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愧疚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唐曌才抱着睡着的小白云,同小鱼告辞。
这孩子兴奋了一天,这会儿睡的很死。
秋喆安排人去取了两个上好的蚕丝棉绒软枕,好让马车上的白云能安稳的靠着睡。
唐曌一上马车就看见了那两个舒服的软枕,不由多看了一眼秋喆。
“小姐夫是细心人。”
“老姐捡到宝了。”
他说着,去看小鱼,见小鱼笑的欢畅,心中也明白了方才姐姐同自己说的那番话。
方才姐姐说,等到与冬绪大婚后,想将秋喆提做侧君。
唐曌倒是觉得很好,毕竟秋喆陪了姐姐多年,也是个不争不抢的好性子。
但姐姐居然说,到时要将管家权和中馈,留大半在秋喆手中。
唐曌一开始不明白,但是看着秋喆心细如发,倒也觉得妥帖。
想来,大权交到冬绪那个憨憨手中,他该是弄不好的,毕竟人情世故,交际往来,都需要人去操持。
冬绪也是个直爽简单的好性子,想来日后姐姐的府上定然井井有条,不会有风波了。
待到唐曌走后,小鱼这才牵着秋喆往府中去。
她将秋喆带到自己院里,两人都带着微醺的酒意。
屋内摆着解酒小汤,但却没人去喝。
他们深情对望,酒气化作暧昧的引线,只需一点,就可燃起熊熊烈焰。
翠芝挑眉,与翠灵对视一眼,两人极其有眼力见的拖着小金宝离开。
屋内顿时只剩下二人。
“阿喆,你总这样周全,你做的很好。”
“这些是我给你的,你收下,别推辞,我心中总是亏欠你的。”
小鱼说着,将预备好的地契铺面银票,递给了秋喆。
“为夫人分忧,本是阿喆分内之事。”
“夫人所赠,阿喆不敢推辞。阿喆已经有的够多,不再奢求其他。”
“只愿常伴夫人身侧,只愿常为夫人分忧。”
秋喆说罢,温柔的去拢起小鱼鬓边的碎发。
小鱼抚摸着秋喆的脸,两人呼吸间暧昧迷离。
“阿喆,别难过。”
小鱼深深的去吻他,在他耳边轻声宽慰着。
秋喆心中明白了小鱼在说什么。
是叫他不要难过主君之事。
“只要阿喆常伴夫人左右,就已经别无所求。”
“只要夫人心中有阿喆一分,便已经足够。”
说罢,秋喆抱起小鱼,两人相拥而吻。
酒气在两人脸上喷薄,小鱼看着他的眼睛,不再去言悲喜历程,
兴许是今夜的爱欲冲天而起,在无需言明别样情绪。
交织的吻里带着别有深意的喘息,此刻什么都不用再提。
满地狼藉,连月儿都羞的躲进云里,不会再有人听得见今夜的吟唱高歌,
那是只属于二人的秘密。
……
唐曌回了宫,命人将白云带下去歇息,这才去看一脸焦急的姜得海。
他只是看了一眼姜得海,便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其实他今日一直在逃避,他挥退了宫人,更没有准许姜得海跟随,
他只是带着白云,跟这个小小的孩子一起躲进了姐姐府中。
他同姜得海吩咐,今日天塌了也不要来打扰,
其实他只是怕听到,怕听到关于海琬的一切。
“她一定很难过,一定很恨我。”
唐曌只是如是想着,心中渐渐开始沉痛。
他始终不敢去面对海琬,所以今日一直在逃避,
他努力让自己同众人其乐融融,尽量不去想海琬的所有事情。
只是一杯一杯的酒下肚,却求不到解忧,求不到一场大梦。
他脑子不断的浮现海琬的样子,浮现出她的种种画面。
他想起初见时,她的谨小慎微,
想起她一本正经,偷偷的偷吃菜品,
想起她慢慢放下戒备,开始与自己敞开心扉,
想起她给自己做的衣裳,鞋袜,饭菜,香囊,
想起他们一起吃饭,聊天,出行,
他们不是夫妻,不是爱人,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与海琬到底算什么。
他从来没有对海琬有过男女之情,也从来没有与海琬有过肌肤之亲,
可是他们真的在很多时候,都好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一对平常而恩爱的夫妻。
她会挽着简单的发髻,给自己温暖的笑容,
会做各种各样的小东西,逗自己开心,让自己感受到这深宫里的温暖。
唐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海琬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即使自己对海琬从来没有爱情之感,却也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他已经把她当做一个家人,一个朋友,一个慰籍。
愧疚感蔓延在心头,唐曌面色沉重,对姜得海说:
“她如何?”
姜得海低着头,心中明白皇上是在问皇后娘娘的事。
他不由叹了口气,这才开口:
“陛下,娘娘她……”
“她写下罪己诏,交还了凤印,求去圣庙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娘娘宫中的下人,也都树倒猢狲散似的离开了,只留下两个陪嫁丫头守着。”
“这会儿娘娘还在景仁宫,等候您发落。”
姜得海说罢,神色也蔓上愁思。
娘娘对皇上的好,他都看在心头,
皇上也对娘娘,始终是不一样的,好不容易皇上能有个如此知心之人,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皇上与娘娘分离。
但事已至此,姜得海也深知别无他法了。
唐曌一听这话,心中更加悲痛。
她竟自行求去?
竟写下罪己诏,自己交出了凤印吗?
唐曌深知海琬不能继续为后,却也没想到她会自己交权,
是不愿让他为难吗?
他心中更加愧疚,那种强烈的悲伤弥漫了整颗心脏。
他快步往景仁宫走,一路上甚至不曾停歇,
姜得海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唐曌。
当唐曌来到景仁宫,才真的看到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整个景仁宫静的不像话,偌大的宫院没有一个人,地上还乱七八糟的放着各种东西,扫帚水桶,花盘也胡乱摆放着。
往常,景仁宫热闹极了,还没踏入就能听到喧闹,
宫中的一切也都是井井有条的,哪像如今这般萧条杂乱。
唐曌心中难受,又带着些愠怒。
他还没说什么,这些宫人就这样跑了?
他刚想下令发落这些宫人,却又想,似乎人都是这样的,都是人人自危啊,
这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他心中沉痛,在唯一亮着灯火的屋前徘徊踟蹰。