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丝雀的一生
花朝节之后，卡纳真的抽时间请沈若梦到自家府上赴宴做客，时不时也会积极参与沈家举办的各种宴会。
两个小女娘的感情愈来愈深厚。
这天，阿娜夫人带着女儿卡纳来沈府做客，而这时的沈若梦正在和儿郎们练武学艺。
作为武将家的女儿，沈若梦除了要跟着阿母身边的傅母学习针线女工，和女夫子学习琴棋书画、礼仪管家外，还会跟着自己的侄子去沈家家学，跟着夫子学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沈家家风开明，让女娘和儿郎一起学习君子六艺，是想自家的女娘们能开阔胸襟，不拘于府内后院。
沈若梦还主动去学习了武艺，十八般兵器中，她使得最好的是软鞭，最是灵活轻巧。
阿父沈望专门请工匠给她置了一把软鞭，用牛筋制成，长度略次于她的身高，携带方便。鞭尾系上了红绸，舞动时，红绸上下翻飞，犹如一条赤练飞舞。
平日里，她对这条软鞭喜爱非常，常围于腰际，遇危险时瞬间甩出。
同样是学武，浮生的悟性比自家女公子强太多了。
十岁才来学武，似乎是晚了些，正常人家儿郎三五岁便开始了。浮生之前以乞讨为生，哪还有什么余力专门去学武，只不过与其他乞儿、野狗抢食，练出来了一些保命的手段。
崔护卫试过浮生后，发现这个孩子根骨上佳，连连叹息，说是好苗子被耽搁了。
还好，也不算太晚，浮生身体还未长开，骨头还未僵化。再加上浮生很能吃苦，每日里除了读书识字，就是练习崔护卫教导的招式。
运动量大了，饭量自然也蹭蹭上涨。饭量涨了，身体也会慢慢长大。
沈府对手底下的人都很宽容，从不苛待。浮生做了女公子的护卫，地位水涨船高，也有钱给自己病恹恹的阿母看病买药请大夫了，还花了钱请邻居婶娘帮忙照看阿母。
没了后顾之忧，浮生又吃得好睡得好，体力消耗也大，很快便抽条了。
沈若梦表示深深的怨念：明明相遇的时候，浮生看着比她还瘦小，结果，现在自己还是个小不点，浮生却长成了一个高大的俊朗少年模样。
是的，高大，张开后的浮生体型比一般十来岁的少年高大多了。
崔护卫根据浮生现在的相貌推测，他的阿父可能是个南夷蛮子。
“蛮子？”冯如筠放下手里正捧着的茶杯。
文媪恭恭敬敬低头：“禀女君，崔护卫是这么说的。”
冯如筠盯着茶杯，沉默良久，“女公子知晓吗？”
文媪：“应该是知晓的，崔护卫说这话的时候，四周围着不少人，女公子也在场。”
“文媪，你让崔护卫找人再查查浮生的底。”
事关女公子，文媪当然要尽心尽力，她立刻出了屋子去找崔护卫。
此时有人来报，“夫人，阿娜夫人和她家女娘来访。”
“快快有请！”
只见一对身着华丽异族服饰的母女，姿态昂扬走了进来。
“夫人，阿娜又来打搅了！”
冯如筠站起来，同阿娜夫人互相行礼。
“哪里哪里，阿娜你的到来，顿使寒舍蓬荜生辉，真是不胜荣幸！”
“哎呀！”阿娜夫人故意皱了皱眉头，“别拽这些我听不懂的酸词。”
两位夫人相视一笑，像是相交多年的故友，哈哈大笑了起来。只不过一个是内敛地用手帕捂着嘴在笑，一个是毫不在意豪爽笑着。
这时，卡纳跳了出来，“沈伯母，若梦妹妹呢？”
冯如筠拉着阿娜的手，笑眯眯盯着卡纳，“这个时辰，若梦应该在后院里跟着她的侄儿们一起上武学课。”
“武学课？”卡纳愣了一下。
“就是我们沈家的家学，包含了武学课。”冯如筠拉着阿娜坐下，解释道，“毕竟我们沈家是武将出身，自益州郡设立后，俞元还算太平，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毕竟郡内各族聚集，鱼龙混杂，不少山里还是匪患横溢——”
冯如筠的话没说完，但阿娜和卡纳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没错，益州郡内看似太平，不过周边山中也还是有不少匪帮存在，所以卡纳出门，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侍卫。”阿娜夫人虽说是滇王府的亲属，但这些匪帮可有不少亡命之徒，根本不会在意劫掠的人是什么身份。
“只是没想到，府里居然还有家学。”
“我们祖上也是出过读书人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为了养家糊口，我家老爷和仲老爷才投戎，后随着郭昌将军平定了益州郡，挣下这点家业，后驻守俞元，沈家家学才从长安迁到了这里。”
卡纳甚是感兴趣，“夫人，我可以去跨院看看若梦他们上课吗？”
冯如筠思考了一下，这才笑着说，“当然可以，青黛，你带着卡纳去跨院找若梦。”
卡纳来到跨院，沈若梦正和浮生对练鞭法。
卡纳拦住了青黛，没让她发出声，一行人静静站在假山的角落里看着，只见沈若梦手中的那红色的软鞭宛如一条赤练蛇，上下灵活地翻飞着。
浮生身法异常敏捷，左右闪躲，步伐多变，被沈若梦舞得虎虎生风的软鞭愣是没有接触到浮生身体的机会。
沈若梦累得半死，只好收了软鞭，俯下身喘着气，“不打了不打了！”
卡纳这才拍着巴掌向前，“若梦，你好厉害！”
“卡纳？”若梦起身转头，“你来啦？”
白芷上前拿着毛巾给女公子擦拭刚刚使鞭那番运动出的汗水，卡纳这时已经兴冲冲跑到了台子上。
“若梦，你软鞭使得好生厉害！”
沈若梦撇了撇嘴，“哪里厉害了？你刚才瞧见了吧，我的鞭子根本没办法近浮生的身。”
“那也比我厉害多了！”在卡纳看来，浮生是若梦的侍卫，当然要比若梦武艺高强，不然怎么保护主人家。
“”沈若梦转了话题，“你怎么来跨院了？”
“我和阿母来府上做客，听伯母说你在这里上武学课，就想过来看看。”卡纳等白芷给沈若梦整理好服饰头发，这才亲亲热热挽起了沈若梦的胳膊。
“月见，你去和崔护卫说一声，说我有客人，今天的武学课就到此。”
这才跟着卡纳一起往自己的院子走，她还要去换洗一番。
卡纳自然是在外屋等待，这功夫她嘴巴就没闲过，一直在问月见有关沈家家学的事情。
焕然一新的沈若梦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的婢女月见被卡纳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
“好你个卡纳，居然趁我这个主人不在，欺负我家婢女，看我怎么收拾你！”沈若梦上前就是一番挠痒痒。
卡纳自然不能认输，她也同时反击。
两个小女娘的钗环配饰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响，和着两位花样年华的女娘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出屋外。
好久，沈若梦才眼角笑出眼泪花地求饶，“休战休战！我认输！”
卡纳虽然只比沈若梦年岁略大点，但她是异族，身材高挑，沈若梦比不上，她现在还是个“小土豆”。
“若梦，我刚听月见说，你们府上的家学里除了一般女子要学的，还会同男子一起学武学射，这是真的吗？”
沈若梦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嗯，我们家女娘学的和儿郎们是差不多的，君子六艺我都要跟着学！”
“辛苦吗？”
“辛苦，不过我阿父阿母说了，女娘家家的不比儿郎，儿郎长大后可以驰骋疆场，可以报考功名，而女娘们一旦成家，就会被拴在深宅大院里操持家务。如果不想当一个家国兴亡两不知的金丝雀贵妇人，在嫁人前的这段时光里大可肆意快活地去学习，将来就算成家了，也能当个坐镇后院的贤内助，不至于两眼摸黑，只能死等着主君回后院。”
卡纳沉默了，她在滇王府见过不少金丝雀夫人，她们一辈子被拴在后院里，只懂得争风吃醋，可沈若梦的话，让她开始思考，她以后也要过这样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