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诺曼
凌晨的街头，万籁俱寂。
二部练习生宿舍附近，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缓缓驶停在公寓楼下。
须臾，车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磕磕绊绊地从车上走下来，她的步伐踉跄，像风中摇摆的花朵。
她用力甩上了车门，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抛在身后。接着，她摇摇晃晃地朝公寓楼走去，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倒下。
黑色轿车疾风般迅速离去，只留下了一阵刺鼻的汽车尾气。
直到轿车消失在路口尽头，戴着卫衣帽子和黑色口罩的竹一才从墙角走出来。
俞秋意今天去了医院，308练习室就剩下她和孟忆萱。和齐小施吃完饭后，她便火急火燎地给孟忆萱送去了晚餐，两人在晚上将舞蹈练习了数遍，又稍加练习了声乐后，就早早结束了今日的训练。
难得有空闲时间，见时间还早，竹一想起下午和齐小施的对话，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二部这边来。
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她知道二部的位置在哪里，和天心娱乐的总部隔了两条街，位于一栋十分不起眼的工业楼里。
旁边的小巷就是二部练习生宿舍所在的地方。
诺曼今晚被灌了一肚子酒，喝得酩酊大醉，现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艰难地踩着摇晃的步伐，步履蹒跚地爬上最后一级台阶。刚要去拉宿舍公寓门的时候，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让她终于无法忍受。
&34;呕——&34;
诺曼猛地转身扑向旁边的草丛呕吐起来。每一次呕吐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原本就空荡荡的胃里，现在只剩下了苦涩的酒精，刺激着她的喉咙和食道。
&34;呕——&34;
上腹部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紧紧捏住，疼痛难忍。她甚至能感觉到胆汁正在往上翻滚，这种痛苦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一片模糊。
终于，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毫无生气，四肢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截纤细的手腕，握着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喝点水。”
诺曼费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上下包裹严实的女孩站在身前。
“……你谁啊？”
诺曼眨了眨眼睛，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竹一，认了半天，迟缓地确定这人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练习生。”竹一简洁道。
“练习生？”诺曼闻言，有气无力地接过她手里已经开了盖的水，缓慢的喝了一口，那女孩又贴心地递来一张纸，诺曼不解地看着她：“哪边，哪的练习生？刚来……二部的？”
“不是。”竹一见她不动，便伸手替她擦掉了嘴角的水渍。
“不是二部……那……就是总部的……”诺曼嗤笑一声，“不在总部待着，跑，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来找人。”竹衣瞧她仰着头，索性蹲下来，让她方便跟自己说话。
“找朋友啊？”诺曼晕晕乎乎的，大概是感受到竹一的热心肠和整个人平和的气质，对她放下了戒备心，喷出带着酒精味的气息，“跟我说说叫什么，这栋楼没有我不认识的。”
竹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你来这里很久了吗？”
诺曼耷拉着脑袋，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是很久，也就两个，不对，三个月了。”
然后伸出了四根手指。
“……”竹一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醉鬼，今天似乎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我来了这么久，他们也不让我去训练。”诺曼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天天让我去喝酒，陪那些不认识的投资商，说……只要这些老板高兴了，就愿意投钱给我们公司，乐队项目就可以开启了，这样我就可以出道了……”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竹一抬起头，看着夜空下这栋不算高的公寓楼。
比起总部的练习生宿舍要小很多，也冷清很多。
七八层的房子，只有零散的两三扇窗户亮着灯，剩下都是无人居住的样子，即便是这样，还是隐隐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音乐声。
她也曾在这里度过了快两年的时间。
诺曼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不知道……”她抬起头来去看竹一，凌乱的发丝顺着脸颊落到脖颈处，露出她秀气的脸庞，“我想出道，所以想相信。”
说完，她又一头栽了下去。
竹一愣了愣，缓过神来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架在自己的肩上，“我先送你上去吧。”
“谢谢。”诺曼浑身无力地被她拽住，猛地朝她一鞠躬，“好人。”
“……”
竹一轻车熟路地从她的口袋里摸出大门钥匙，然后拖着她往楼梯间走去。
这栋楼没有电梯，虽然诺曼很瘦，竹一挽着她的腰，胳膊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她的骨骼，但是扶着这个不太清醒的酒蒙子爬了三楼后，还是让她全身大汗淋漓。
推开单间的木门，竹一架着诺曼走进去，窄小逼仄的空间让她感到有几分局促，费力地将诺曼扔到单人床上，她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喘了口气。
她的目光从门边慢慢游走，这个单人间十平不到，一扇小窗子，简单的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各种廉价的化妆品杂乱地堆了一桌子，一包还未开封的崭新香烟放在桌角。
而桌子旁却整齐地放着一把被包好的电吉他。
竹一的视线收回来，又落到床上不省人事的女孩身上。
她的妆容已经基本花掉，短裙随着她倒在床上的动作向上掀起一部分，搭在床边的脚上套着不合适的高跟鞋。
竹一起身将她脚上的鞋脱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诺曼身上，半晌，叹了口气。
她之所以认识诺曼，是因为诺曼是她上一辈子的队友。
她唯一待过的女团。
txgirls。
非常敷衍且粗糙的团名。
是二部的地下女团，还是让人无语的毕业制。
若是有人离队，就迅速会有别的人补上，团队人数固定，人员却是流动的。
就像txgirls只是一个名头，内核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
毕竟，这个团队只是顶了个组合的名头，实际是天心二部用来暗地进行一些社交活动和商业演出的手段。
借着组合成员的姿色，利用她们拉结一些商业名流，吸引投资和拓宽人脉。
妥妥的工具人。
上辈子她进入二部的时候，诺曼已经在组合里了，她没有如愿进入乐队。
第一眼见诺曼，那时的她，举手投足都带着风尘味，懂得怎么在社交场合中吸引注意，懂得怎么运用自己的姿色大放光彩。
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怪会晓得搔首弄姿的。
就是这样的她，在当时初来乍到的竹一不愿意穿开衩到大腿根的演出服时，她面不改色地拿自己相对更保守的衣服同竹一换，也在某地产大佬伸出油腻的手时，替她拦下然后主动敬酒。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几个月后的事，而此刻的诺曼，却还是一个抱着对舞台有着幻想，言谈间透着天真的小女孩。
短短几个月里，她又发生了什么？
竹一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掏出口袋里的纸条，压在了她的枕头下方，拿起那包还未曾来得及打开尝试的香烟，然后轻轻地带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