说道——哪怕他不曾回头，风希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她屏住呼吸，只听前面的白泽继续开口：“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和你，我们可以好好的——”
他轻笑，“谈一谈吗？”
风希想，别说她的同桌，就是她听见白泽这种故意压低声音说的话，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短促起来——被吓的。
原因无他，此刻白泽的模样实在是太像那些反派boss。
风希看着顾绣云几次深呼吸，勉强恢复冷静后，她提起精神，看向白泽：“那么，请问各位前辈，你们有什么要求呢？”
“让你们组长来见我。”白泽眯起眼，向前一步说道。
“——我要见你们组长。就现在。”
顾绣云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她皱眉道，“你——你凭什么——”
“凭我和你们祖先认识。”这一次，白泽却收起所有笑容，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少女。不说被他直视的顾绣云，就是始终被他另眼相待的风希见到青年这副模样，一颗心也逐渐被冻结起来。
也是只有这时候，风希才有一种他真的是神兽的感觉。
那是一种不将任何人类放在眼里、视之为蝼蚁，冷漠到极致的眼神。
但同时，那种眼神也让风希感到无比熟悉。
就好像在什么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前，白泽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而这，才是他真正的面貌。
良久的沉默过后，最终还是顾绣云打破寂静，她看一眼白泽，视线扫过杨戬，最终落在风希的身上，才说道：“行吧，我带你们去见组长。”
“至于见到组长以后会发生什么，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顾绣云冷笑，“毕竟，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副组长——”
“我知道。”白泽却颔首道，“你只需要带我们去见你们组长就行。”
“——其余的，不要管就行。”
走在前面的顾绣云身形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后她微微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几人，半晌后，才微哑着嗓音问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她终于想起来，在教室的时候，白老师那种神情，并不是一个老师该有的眼神。
而是和现在一样的，只将他们看作蝼蚁一样的视线。
只是她，却到现在才看清楚。
听见少女的问话，白泽却柔和着眼神，轻笑道：“我说过……就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和平的生活。”
一个相对平静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能够让她安安稳稳恢复记忆的生活。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