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跳崖
密林里，沈若梦被侍卫浮生拉着胳膊，仓皇地在杂草丛生、曲折蜿蜒的人为踩出来的小径上奔逃。
一群面目狰狞拿着大刀追赶的山匪，在身后穷追不舍。
在山匪头目说出“你们是沈家人”那刻起，在场的沈家人便明白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掠。
沈望沈都尉不说在俞元县城，就是在整个益州郡，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管是官兵还是匪首，想动沈家的人，也是要掂量掂量的。可这群山匪，一开口就说知道他们是沈家人，且面上从容，个别头目眼中甚至有一丝不屑，只能说明——其中必然有问题。
沈若梦当机立断，让其他人全力护着嫂嫂越蔓、阿姊沈若漪、小妙妙三人，自己和浮生带着几位侍卫趁机突围，将山匪吸引过来。
沈若梦的方法是奏效的，很快大量山匪便被引着走远了，其他侍卫趁机让二少夫人、二娘子等上了马车，驾着车一溜烟往俞元县城方向去，剩余的少量山匪紧紧追赶着他们。
沈若梦带领的这队侍卫，为了逃命，直接进入了密林。西南夷地区，山深林密，毒虫众多，是目前躲避山匪追踪的最佳选择。
这可苦了沈若梦，虽不是娇生惯养，但也很少进入这种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再说了，回俞元她坐马车，身上穿的是汉人的衣裙，这种衣裳能有效展示仕女们的身姿美，却不利于逃命。
一开始，她差点跌倒几次，严重影响了侍卫们的路程，导致断后的侍卫被紧跟随后的山匪用大刀砍伤。
为了不拖累大家，沈若梦顾不得形象，将裙摆抄起，系在了腰带上，这样方便不少。
浮生紧跟在沈若梦身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是有三头六臂一样将女公子护了个周全，自己却被密林横七竖八的枝桠刮得伤痕累累。
山匪似乎是习惯了密林生活的，他们追得很紧。沈若梦不敢回头，只能凭借学武以后变得灵敏的耳朵听出，身后的侍卫们变得越来越少。
太阳到了日中，又向西滑落。
身后的山匪少了一些，都是浮生和护卫们拼死相搏的结果。
最后，奔逃的人只剩下了浮生和沈若梦主仆二人，其他侍卫已经不见踪影，不是跑丢了，就是被重伤了。
二人拼命跑，拼命跑……
身后的山匪像是在耍他们，总是离他们不近不远的。沈若梦心里明白这次劫掠绝对是有问题的，因为这些土匪的根本目的根本不像是要抓他们，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在追赶着、戏弄着他们。
可二人不能停下，他们要确保沈若漪她们安全，要尽全力为她们争取时间。
最终，沈若梦和浮生这对主仆被逼到了一个绝崖边上。
山匪将他们逃生的路全部堵死了。
浮生握紧了手里的刀，一只胳臂将沈若梦拦在了身后。沈若梦的纤细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攥紧早已沾血的长鞭。
围上来的山匪越来越多，三个骑马的匪首坐在马上，眼神戏谑盯着二人。
“沈家女公子，我们只是想请你去我们山寨里做做客。”其中一名匪首突然开口。
“做客？”沈若梦用眼从左到右将围上来的土匪一一扫视过，“谁家邀请客人是你们这样的形式？”
还是那名匪首，看起来他是这群人里的老大，“沈家女公子，小姑娘家的最好还是安分点，毕竟您的身后可是陡崖。这要是一个不小心——“
沈若梦听出他嘴里的威胁之意，“那还请这位壮士说明你们的真实来意。”她不相信，这群土匪只是带自己去山寨做客这么简单。
另一名嗓门粗壮的匪首开口了，“罗罗，和她说这么多干嘛，直接绑了押回去！”
罗罗这个名字落入沈若梦的耳朵里，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觉——这些山匪不是汉人！在本朝西南边疆地区长大的沈若梦，很早便和不同的人群打交道，“罗罗”这样的名字，只有夷人才会有。
“你们是夷人？哪个部落的？”浮生想来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大声喝问道。
几个匪首交换了眼神，“沈家女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请您去山寨里做做客而已。您要是不配合，后果——”被同伴称作“罗罗”的那名匪首“哼”了一声，表示后果自负。
沈若梦微微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山崖，刚下过雨的谷中起了雾，朦朦胧胧的，令人看不清山崖下的事物。
现在该怎么办？沈若梦脑子急速转着，随着这群山匪到他们的山寨做客，那是不可能的，原本滇王授印降汉后，就有一些地方的少数部落表示不配合，这些年也仗着山高林密、瘴气弥漫等恶劣的环境，占山为王，时不时下来骚扰周围百姓，和天子派下来的军队发生过不少起小范围的争斗。
沈若梦的父亲沈望，乃是远征西南夷的将士之一，大大小小的战斗参与不少，后又跟随郡太守丰广留在益州郡，驻扎俞元县城，和附近不少山匪都有冲突。面前的这些山匪，知晓自家是沈家人，邀请自己山寨做客恐怕也只是个好听的说法，实际大约是要将自己作为人质，和父亲换取利益。
更有甚，是想要用沈家人的性命去祭死在沈都尉麾下将士们手中的弟兄。这是沈若梦预想中最坏的结果。
想明白了这些，沈若梦神情一凛。
她悄悄戳了戳浮生的右肩，待浮生望过来，她颤抖着手指了指崖下。
浮生没看懂女公子的暗示，他以为女公子是在说身后是个陡崖，他们已无路可逃。他咬着牙，语气坚定：“女公子，请放心，我会保护好您的，这群山匪想要抓到女公子，除非我死！”
沈若梦摇了摇头，声音非常轻，似乎风一吹她的话就会消散，“浮生，我是说，沈家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扛不住的话我们就跳崖！”
浮生诧异又悲痛，是的，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面前是一群土匪，车轮战也能耗死自己。女公子说的跳崖，是实在没法子的做法，而且跳崖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落入山匪手中，谁知晓会落入何种境况呢。
浮生心里满是悲愤，他提刀便冲着离自己最近的山匪而去，几个离得近的山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大刀砍伤在地，痛苦哀嚎。
浮生一鼓作气，环首刀耍的虎虎生风，几乎一刀一个山匪。
不过山匪也不是吃素的，最开始只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便提着刀斧与浮生对打。浮生还要小心那些准备到他身后偷袭沈若梦的山匪，时间一长，自然身上又多了几处伤。
沈若梦的软鞭也甩起来了，她尽力将那些偷袭自己的山匪抽飞，近不了自己的身。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能拖延时间。
沈若梦抽空往远处看，什么都看不见，她心里明白，这里不管是离滇池也好，俞元也好，都不算近，援兵一时半刻没那么快来。
而他们，沈若梦看了看挡在自己前面的浮生，一身是血，浑身都在颤抖，看起来撑不了多久了。
为今之计，只有——
沈若梦一狠心，几步退到了崖边上，她不再往下看，闭上眼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浮生见面前的几个山匪神色有异，便转头往后看，这一看，目眦欲裂，“女公子！”他不再恋战，虚晃几招，几步便冲到山崖边，没有丝毫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崖上的山匪们面面相觑，几个匪首上前，崖下雾气缭绕，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